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冥界風起
七日後。
秦廣王城中，一名不速之客闖進了這深宮大院的世外桃源。
湖心島，兩空亭。
一道黑影落在撫琴的秦廣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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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琴聲奏空靈，冥冥天意難捉摸。
不一會兒，這道黑影的到來，讓琴聲開始變得忽高忽低，若急若訴，時而驚鳴四空，時而沉若深淵。
碧清的湖水聞聲而動，一簌簌水珠珠簾成線，在晴空下追逐飛舞，綻若煙花。
忽然，琴音驟停水珠緩，湖水無聲殺機現。
琴弦驟動，急音了了。
漫天的水珠化作萬支飛箭射向亭中的黑影，迅不及掩耳，快不及閉目。
旦夕之間，萬劍降臨，穿亭破瓦，水瀑飛濺。
就在此時，在此剎那，琴音忽止，鋒利的水箭悉數靜止於空。
三息過後，水落箭消，碧湖歸寂。
「秦廣王，多年不見，琴技還是沒長進。」
「長泛，你還敢來靈都！」
「冥界乃我妖族故里，我為何來不得？」
黑影摘下袍帽，露出一張驚悚的臉，一半鐵面，一半刀疤。
秦廣王看了一眼他，嘆息道：「哎，想不到當年妖族英姿無雙的翩翩公子，竟然真成了人見人怕的妖怪。」
秦廣王走下琴桌，到酒桌前斟下兩杯酒，伸手請長泛入座。
長泛不怕也不客氣，坐下舉杯便飲，多年的煉獄生活已將他曾經的儒雅揮霍殆盡。
秦廣王又為他斟了一杯酒，不動聲色道：「你既已遠離靈都，又何必再回來？你該知道了，主上已下令清洗冥界所有妖族，你身為妖族大長老，此行未免莽撞。」
「我為何來，你應該很清楚。」
長泛凌厲的目光里充斥著暴戾和肅殺，彷彿千古的火山，隨時都會噴發見血。
「我不清楚。」秦廣王含糊道。
「萬世妖劫，輪迴終現。生死簿已現預言。他，回來了！」
長泛杯落語出，震得秦廣王探出杯的手停在半空，四目相對，仇意乍現。
「你竟然知道生死簿的預言？你進得了兩界山？」
秦廣王臉上露出了一萬個震驚后的不相信，但他知道，長泛口中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可是那兩界山除了鬼主之外，誰還有本事進的去？
長泛冰冷的鐵面山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並沒有回答他。
過了一會，秦廣王才拿起酒杯，道：「敬你最後一杯，你走吧。」
說完一飲而盡，酒乾杯碎，恩斷義絕。
「他現在在哪？」
長泛淡漠起身，似乎並不在意斬斷這段數不清多少年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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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廣王一臉木然地起身回到古琴旁，隨手一弄，盪出一陣碎碎的琴音。
「你找不到他的，永遠都找不到。」
「保重。」
長泛披上袍帽，影散如塵，似乎那個座位上從來不曾有人出現，只留下最後那杯滴水未動的酒。
長泛離開后不久，他的位置上出現了另一個人，他移開那杯滿滿的酒，又動了只空杯，斟滿，像吸血鬼飲下鮮血一樣慢慢品了一口，讚歎道：
「窖藏了百年的葡萄酒，果然比我那八十年的好喝。」
透過杯中晶紅色的酒，只見來人冠冕堂皇，錦衣華服，雙手帶滿了十枚珠光寶氣的神戒，此人出口威嚴又不失風度，與宋帝王的名號簡直嚴絲合縫。
「秦廣王，你就這麼放他走了？不怕大人扒了你的皮！」
秦廣王索然無味地停下琴弦上的手，抬眼道：「你這人一點都不會聊天，坐我的地方，喝我的酒，一出口就想讓人打死你。」
宋帝鬼王冷冷道：「哼，你私自約見妖族長老，又將其放走，這個罪名我想你擔不起。」
「你懂什麼？好戲才剛剛開始。」
秦廣王白皙的俊臉彎起一絲極其冷酷的微笑，繼而琴聲起，酒杯續。
半個時辰后，在靈都一處不知幾深的地底世界。
這裡山谷縱橫，鳥獸絕跡。忽然，六道身影撩過地底冰冷的空氣，消失進一座暗黑城堡之中。
「大長老，此行可有王的消息？」
一隻無面鬼臉皮擠動，也不知從哪裡發出的聲音。
長泛立於王座之前，聖象之下，五尊神獸石像雕刻在聖象身後，姿態威凜，鬼斧神工，殿下列九席，代表妖族九大王族。
此時妖族的六位長老站在席旁，坐不敢坐。
殿頂星空般的光火映在每一個人不安的臉上，他們迫切的等待著長泛的開口。
又過了一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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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犼的消息應該沒錯，的確有人拔出了長生劍，而且方才我從秦廣王的反應來看，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他。」
三長老長青高瘦如竹，站在六人中可謂「鶴立雞群」，他急問道：「那他現在何處？可有消息？」
長泛的臉色卻驟然難看起來，難看了好一會兒，才一字字沉聲道：「怕是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此話一出，長泛鐵目狠狠一墜，耳邊又浮現了秦廣王別前撥動的琴音，正是妖族的名曲：《無間地獄》的尾音。..
「什麼？！」
六大長老心頭又驚又憤，然而接踵而至的卻是一身冰涼，比知道自己的死期還要冷的冰涼。
十八層地獄，位於冥界九幽之下，無盡血淵之中，乃冥界至怨之地，非業力深重者不可入。
一十八層地獄，層層慘絕人寰，一十八種的酷刑，罰盡大女干大惡。
傳說被打入其中的鬼魂在受盡懲罰后便可重入輪迴，但自古以來，沒聽過幾個能起死回生的鬼。
而更悲劇的是，雖然十八層地獄不屬於鬼主掌管，但鬼主在那裡設了至少十三道關卡，均由十大王城的無上仙人坐鎮，包圍重重，看守森嚴，妖族想要靠近都難於登天，更莫說入地獄，大海撈針般地找一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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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堡壘中的安靜像是隆冬里冰封的江河，壓得六位長老有些窒息。
千萬年的卧薪嘗膽，好不容易盼來的點滴期望還沒捂熱，又封成了冰塊。
沉默良久。
「長青，」還是長泛的心志更堅定一籌，他破冰道，「你即刻傳令所有子弟，馬上撤離靈都，分散聚集到兩界山和忘川河基地。長空，你立刻暗中排查妖族各部，篩出每一粒砂子；長念、長恨、長留聯絡九大王族，收攏所有妖族部眾退居魍魎域，隱蔽蓄勢，隨時準備戰鬥。長風…」
長泛對唯一一位女長老最後道：「這次要辛苦你的機密營了，監視人族的一舉一動，上至鬼王，下到鬼卒，萬不可懈怠。」
長風清秀的面容上寫滿了淡漠的決絕，彷彿一把冷劍隨時準備出鞘見血。
「明白！」
「我會親去九幽血淵一探究竟，妖族的安危，就暫時交給你們了。」
長泛下完最後一道指令，龐然的殿宇再次沉入深深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