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小堂弟

男子的小堂弟

碎成幾瓣的玉鐲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狀似凄慘而落寞。前一秒還是溫潤晶瑩、高貴典雅,集萬般寵愛之物,不過瞬間,便如同lese破敗不堪,戳人心窩扎人眼,越看越讓人心生厭惡和嫌棄。

不知哪位仁兄曾經說過「平凡的事物任其默默消亡,而美麗的就是被用來打碎的。」

許是摧毀破壞的悲劇,方能激起痛徹心扉震撼人心的效果?而後深深烙印在記憶里永遠無法釋懷?

此刻,林淵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悠然自在的氣息,極富耐心的守候事情接下來的進展;其餘仨人卻個個臉色晦暗,表情凝滯。

流動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湧入,越靠近玉器店氣壓愈低,直至在其內部匯聚,形成一處力量強勁的氣旋,分分鐘能將身處其中的物質的水分榨乾擠凈。

除此之外,瀰漫開的尷尬味道,濃郁到可以填滿空氣中所有的縫隙,讓情侶二人無所遁形,無處可藏。

沉默……

期間偶爾有人路過,朝玉器店內伸頭探腦。依照以往,店主定會第一時刻笑臉相迎,可是,這會……蔫了吧唧的店主,被鬱悶、忐忑、警惕所充斥的揪心感控制,全然沒了招呼其他顧客的心情。為避免自己的利益遭受無妄之災,店主需時刻緊盯這對情侶的一舉一動,不能分神。

良久過後,情侶中的男子打破僵局率先開了口「你看這樣行不行…」目光從手鐲的屍首移至店主,用商量的語氣道「不小心摔碎的這隻……」

男子又將目光轉向女子,女子如芒刺背,迅速垂下眼帘,微咬下唇,一隻手不停揉搓曾榮幸親澤過玉鐲的腕處。

男子見女子一副做錯了事局促不安的難受樣,抿唇一笑繼續同店主說道「你適當多優惠些,我買下,然後讓她重新再選一隻,咋樣?」

意外既已發生無法撤回,男子坦然接受,解決問題的態度成熟大氣,一瞧就是經過大場面的,這種人通常不主動惹事但也不怕事,心理承受能力強。

起初,情侶中的男子除了看似有些經濟實力,其它方面無甚出彩之處,反倒是這會的處事方式讓人刮目相看了。

林淵表情認真,注視該男子的眼神閃亮,對不認識的陌生人,難得一見透出一抹讚許意味。

見男友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女子媚眼一彎恢復嬌顏,再次貼著男子膩歪起來。

摔壞的鐲子對方主動要求作價賠償,夾帶著還要再買一隻,這種好事哪裡去找?所以,最是欣喜當屬玉器店店主。

心頭懸著的石頭終於著地,店主精神頭煥發活力,萬噸煙花齊放,樂不可支。

……

女子為自己重新選定了一隻心儀的手鐲,小心翼翼的戴上后再不敢取下,心滿意足的盯著瞧了半天,洋溢出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男子同店主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欣然掏出手機掃了支付碼。

出了玉器店的情侶二人並未急於離開酒店,而是算說算笑,走向位於酒店大堂公共區域另一處的LobbyBar——大堂吧。

專門為賓客們提供等候、茶飲、酒水等服務的開放式大堂吧,精心布置了裝點合適的綠植盆栽,側牆書架陳列著各色書籍刊物,供人們休憩時閱讀。寬大的沙發座椅給予的空間設計,不會讓人感到局促;靠近外圍的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帶來眼前一亮的開闊視野;天花板上配以獨特的星空燈飾,營造出一種安靜愜意的氛圍。

坐於角落沙發里的大男孩,感覺到有氣息靠近,遂停下觸碰手機屏幕的動作,抬起眼瞼睨了一下情侶二人,嗔怪道「幹嘛去了?!這麼久?還以為你倆飢不擇食在廁所里搞上了。」講話的口吻狂放不羈,絲毫不因二人比自個年齡大而留口德。

女子聞言面色微慍,可即便如此也不敢吱聲,只是朝著男子的背後又靠了靠,尋一方庇護之處安慰自己。

男子拉著女子的手一同坐於大男孩對面,略帶責備的笑道「咳!藺傑,怎麼跟哥說話呢?年紀不大思想咋這齷蹉?」

「哼,難道不是?」被稱作藺傑的大男孩不以為意道,而後繼續低頭擺弄手機。

「真不是。」男子簡短三字帶過,不再多說什麼。適才玉器店的事他不想提及,自家小堂弟本就瞧不上新尋的這位女友,道明緣由只會導致對方更加鄙視看不起。於是,男子轉換話題詢問藺傑「你喝什麼?現磨美式?還是冰飲?」

「我不喝那些玩意,尤其是咖啡。」藺傑不無嫌棄道。

「哈哈!來這不喝這家的招牌喝啥?」

雖然咖啡本身的品質如何,並不是酒店大堂吧最主要的測評依據,但這家酒店的大堂吧仍舊用心製作出一杯杯品質不遜於專業咖啡店的咖啡。傳統品牌酒店的服務品質,以及咖啡本身使用的精美器皿,加之各種講究的配料選取,讓這家酒店的現磨咖啡有口皆碑。

所以,男子不能理解,一致好評的東西拒絕的理由在哪?覺得是堂弟年紀尚小,個人口感沒能跟上主流吧!

「雞尾酒,口味你看著辦。」藺傑頭也不抬的道出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語氣平常到近乎隨意,好似只不過點了杯普通的白開水。

男子驚愕!意外許久未見的自家小堂弟的偏好,竟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實際年齡嚴重不符的要求,讓男子不得不好意提醒一番「那可是酒,你還未成年吧?」

藺傑聞言抬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男子看了幾秒,質問道「我多大了,你不清楚?」嚴肅認真的架勢有些咄咄逼人,卻被男子「嘿嘿」一笑,中和掉了。

藺傑調整了一下講話的口吻「早半年前就滿了,我現在是位成——年——人!你滴明白?」

看著面容尚有未及退凈稚氣的堂弟,傲嬌的說出分明只有心智不成熟的人才會發表的聲明,男子樂得合不攏嘴「明白明白。」

始終沒機會講話的女子也藉此輕笑兩聲,結果換來藺傑一雙凜冽的寒光,如冰錐般卡住喉嚨,女子脖子一縮,老老實實將笑聲噎了回去,再不敢多念喘。

男子故意朝小堂弟伸出右手,戲謔道「那麼,咱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成年人小堂弟。」

原本一副嚴肅小大人的藺傑,被男子突如其來的舉動逗的終於展露笑容,一掌拍掉對面伸過來的手「起開!一邊去。」

男子叫來服務員,將要點的東西一一叮囑完后問堂弟「你們學校能放幾天假?補課嗎?」

「補課?」藺傑用好似頭一天認識男子的眼神看著對方,難以置信的詰問「連國考都沒甚必要參加的學校,有必要補課?」

「開玩笑,當然不用!說實話,我哪能知道,不是好些學校都在補嘛?就隨口一問。」男子順著話茬說。

堂弟讀的那所私立學校費用高昂,豈是普通人家能負擔得起的?

雖然男子的父親同堂弟的父親是親兄弟,但因是家中老大,趕上日子最苦最窮的時候,學沒上幾年,就早早輟學幫著爺爺奶奶干農活討生活,連帶照顧弟妹。

所以,男子到上學年紀的時候,只能就近在村裡讀小學,而後又轉到鎮上讀中學,總之,咋方便、省錢咋來。高中畢業后,男子直接到小叔的公司做事,起步是一名學徒工。

男子的小叔,也就是藺傑的父親,同男子的父親差了十幾歲,家裡排行最小。出生時,爺爺承包的銷售化肥、種子等農業產品的供銷社門店,生意日漸興隆。經濟條件好轉,長輩就有心思重視子女的教育問題了。

那時,男子的父親早已錯過了最佳讀書期,而藺傑的父親卻正當年,加上人聰明好學,便在長輩們的大力支持下,讀完了本科,畢業後進了一家正規單位。可是,生性活潑好動的小叔喜好折騰,與男子父親的踏實勤懇截然不同。在單位安分工作了沒幾年,男子的小叔便按耐不住躁動不安的心,毅然辭職下海了。他悄悄行事,同任何人都沒有商量。後來,家裡長輩們得知實情后氣的半死,打斷其腿的念頭都有。不過,通過不懈努力,吃了不少苦頭的小叔確實幹出了名堂。

男子在藺傑父親那裡磨礪了幾年後,通過平日里的細心觀察和學習,琢磨出了一套所處行業的生意門道。於是,生出自己單幹的念頭。

一段時間后,男子的心思被感覺敏銳的小叔察覺到了。藺傑的父親本就是從大風大浪里摸爬滾打出來的人,十分理解侄子的心情。

人但凡有了野心和抱負,遲早也是留不住的。再說,都是本家親戚,不如順水人情幫襯一把,今後對方還能心懷感恩,念著自己的好。另外,自家人做大做強,促使同脈根基深厚牢固,更利於今後商業空間的發展和擴大。「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很多時候,個人與他人的利益都是相互影響和關聯的,於人於己都有利的事,何樂而不為?

於是,藺傑的父親幫這位侄兒取得了一家油漆品牌的總代理權,又資助了必要的啟動資金,助力男子開拓出了自己的一方事業小天地。

「嘖嘖,你們那學校一般人真上不了。」男子用稍帶驚嘆艷慕的口吻道。

「一班不成二班可以啊!」藺傑閑散怠惰道。

「二班?」男子不明所以。

藺傑狡黠的輕笑兩聲,「比如,你沒趕上,你將來的孩子可以啊!」

「哈哈哈!原來是這意思?哈哈哈!那倒是。」男子開懷大笑。

「不過……」藺傑斜睨了一眼男子身旁的女子,而後停頓。

女子瞧見對面這位不好相處的小堂弟,聊著聊著突然望向自己,且表露的睥睨神色絲毫不加掩飾。女子心裡鬱悶道「你們聊就聊唄,我悶聲不響的,看我做啥?真奇怪。」

藺傑收回目光,繼續同男子道「智商很重要,國外排名前一百的offer,不是簡單到如同打個噴嚏就能獲取的。」

男子好似猜到他接下來要講的內容,微微低頭抿嘴淺笑,悄悄攥了攥身旁女子的手。

「據說小孩的智商隨他媽,可別整出個傻的一批,只知道吃睡玩的。」藺傑言語犀利,任誰聽了都不舒服,沒準會同他吵架甚至於動起手,美美咥一架。

不過,情侶二人——可以忍。畢竟是幫過自己的恩人——小叔的兒子。

男子聞言牽著女子的手沒有鬆開,默不作聲暗自好笑;女子被迎面而來的「低智商」打碼,無力反駁,只得心生悶氣的癟著嘴不吭氣。

原本閑適安逸的氣氛,被情商堪憂的藺傑搞出了硬傷。

這時,服務人員端著飲品朝他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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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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