第三百一十六章 畫聖羅汗
第三百一十六章畫聖羅汗
這面牆上畫著一隻黑色巨犬。犬的皮毛又黑又柔順,一雙黑色大眼炯炯有神,閃爍著亮光,看向遠方。這黑色大犬看來聰明機靈,忠心耿耿,什麼事交付給它,它都會用生命守護。它這副模樣不禁讓人好奇,它在這裡守護什麼?它的主人交付給它什麼任務?縱使人們對此一無所知,但人們卻知道,無論這任務多艱難,它都會誓死守護,主人對它的信任,就是它願意用生命換取的寶物。
這隻黑色巨犬排在前方那座亮麗的泉水之後,顯得更不引人注目。畫中泉水生動的流著,彷彿站在它面前就能聽見那淙淙水聲,相比之下,這隻黑色大犬顯得安靜多了,靜靜的待在角落,守著主人的榮耀。但比起閃亮的泉水,兩少年更著迷於眼前這安靜的忠犬。
丹尼爾上前輕撫牆上黑犬,輕聲說:「丹尼……」
牆上黑犬讓丹尼爾想起愛犬丹尼。丹尼也是黑色的大型犬,雖然看起來不像牆上黑犬機靈,但丹尼爾知道,要是他交付任務給丹尼,丹尼也會是這副忠心耿耿的模樣,自己從小就是獨子,在丹尼的陪伴下長大,與丹尼情同兄弟,現在看到這畫,不禁想起丹尼:丹尼此刻在做什麼?它自己在家無聊嗎?有陪在伊芙琳或是母親身旁嗎?真想見它……
洛基盯著牆上黑犬,想起人們給他起的外號─風刃島的猛犬、席妮的忠犬。犬是對主人忠心耿耿的動物,忠誠,就像他給人的印象,無論是以前守衛風刃島,或是現在像跟著主人的忠犬跟在席妮身旁。
洛基心想:這犬身上的毛是黑色的,而我是黑髮,跟我還真有點像……人們眼中我像這樣跟在席妮左右嗎?我也像這樣,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輝,安靜的守護在一旁嗎?忠犬是嗎……要是席妮需要我,我會不顧一切趕到她身旁,誓死捍衛她的一切……她現在正在做什麼?項鏈沒發光,看來暫且沒事……
丹尼爾這時才回過神來,見一旁洛基也盯著黑犬出神,「這犬……真漂亮啊……」
洛基點頭。
「不知道它在守護什麼……或許是在這裡守護這迷宮?」丹尼爾輕撫石牆,低聲說:「你的主人去了哪裡?為什麼放你一個人在這裡?」忽然一呆,「……艾瑞克?」
畫著黑犬的石牆右下角有個小小的人的剪影,雖然看不清,但依照這人外型的輪廓與手中長槍,丹尼爾敢斷言畫中人影是艾瑞克。
「難怪前面幾面畫里沒有出現艾瑞克的身影……」丹尼爾尋思,「原來是在這裡……」與我一樣,這畫也讓艾瑞克想起丹尼,他才會靠近嗎?
畫面中的人影像是動彈不得,他想往黑犬靠近,卻是一動也不能動,只能待在原地靜靜凝望黑犬。
洛基:「這畫跟之前的不一樣。」
與其他畫不同,無論是落入蛇窩的國軍、被龍焰攻擊的艾瑞托、受困於風雪的喬瑟夫,在畫里全都遭受攻擊,但此刻的艾瑞克不同,除了動彈不得,他沒遭到攻擊,他只是不能再往黑犬靠近一步,黑犬並不會主動攻擊。
丹尼爾點頭,一直以來,前面的畫不是些恐怖、驚懼的天災就是猛獸攻擊人類,都是些讓人看了寒毛直豎的畫作,唯有這幅黑色忠犬給人的感覺不一樣,這畫代表忠誠、守護、希望。丹尼爾以為是因為這畫讓自己想起丹尼,才覺得特別溫暖,但連洛基也能感覺得到這畫與先前的畫不同,看來這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丹尼爾:「我們走這犬後面的路好嗎?」不知怎地,它有種家的味道,彷彿它身後的路能帶我回家……
洛基點頭,率先走在前面。
接下來石牆上的畫風突變,不再像前面的畫那樣陰冷殘暴,而是忽然變得繽紛多彩,彷彿黑犬畫是分水嶺,將前方殺戮與後方和平一分為二。
同樣是風景畫,但牆裡的地方看來像仙境,天空是金色的,四處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巨大繽紛的香菇長在四周,蓊鬱蒼翠的森林,清澈的湖泊,一旁淙淙水聲的山泉,兩人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地方。
洛基驚嘆:「沒想到,大陸上竟然有這麼美的地方。」
丹尼爾:「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美的地方……這看起來不像人類世界,像……奇幻仙境……」
洛基:「那是什麼?」
丹尼爾:「就是……這裡太美了!簡直不像人類住的地方,像天神的居所。」
「也就是說,」洛基指著牆上人影,「他們不是人類,是天神?」
牆上畫里出現兩個人影,一男一女,人影都是黑色的,看不清面貌,兩人影在畫里開心的玩耍、奔跑,雖然是無聲的畫,也看不清人影表情,但洛基與丹尼爾彷彿能聽見笑聲從畫中傳出來,能看見畫中人影的笑顏,他們不知道畫中的世界在哪裡,但他們確信畫中兩人很快樂。
洛基凝視著畫,想起席妮:要是我與席妮也被畫到這牆上,也會像畫中兩人一樣快樂嗎?他們能快樂多久,又會快樂多久呢……
洛基邊想邊用手輕撫畫上人影。兩人不知不覺跟著畫中人影往前走,下一刻,兩人影身旁多了五個人影,身上都罩著相同的袍子,同樣看不清面貌。原先男子似乎受傷了,倒在地上,看來那五人是來抓先前兩人影。不需要文字、表情,洛基與丹尼爾都能感覺得到畫里對峙的緊張感,屏氣凝神往下一面牆看去。
下一面牆七人或坐或站,身上都罩著相同的袍子,無法從身形分辨出誰是誰。
僅僅只是穿著相同的袍子聚在一起,卻比前面任何一幅殺戮的畫來的陰森恐怖,他們七人給人的威脅與壓迫感,更甚於前面那些蛇窩、龍焰、冰雪。洛基與丹尼爾能從畫中嗅出致命的氣息。
「這畫我不能盯著太久……」丹尼爾說完往前走,卻對下一面牆上的畫目瞪口呆。
眼前牆上的畫,正是自己的畫像。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裡,這裡怎麼會有自己的畫像?畫中的自己栩栩如生,彷彿正要從牆上走出來,彷彿丹尼爾眼前的不是石牆,而是鏡子。
丹尼爾呆愣在原地,正要開口,卻見牆上的自己膝蓋上忽然多了一抹紅,像是剛用畫筆添上去的,腳上忽覺劇痛,丹尼爾瞬間摔倒在地。才剛低頭,鮮血濺上臉,原來自己的膝蓋至小腿被深深劃了一刀,鮮血直流。
洛基:「丹尼爾!」
丹尼爾只覺得傷口漸漸不再疼痛,低頭一看,剛才腿上的傷口已治癒,就連被劃破的褲子也回復原狀,丹尼爾知道是洛基替自己修復的,但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仍驚魂未定。緩緩起身,再看向自己的畫像,只見這次換成左肩上掛著一撇長長的紅色顏料,「啊!」下一秒,丹尼爾的左手被斬斷,鮮血四濺,丹尼爾痛暈過去,洛基趕忙俯身替他醫治傷口。
「你有治癒的能力,」陌生的聲音說。
洛基四下張望,但這迷宮裡,除了他與丹尼爾,別無他人。
「確切來說,是回復能力,連劃破的衣物也能復原,你的能力不只是治癒,而是能讓物體回復原狀。」
這時從一面石牆裡走出一個人影。這人身長玉立,像棵松樹般挺拔,也如松樹高冷,他面容秀潤,氣質清冷如山澗清泉,渾身帶著一股疏冷的氣場,清俊疏冷,讓人只能遠觀不能靠近,明明長得溫潤如玉,周身的空氣卻又如此冰冷,握著畫筆的手指骨節分明,如青蔥細長好看。
洛基見這人手握畫筆,「這些都是你畫的?」
畫家點頭,「難得有人能走到這裡,怎麼?前面那座湧泉不吸引你們?」
洛基:「什麼湧泉?」
剛才洛基與丹尼爾的目光皆被黑犬吸引,兩人渾然沒往那座亮麗的湧泉瞧上一眼。
「沒發現嗎……挺有趣的……」畫家略感意外,「小子,你們為什麼來這裡?」
洛基誠實回答:「我們要找聖泉,這裡是必經之地。」
「要找聖泉卻沒注意到那面湧泉的牆?」畫家冷笑,「你確定你們真的想要聖泉?」
洛基:「這些畫是你的魔法吧?我的同伴被困在前面幾幅畫里,請你放他們出來。」
畫家不答,一揮手中畫筆,洛基「哇!」一聲,吐出一大口血,腹部上出現一道砍傷,噴出血來,頸上的項鏈發著綠光。雖然傷口很快復原,但已出了滿身大汗,項鏈的光隨著傷口復原熄滅。
「懂了?」畫家好整以暇的轉動手中畫筆,「剛才我的畫筆要是停在你的頸部,而非腹部,縱使你有回復能力又怎樣?你能挽回逝去的生命嗎?我要取你們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但你們是第一個,不被那座湧泉吸引,能越過它走至這裡的人,我就網開一面,要是你們能走出這裡,我也不會攔你們,怎麼樣?」與俊雅的面容不同,畫家出手狠辣。
洛基:「要是我們能走出去,你會放了前面那些被困在畫里的夥伴嗎?」
畫家:「要是你們能成功走出去,畫上魔法自然會解除。」他壓低聲音又說了一次,「前提是你們能成功走出去……」說完畫家隨著聲音消失在空中。
***
「洛基?」丹尼爾蘇醒,忽然想起剛才的事,猛然回頭望向自己的畫像,剛才身上那一撇撇紅色顏料已蕩然無存,畫像和當時剛看到一樣完好,彷彿剛才發生的只是一場夢,雖然身上的傷已復原,但剛才的痛覺卻仍鮮明。
洛基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丹尼爾。
洛基:「只要我們能走出這石陣迷宮,畫上的魔法就會解除,他們能從畫里出來,畫家也不會再攔我們。我想,那畫家就是在這裡鎮守鑰匙的巫師。」
丹尼爾點頭,「那我們快點出發吧!」想起被困在畫里的同伴,不知道他們還能在那樣的環境下撐多久,說完兩人繼續往前走。
「既然牆上的畫重複了,就代表這些牆能移動,」丹尼爾琢磨,「我們要怎麼從會移動的迷宮裡找到出路?這牆又高又光滑,不能爬上去看……」忽然靈機一動,「在路上撒些現形粉或許會有幫助!」從懷中摸出現形粉,邊走邊撒。
洛基:「那畫家剛才說,「要找聖泉卻沒注意到那面湧泉的牆」,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有看見什麼畫著湧泉的牆嗎?」
丹尼爾:「沒有。他這麼說的意思……該不會,那座湧泉就是聖泉?我們要找聖泉卻不認得它的模樣?這是他的意思?」
兩人摸不著頭緒,只能繼續走著。一面走著,四周的石牆仍是不斷變換,所幸地上現形粉的痕迹並未重複,看來並未重複走相同的路。接下來的牆上又出現了先前那隻龍,龍吐著烈焰焚燒一切,畫里人群四下逃竄,龍背上坐著一個人,看到這幅畫,洛基與丹尼爾都想起了古老的預言:「天下之惡,乘龍現身。」這不是陸上獨有的傳聞,而是身為人都會聽過的古老預言。
再下來的畫,卻是龍背上的人乘龍救他的夥伴,他將夥伴一個個拉上龍背,最後龍載著七人翱翔天際,消失雲端。
接下來,見一人跪坐在地上,接受眾人審判,眾人身上都穿著與先前畫里人一樣的袍子,將頭到腳裹的嚴實,雖然都是黑影,但洛基與丹尼爾能感覺得到,地上那被審判之人就是剛才乘龍營救夥伴的人,而圍繞在他身旁指責他的,竟包括剛才他營救的夥伴。
這畫給人深深的背叛感,與束手無策的絕望與無力,兩人看了只覺得無比沉痛,等不及要看下一面牆。
下一面牆與剛才稍早看見的牆一樣,人影或坐或站的聚在一起,不同的是,人數從七人成了六人。他們裹著袍子的身形一模一樣,讓人不知道少了誰。先前的畫他們也是像這樣聚在一起,雖然同樣用袍子籠罩全身,仍是能感覺到他們的不同,各自具有自己的魅力,現在這面畫上不僅少了一人,也看不出六人彼此之間的差異,他們六人儼然成了同一人。有什麼東西束縛著他們,迫使他們合而為一。
這畫極具震撼力,讓人望而生畏,不敢再看。排在這畫之後的牆上刻著些看不懂的文字,像是古老的咒術,忽然,左右兩旁的石牆開始往中間不斷靠攏,眼看就要將兩人壓碎在石牆之間,洛基忽然將丹尼爾一把提起,大力往空中一扔,兩面石牆正好合在一起,丹尼爾落在兩面石牆貼合的頂部。
「洛基!」丹尼爾喊,洛基已被夾在兩面石牆之間。
丹尼爾心慌意亂,心想:冷靜點,這牆都有魔法,或許洛基已進到牆裡的世界,並沒有死……危難之際他仍不忘救我,這次換我來救他了!
四下張望,心想:從這裡看出去清楚多了!我要趕快找到出口,將牆上魔法解除!
丹尼爾見自己已離出口不遠,開始往出口方向前進。他在石牆上走著,遇到牆與牆之間的間隔,他就助跑躍過去,有好幾次都差點摔下去,又重新爬回石牆上,雖然石牆的確一直在移動,但丹尼爾始終朝著迷宮的盡頭前進,就這樣,一路上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終於抵達出口。
「呼……出口到了……」丹尼爾喘著氣,「要是從這裡出去,魔法就會解除了吧……呼……不過……這牆這麼高,躍下去腿會摔斷吧……還是滑下去……」丹尼爾正在摸索要如何從石牆上下去,「奇怪?」卻發現自己正前方是一面看不見的牆。
丹尼爾拍打著前方,眼前確實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怎麼回事?不是說能成功走出去魔法就會解除嗎?」
「成功走出去不是像你這樣橫衝直撞,而是有出口可以通過。」
畫家坐在丹尼爾身後的石牆上說。
丹尼爾猛然回頭,「你的意思是,這迷宮有出口?要我找出迷宮的出口,並從出口出去才算數?」
畫家:「聰明的人類之子。」
丹尼爾:「剛才我的朋友為了救我被夾在石牆之間……他沒死吧?……他還活著吧?」
畫家轉動著畫筆:「這要看他能在畫里的世界撐多久。」
「我們一行人來,現在只剩我一個,」丹尼爾有些害怕,「且我只是個平凡人,沒有神奇的力量,你能網開一面嗎?」
畫家:「你想怎麼樣?」
丹尼爾:「告訴我該怎麼做?或是將我的朋友放出來和我一起找出口、給我出口的提示、或是……至少別再讓這迷宮移動了!天啊!尋常迷宮我都走不出去了!何況這迷宮會移動!」
畫家見丹尼爾著急的快哭出來,似乎動了憐憫之心,「好,我答應你。但也只是因為你看起來與尋常人類之子不同。不過,你還是得憑自己的本事找到回家的路……」畫家說完又消失。
「丹尼爾!」洛基的聲音。
丹尼爾四下張望,發現洛基的聲音從底下迷宮裡傳出來,從石牆上滑下去。
「丹尼爾!丹尼爾!」
丹尼爾循聲在迷宮裡奔來奔去,但洛基的聲音像回聲一樣在迷宮裡回蕩,讓他分不清洛基的位置,左彎右拐,終於在一個轉角看見洛基。他貼著牆坐下,丹尼爾跑近一看,只見洛基身上纏滿藤蔓,這些藤蔓是從牆裡長出來的,看樣子他是從畫中的世界出來。
「洛基!你沒事吧?」丹尼爾近看洛基,他除了被藤蔓纏滿全身,所幸無外傷,脖子上的項鏈也沒發光,看來暫且沒生命危險。試著要將他身上的藤蔓除掉,但不管用手扯或是拿刀劍砍都沒用。
「沒用的!這是畫家的魔法,不是尋常藤蔓,沒這麼輕易破解……」洛基急道:「比起這個,畫家讓我暫且從畫中的世界出來,是要讓我跟你說有關出口的提示!」
丹尼爾驚:「出口的提示?」
洛基:「沒錯!他說這迷宮裡有一個出口,是一扇門,我們得從那扇門走出去!」
丹尼爾:「門?我剛從上面看,這迷宮裡除了這一面面石牆,別無他物,沒有看見什麼門……莫非那門長得很小?」
洛基:「我不知道,他是這麼說的。他還說那門需要鑰匙才能打開,那鑰匙也在這迷宮裡……」畫還沒說完,纏在洛基身上的藤蔓開始往牆裡移動,丹尼爾拉住洛基,以防他被拖回牆裡,但這藤蔓將洛基緊緊纏住,眼看就要將洛基拉回牆裡的世界。
「快放手!丹尼爾!」洛基急喊,「不然連你也會被拖進去的!這樣我們就真的全軍覆沒了!」丹尼爾聽了,頓時醒悟,鬆開抓著洛基的雙手。
洛基:「找到出口的門!找到鑰匙!你才有機會逃出去……」說完被拖進牆裡,變成牆上的畫。畫里的洛基緊閉雙眼,彷彿沉睡般,全身被藤蔓緊緊纏繞。
丹尼爾看著牆上洛基,心下愧疚:洛基是為了救我,才會身陷牆裡……要是被困在牆裡的是我而不是洛基就好了,他那麼強,一定可以成功找到出口,破除魔法,救出大家……如果邦妮在這裡就好了,她也和洛基一樣強……
抬頭看一眼牆上洛基畫像,瞥見他頸上項鏈,想起席妮,要是她看見洛基被這樣困在牆上會怎麼樣?
丹尼爾心想:振作點啊!丹尼爾!現在大家都困在迷宮裡,我得快點找到出口,將大家救出來!
目光凝視洛基的項鏈:放心吧!我一定會將你成功救出來!
丹尼爾在迷宮裡撒著現形粉走,想著發生的一切與那個畫家,他似乎知道畫家是誰。
丹尼爾喃喃自語:「筆聖羅汗,能止小兒夜啼。」
憶起兒時往事:「小時候,有次我不知為了什麼哭鬧不休,當時年紀太小,為了什麼事哭著不肯睡覺已不記得,但伊芙琳當時為了哄騙我睡覺而說的床邊故事,卻記憶猶新。
小時候伊芙琳為我念床邊故事時曾提過,她說從前從前,在遙遠的巫師世界,住著許多巫師,他們的樣子一個比一個可怕,他們個個有著高強法力、巫術,人類都怕他們,怕被他們下咒。但小孩不怕他們,因為小孩不會危及他們,他們不會攻擊小孩,小孩只怕唯一一個巫師─筆聖羅汗。羅汗與其他巫師不一樣,他沒有可怕的外表,他的容色溫和柔順,但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他和其他巫師一樣,是人類的敵人,人類喜歡以貌取人,往往被他的外貌騙了。筆聖羅汗之所以能止小兒夜啼,不是因為小孩看到他的溫柔樣貌就不哭了,小孩與大人不同,他們不在意這些,看到陌生人只會嚎哭不止。羅汗之所以能讓小孩不哭,是因為他有一支神奇的筆,他的筆畫出來的東西都會成真。他無聊了,可以畫出一隻鳥唱歌給他聽,他餓了,可以畫出一顆蘋果來吃,他的筆能畫出任何東西,那是支能賦予生命的筆,因此羅汗也被稱為筆聖。羅汗喜歡安靜,最討厭聽到小孩哭,每當晚上小孩不睡覺大哭時,羅汗會出現在小孩床前,他的筆會成為針線,將小孩的嘴縫起來,從此夜裡再也聽不見小孩的哭聲。」
丹尼爾憶起,小孩半夜不睡覺哭鬧時,大人們多以這個故事嚇唬小孩,小孩們聽了,不敢再哭,很快就會睡著了。沒想到,今日竟遇上了兒時床邊鬼故事裡的主人翁。同樣的人物,不同的是,羅汗這次不只出現在故事裡,他從故事裡走出來,這一次,不是閉上嘴就能過關,自己要能找到出口才能全身而退。
丹尼爾繼續在迷宮裡撒著現形粉走著,石牆上的畫作不斷變換,他看見那六個用袍子裹住全身的人似乎在議事,畫里氣氛凝重,他們談論的事情不簡單,甚至攸關生命,接下來,場景不知是巫師世界,還是人類世界,只見好像是個刑場,刑場上一人被綁在木樁上,受眾人審視。畫雖然沒有聲音,但丹尼爾能聽見刑場上眾人的嘻笑怒罵,他們認為即將被處刑的人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他們大聲慶賀著那人的死亡,將那人的處決視為慶典。
丹尼爾看了覺得害怕,不知道這人遭處決,與前面畫里六人議事有沒有關係,但發現這些畫作都是新的,並未重複,加上身後現形粉的痕迹,看來這迷宮沒再移動了。
丹尼爾心想:我剛才和羅汗說,要他給我關於出口的提示、要他別讓這迷宮移動,他都答應了……看來他不是存心妨礙我,而我要是真的能找到出口,他一定會依照約定放我們走……
想到這裡,丹尼爾忽覺信心大增,邁開步伐,在迷宮裡邊跑邊找出口。但找了一陣子,卻仍是沒看見像出口的門。
丹尼爾心想:奇怪……找了這麼久,還是沒看見什麼門,就連地道或是洞穴都沒有……這裡除了一面面牆,什麼都沒有……
「莫非……」丹尼爾靈機一動,「出口的門不是實體的門,而是……牆上的門?」正想著,目光對上正前方一面牆,牆上躺著一扇高大腥紅色的門。
丹尼爾走進門前一看,這門的顏色像鮮血般腥紅,彷彿就是用血漆上去的,站在這裡就能聞見門上的血腥味,門上掛著一個金色的鎖,雖然在畫里,仍不掩其光芒,閃耀依舊。
丹尼爾興奮的摸著牆上大門,「這就是出口的門了吧?」看一下閃耀的金鎖,「看來要有鑰匙才能將這扇門打開……接下來,只要能找到打開這門鎖的鑰匙就行了!」找到出口大門讓丹尼爾心下寬慰不少,他記了一下門的位置,又返回迷宮尋找鑰匙。
丹尼爾心想:既然門是牆上的畫,鑰匙多半也是……不過剛才看過,那幅門的畫上並沒有其他東西……也就是說,鑰匙在其它牆裡?
雖然一路走來,丹尼爾不記得曾在牆上見過什麼鑰匙,但為了保險起見,仍是回頭將先前經過的牆上畫作又重新看一遍。只見當時落入蛇窩與被龍焰追殺的士兵已盡數消失,畫里的蛇群與龍仍像當初看見的一樣,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而冰天雪地與燃燒烈焰里的喬瑟夫與艾瑞托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丹尼爾將牆上的畫又都重新仔細看過一遍,仍是沒發現鑰匙。
「或許鑰匙會藏在畫的角落……」丹尼爾眯著眼睛,摸著畫中雪地,仍是什麼都沒有,「就算鑰匙真的藏在畫里……我要怎麼將鑰匙拿出來?」
迷宮裡的石牆數量眾多,丹尼爾在裡面從天亮晃至天黑,只覺得又累又餓,靠著一面紀載著奇怪文字的牆坐下,這時卻覺得眼前有一事物在黑暗中發光,抬頭往那光源看去,正好面對那座湧泉的牆,原來是那座湧泉在發光,這是丹尼爾第一次看見湧泉的牆。
四周一片漆黑,月光灑在泉水上,讓湧泉在黑暗中放著柔和的光輝,看起來清涼可口,丹尼爾緩緩走向泉水,「好渴……好渴……」他趴在湧泉的牆上,試圖將牆上的泉水撈出來,卻只碰到堅硬冰涼的牆面。
丹尼爾將臉貼在牆上,心想:或許在找到鑰匙之前,我就會先死在這迷宮裡……
依著湧泉的牆坐下,心想:這就是剛才洛基說羅汗說的「要找聖泉卻沒注意到那面湧泉的牆」?這牆上畫的是聖泉?那麼鎮守聖泉的鑰匙是不是就在附近?
丹尼爾向四周望去,看見了那幅讓他與洛基都目不轉睛的黑色大犬畫,當時畫中角落艾瑞克的剪影此時已不見。
丹尼爾上前,輕撫牆上黑色大犬,這畫總讓他想起丹尼。
「丹尼……我好想回家啊……我能從這裡走出去嗎?」此時的丹尼爾只覺得跌至谷底,他隻身一人,又已筋疲力盡,對於自己能否成功找到鑰匙實已失去信心,看著牆上黑犬,想起當時洛基與自己一動也不動盯著這畫,「抱歉,席妮。洛基救了我,我卻沒辦法將他救出來……」盯著畫作,卻瞥見,這黑色大犬的腳掌下壓著一物,那物幾乎全藏在大犬的腳掌下,只露出短短一小截,但由於那一小截事物在月光照射下發著微光,才會被丹尼爾發現。
丹尼爾從小就著迷於發光、閃亮的事物,只需要一點點微光,即使東西在小,都能入他眼。憑著這一點,他意外在母親的床底下發現強納森的別針,進而知道兩人的關係;發現彼得書柜上通往密室的機關,找到泰勒。這次,則是在整幅構圖偏暗不易為人所見的黑色大犬腳掌下,發現一小截東西在發亮,雖然只有一小截,但卻看得出來是鑰匙的圖樣,大黑犬腳掌下壓著把金色小鑰匙。
「就是這把鑰匙!」丹尼爾欣喜若狂,「這一定是通往出口大門的鑰匙!」丹尼爾開心的要將鑰匙從牆裡拿出來,卻沒辦法。
「鑰匙找到是找到了,」丹尼爾著急,「但要怎麼拿出來?」從腰間拿出匕首,開始對著牆上鑰匙又挖又敲,但牆上的鑰匙仍被大黑犬牢牢壓在腳掌下。這時,天逐漸亮了,大黑犬腳掌下那一小截金鑰匙漸漸消失不見。
「不!不!不!」丹尼爾拍著牆面喊,好不容易找到的鑰匙竟然從眼前逐漸消失不見。等天色全亮時,鑰匙已整支不見。
丹尼爾心想:難道鑰匙會移動位置?新的一天就會移動到別面牆裡?好不容易遇上了,接下來它又會出現在哪裡?但就算找到了,我也無法將鑰匙從牆上拿出來,為什麼洛基卻說,唯有找到鑰匙才能破解這迷宮?他會這麼說,一定是羅汗這麼跟他說的,羅汗看起來對人類能走來這裡興趣頗高,他不會妨礙我,要是他想,隨時能將我解決掉,但他沒有這麼做,反而是想看接下來我能走至何種地步,料來不會說謊騙我……
抬頭看著黑色大犬,又想:說不定不是新的一天鑰匙就會移動位置,而是……被陽光照到就會消失?總之,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晚上看鑰匙會不會再出現在這犬的腳掌下……在這之前,先想想要如何將鑰匙從畫里的世界取出來……
丹尼爾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他早已累壞,這一覺睡的很沉,一直睡到傍晚黃昏時分才醒來。
丹尼爾揉著睡眼蘇醒,看著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啊……鑰匙呢……」回頭看牆上,見大黑犬的腳掌下沒有東西,「是鑰匙已經移動位置了,還是還沒出現?再等等看吧!冷靜點,丹尼爾,這時候沉不住氣就完了!」
丹尼爾不停替自己打氣,一面思索取出鑰匙的方法。
落日漸漸西沉,餘暉打在黑色大犬身上,丹尼爾緊盯著牆上餘光,終於從黑色大犬被照的忽明忽暗的腳掌下,看見隱約亮光─是那把金色鑰匙。
丹尼爾激動的想跳起來,卻已渾身無力。他興奮的顫抖,上前摸著那把金色鑰匙。
丹尼爾心想:太好了!看來這鑰匙不會移動,而是都藏在這黑色大犬的腳掌下,只不過是在夜晚出現,白天會消失不見。接下來,只要想辦法將鑰匙拿出來就行了!
丹尼爾盯著牆上的鑰匙,苦苦思量:難道是要我進到這牆裡的世界,才能將鑰匙取出來?
伸手碰觸牆壁,卻仍是被擋在牆外。
丹尼爾心想:其他人都是怎麼進到牆內的世界?他們不想進去卻被拖進去,我想進去卻進不了?難道這牆會讀人類的心思,故意唱反調?但我的意圖這麼明顯,就是要取這鑰匙,怎麼能裝作不想進去?唉……好不容易這一路走來,門也好,鑰匙也罷,都找齊了卻仍是束手無策……總覺得,再差一點就能成功了……我不想前功盡棄,之前的努力、足跡我不想白費……
回頭望向原路,只見他所到之處,都撒著閃亮的現形粉,踏過的痕迹彷彿是由寶石鋪成的一條道路。
丹尼爾盯著現形粉發獃:我死後,還會有人闖進這迷宮裡嗎?到時他們會迷路嗎?還是會沿著現形粉的痕迹,一路找來這裡?到時他們就會發現,雖然找到鑰匙但拿不出來也沒用……縱使有這現形粉也不能讓出口現出原形……
忽然之間,丹尼爾靈機一動,喃喃自語:「縱使有這現形粉也不能讓出口現出原形?誰說的?若可以呢?縱使對出口沒用,但對出口鑰匙呢?現形粉本身有魔法,是我們布魯家的傳家之寶,能讓任何東西現出原形,人類被撒上會露出蹤跡,撒在妖怪身上則會使其現出原形。縱使這畫上不是妖怪而是魔法,仍值得一試。」
丹尼爾走向黑色大犬,盯著它腳掌下的鑰匙:要是這現形粉真的有效,不只鑰匙,就連這黑色大犬也會現出原形,它這麼巨大,要是攻擊我,我還有命嗎?別說主動攻擊我,就算是無意的一掌朝我揮來,也能將我壓垮……我得先想好逃跑路線……
丹尼爾辨別好方向,打算對著牆撒上現形粉后,就先躲在其它牆后,等那黑色大犬走後,再繞回原位悄悄將鑰匙取走,之後再順著他研究出來的路線往出口邁進。
丹尼爾心想:前提是現形粉對這牆上的畫有效,還有這黑色大犬會將腳掌從鑰匙上挪開,還有不會聞到我身上人類的味道輕易找到我將我解決掉……這些要是都能躲過,而我又能幸運不會因為恐慌在迷宮裡迷路,順利走回出口大門,這樣才能得救……
雖然成功的機率看似微乎其微,但卻是眼下唯一的辦法,已無計可施的丹尼爾決定孤注一擲,放手一搏,將自己與眾人的命運,投注在手中小小一袋閃亮的粉末上。
不久,天色全黑,黑色大犬腳掌下的金色鑰匙浮現在牆上,正在月光下閃耀。丹尼爾將現形粉撒在牆上,一撒完,他就往後躲在兩面牆之後,露出一隻眼睛觀察動靜。
只聽見「轟隆隆」的巨響,果然,黑色大犬從石牆中走出來,「叮」一聲,伴隨著那把金色鑰匙落在地上的聲音。
丹尼爾緊盯著大犬,決定等它走遠後上前將鑰匙撿起。忽然之間,大犬似乎感知到丹尼爾的目光,猛然回頭,對上丹尼爾的視線。丹尼爾倒抽一口氣,往後退了幾步,大犬卻在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去哪了……」丹尼爾緩緩從牆後走出來,東張西望,確實沒看見大犬,打算先去撿鑰匙,盯著地上的鑰匙,悄悄往鑰匙跑去。鑰匙近在眼前,丹尼爾伸手往鑰匙抓去,眼看就要碰到鑰匙,大犬忽然從旁竄出來將丹尼爾叼起,將他甩在背上,在迷宮裡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