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抵抗

從孤山上向下望去，東邊的世界已經被黑暗籠罩，密密麻麻的黑點正快速移動，金屬震撼之聲直衝雲霄，天邊的黑霧席捲而來，薩亞特的薄牆在冥魂面前不堪一擊，絕望降臨在這座孤山之城。

「第一軍團！第一軍團！面前就是敵人身後就是家人！戰鬥吧！勇士們——」戈登站在城樓上，揮舞著戰旗。

「開門！迎擊！萬?歲?——」

「萬歲——」閘門升起，伴隨著大地顫抖的聲音，戰士們發出怒吼，無數鱗甲在早陽的照耀下煥發金光，手上的暗鐵武器在空中揮舞，前面是無盡的深淵，背後是待陣的弟兄們，第一軍團作為薩亞特精銳步兵團，無一人退縮，擔起迎擊的第一道防線。

戰鼓在悲鳴，生命在嘶吼，血色戰旗高高飄揚，孤山號角吹響進擊序曲，三千勇士湧出城門，奮力奔跑。

四百米，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

所有人心弦緊繃，注視著這場生命與燼火的對決。

「萬?歲?——」第一軍團發出最後的戰吼，驅散面前黑暗的恐懼。

「湮?——滅?——」黑暗中響起凝之低鳴。

二十米，十米，五米，一米……

「叮?——」第一柄頁錘擊打在三米之高的鎧甲上，崩裂出閃電般的焰火——

…………

「派出去的探子有消息了嗎？」

「沒有……」梅斯彼爾搖著頭。

「呲——防禦工事怎樣？」

「第一道壕溝布置完成，拒馬布置完成。」

「但願有用。」哈維俯身向下看去，所有留下駐守的人們都在緊張地布置防禦工事天邊點點烏雲灑下一絲絲墨色。

…………

火焰迸發，金屬碰撞，戰爭序曲。

第一柄頁錘重重地砸在了腿甲之上，凹陷出巨大的坑痕，緊隨著第二錘，第三錘……

勇士們沖了上去，將黑暗撕裂開一條戰線。

「嘭——」冥魂的第一擊隕落，巨斧無情地撕開鐵制頭盔，從頭蓋骨上劈裂開一道血縫，頓時間，血肉化作虛無，散落一地。

周遭的士兵們沒有畏懼，他們不怕犧牲，帶著憤怒反擊，刀斧戟錘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將薩亞特的怒火傾斜在冥魂的鎧甲上，一處凹陷，一處擊穿，直取心臟，

閃耀的光芒在碰撞中迸發隨著黑灰色的武器擊入那飄渺的灰燼靈魂之中，霎時，灰燼扭曲成一團，散發著墨綠色的光芒，從盔甲中幾盡飄出，消散殆盡。

血色在空氣中瀰漫，血肉化作餘燼飄浮於戰場，巨斧在星空中起伏，黑暗以碾壓之勢反撲過來，一點點蠶食著勇士們的生命。

城裡亂作一團，四處都是行動中的士兵。

「看起來不妙——」戈登站在塔樓上關注著戰況，傳令！令二三軍團拾得武器后後撤兩百米！後撤戰線——」

「是！拾取暗鐵武器！後撤兩百米——」

「糟糕。」第一軍團在數倍於幾的冥魂下面臨崩潰，人牆擋不住巨像的踐踏，僵持的戰線被扯開一個口子。

「報告！」約克跑了上來，「報告總督！南邊的探子回來了！」約克喘著粗氣，「南面！南面也來了！更多數量！」

「什麼！」戈登立刻向南邊望去——黑暗蠢蠢欲動，早陽的光芒透不出一點兒生機，南面的黑霧將一切色彩都吞噬，放眼望去，不知哪是天空，哪是大地，唯能感受到冥魂的振動與低語。

「佯攻？」戈登心慌了，

「約克！我要你帶著五萬動員軍去南面抵抗！不能讓它們對軍團形成夾擊！快！」

「是！」約克飛快地行動著。

「究竟是什麼？」戈登看著天空，閃爍的綠光好似某種眼睛，從各個方向凝視著他，他似乎已被鎖定，靈魂逃不出冥魂的絕境。

…………

前線，第一軍團減員嚴重，三千人僅存幾百，當後撤命令抵達前線，勇士們立即行動，伴隨著堅定的決心，攜帶著死去弟兄們的武器，快步向後撤去。

「後撤！後撤！後撤！」第二軍團已來接應，他們接過先輩們的武器，奮力抵抗著，將戰線向後拉扯。

刀光四濺，燼火四起，鮮紅侵染了大地，戰士們沒能發出生命最後的怒號，在巨斧的圍擊下迎來死亡，慌亂中，唯有爾比爾克紅色彎刀戰旗屹立不倒。

…………

南面，約克正領銜著五萬動員部隊迎擊南面襲來的冥魂大軍，它們數倍於西面的佯攻冥魂，似乎更加高大，燼火更加熊烈。

動員部隊不是職業軍人，他們只是普通的農民或市民，他們沒有配備任何暗鐵武器，連像樣的武器都寥寥無幾，他們或手持鋼叉，或手持板凳桌椅，他們不是不懼死亡，只因他們明白，如果沒有人留下抵抗，他們的家人，他們的族人，他們的國人，都會在冥魂的鐵蹄下消亡，為了一切，他們一往無前。

「聽著！我們的任務是阻擊！阻擊那些西邊來的混蛋！我知道我們必將失敗！但不妨礙我們奉獻一切！」約克騎著馬在陣前呼喊，「榮耀屬於我們！萬歲——」戰馬嘶吼著，昂揚著。

「萬歲——」動員部隊開始行進，從閘門中衝出的，是爾比爾克閃耀的團結，是人性的光輝。

…………

東面，戰線正不斷後移，第一軍團已經被黑暗淹沒，全團三千勇士幾盡犧牲，二三軍團正有序地後撤，戰線距離城牆僅有二百餘米。

燼火席捲草原，使冬日泛起生命的花火，孤山之上，是無助之人絕望的等待，城牆之外，是奮勇之士最後的榮光，那洪亮號角也抵不過茫茫黑霧，黑暗還是掠過了這座山頭。

頃刻間，水汽裹挾著灰燼在風中馳騁，薩亞特陷入無盡的黑暗，三米開外即是迷茫，城牆內外點起無數火把，支撐著僅存的光亮，這是人們最後的安慰。

「呼——」一縷白煙從煙斗飄出，融化在無邊的黑暗中。

「還是無謂的抵抗罷了……」戈登把煙斗拋下城牆，細微的煙火在翻滾中熄滅，象徵著他那一絲希望的徹底熄滅。

「聽著！」戈登的身影在城牆上若隱若現，透過黑霧，只得看見人的輪廓。

「我們即將失守！我很抱歉讓大家留下來送死……一切已徒勞……現在，我只想讓人活著出去！哪怕只有一人！」

戈登划著一根火柴，用手護著，那火柴驅散了戈登臉上的陰霾，「看！也許這就是生命，只要還有一人活著！薩亞特就不會被世人遺忘！騎兵團！準備行動！」

火柴很快熄滅了，殘留一點兒灰燼，融化在黑霧之中。

「父……總督，為什麼不讓我們戰鬥？前邊的弟兄們正在流血犧牲！」騎兵團團長跑上城樓發問。

「你還知道他們在他們在犧牲啊？留著你們騎兵是為什麼？有武器嗎你那破長矛有用嗎？」戈登拉著他走到城牆邊，指向東邊，「看見沒，那僅有一個軍團的暗鐵武器。」

接著又指向南面，「那邊，動員部隊，連正經的刀劍都沒有多少！」南面動員軍開始交戰。

「全都是在送死！我們拖不住的……」戈登望向前線，火光投射在他的臉上，「把孩子們送出去吧，能跑一個是一個……我會派剩下的軍隊為你們開路……往卡拉克那邊跑吧……快點叫他們準備……」

「是！」

「孩子，如果有回來的那一天……別讓後人遺忘了他們……」戈登痴痴地看著戰場，他明白，也許這就是命運。

「是！總督！」團長向戈登敬了個禮，「騎兵團！集結——」

…………

南面戰場上，冥魂單方面的碾壓正衝擊著脆弱的動員軍。

「頂住！頂住！頂住！」約克騎著馬在戰場上穿梭督戰。

「渾蛋！讓我們送死！」軍隊中罵聲四起，前線只不過是漸近的斷頭台。

「挷——梆——梆——」巨斧起此彼伏，無數生命在一瞬化作灰燼。

他們躲閃著，無助地用破木板草叉等玩意兒敲擊著身形巨大的冥魂，他們絕望的抵抗僅僅在鐵鎧上留下些許刮痕。

不斷有人試圖後退逃跑，渴望逃離著屠宰場，但後邊向前進軍的人流將他們推向死亡。

用人命堆積僵持的戰線註定會在一瞬崩潰。

「沒有退路！前後都是死！」約克也瀕臨崩潰，他目睹了太多慘狀，棕色的馬兒被鮮血染得通紅，各種血肉組織掛在他的腿上，身上，臉上，餘燼沾滿了全身，冒著些許微光。

「你奶奶的！」一旁一位士兵發怒了，揮舞著柴刀就向馬腿砸去——

馬兒頓時受驚，掙脫束縛，降約克甩在地上。

「你幹什麼！」約克趕忙爬起，抓著韁繩防止馬兒逃跑，馬兒腿上流著血，痛苦地叫喚著。

「嘭——」一柄釘鎚從後方飛過，在半空中旋轉著隕落，砸在了約克跟前，頃刻，血肉四濺，一顆眼球飛到約克腳邊，剛剛那名士兵消失於世，碎成了幾多肉塊。

約克愣住了，雙手失去知覺拋下了那韁繩，全身發顫著一點點向頭頂看去——

「欺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