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吾心安處是故鄉

茶樓上，熏香裊裊。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給天青色的香爐蒙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澤。

「公主殿下，可是在恨嚴振當初沒有阻攔聖人嗎？」

嚴振苦澀的笑著，看著美如天仙的公主，輕聲問道。

此次，他奉旨巡查東都。一來是巡查東都官場，二來也是為了見安康公主殿下一面。

若有可能再續前緣，是再好不過了。

畢竟，他已是天命之年，卻仍然單身。

父母罵他不孝，宰相大人又想著將女兒嫁給他。

他實在是抗不過去了。

可是，他始終都忘不了安康公主。

這一次，他想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嚴大人！」

安康公主淡淡一笑，眼眸低垂，再次說道：「貧道現在是出家人，道號靜心居士！至於你說的公主，早已在出塞的路上死去了！」

嚴振聞言，艱難一笑，卻心如玉碎。

這時，細碎的腳步聲再次傳來。

小姑娘捏著一張紙，怯怯的站在樓梯口。

「怎麼了？」

安康公主看著姑娘手中的紙張，淡淡一笑道：「又有對子？」

「啊！」

小姑娘連忙跑過去道：「又有人寫了一副，奴兒不懂詩詞，不過，看那些書生的樣子，這對子好像寫的還行！對了，公主殿下，寫對子的書生……噗嗤，是，是個禿子！」

禿子？

看著自己丫鬟那吭哧吭哧憋笑的模樣，安康公主美眸淡淡瞥了她一眼：「莫要以貌取人，更不要譏笑他們容貌！」

小姑娘連忙點頭，但低下頭的時候，依然憋笑憋得好辛苦。

安康公主展開紙張，美眸淡淡瞥了一眼紙上的兩行字。

僅僅是一眼，她的目光便定住了。

好美的意境！

安康公主美眸中閃爍著波光，看著這行字。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臘梅香！」

她恍惚想起了，三年前，自己一身紅妝，從塞外回到長安時的心境。

出塞時茫然無助，歸來時滿心忐忑。

紫微宮與陛下相見時，雖面帶微笑，但那微笑已經有了不一樣的心境。若是之前，自己會滿心開心，但那時，已經是有了隔閡。

她想到了長安宮中的臘梅，年少時只覺得不夠艷。而歸來后，卻覺得臘梅風骨，凌寒傲雪。

如今，一晃三年過去了。

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幕，再看看眼前的嚴振嚴大人，當真恍如隔世。

自己對嚴振真的沒有一點動心嗎？

或許以前有。

畢竟，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的嚴振，那時候當真是風采照人，瀟洒倜儻。

自己也曾偷偷的看過他。

但不可能了！

當自己在金鑾殿上哭訴著，求陛下不要自己自己出塞的時候，滿朝文武皆沉默，嚴振也在其中。

絕望，然後便不再有希望。

安康公主抽了抽鼻子，輕輕呼出一口氣，繼續往下看下聯。

「試問長安應不好？」

不知不覺，安康公主輕聲誦讀了出來。

一旁，嚴振也轉過了頭。

「卻道……」

「卻道，吾心安處是故鄉！」

讀完后，安康公主捏著這張至，看著紙張的詞，良久無言。

她眼眶裡帶著淡淡的濕氣，深吸一口氣，目光轉向了窗外。

吾心安處是故鄉。

她心裡靜靜的念著這句詞，漸漸的，絕美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一旁的嚴振，拿過了這頁紙。

看過了這裡兩句詞后，也不由心生感慨。

雖然二人同樣感懷，但卻是不一樣的感受。

吾心安處是故鄉。

從見到公主殿下的那日起，他的心就沒有安定過。或者說從中了狀元后，他的心就沒有安定過。

為何不安？

是因為官場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

還是因為，自己所求太多，害怕失去？

吾心安處，在何處？

嚴振靜靜的捏著紙，看著窗外，目光漸漸變得深邃。

小姑娘傻了。

這倆人都看完了，卻都不說話。

這是，好還是不好。

「殿下！」

良久之後，嚴振眼中的傷懷少了一些。

他輕輕起身看著安康公主，眼中仍然有難以掩飾的不舍。

只是，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痴痴的看了一眼安康公主后，拱手作揖道：「嚴振不日就要返回長安，殿下可有話給陛下，嚴振可代為轉達！」

安康公主聞言，輕輕搖頭：「我很好，勿念！」

嚴振點了點頭，起身後，看著安康公主道：「居士保重！」

此去長安，他也要成家了。

二人就此別過，或許再也不會有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品茶了的機會了。

一個安康，一個居士。

已經是天壤之別。

安康美眸微微閉上后，緩緩睜開。

她轉過頭，眸子清冷，起身對嚴振微微頷首：「嚴大人保重！」

嚴振深吸一口氣，拱手拜別，轉身離開。

小姑娘站在樓梯口，趕緊讓開了路。

她看著嚴振離去，看著殿下神色淡然，一時間更加茫然。

「不是，這對子……」

小姑娘見嚴振走後，連忙問道：「殿下，這對子！」

「可！」

安康拿起了桌子上的紙，看了一眼后道：「請他進來吧！」

「是！」

小姑娘連忙下去了。

嘻嘻，他叫自己小姐姐。

……

茶樓門口。

一群書生竊竊私語的聊著，前方那位光頭兄台的詞，聊到妙處都不由頻頻點頭。

王然看著光頭兄台的背影，聽著身邊書生對此人的稱讚聲，面如火燙，心如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