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讀書之用
自從有了娘的鼓勵和小冊子,白魚練字讀書就愈發熱忱,帶著娘備的吃食,天還蒙蒙亮就一頭扎進了書堂。
鶯鳥尚未立枝頭,露珠半垂於青葉,可白魚走進書堂時才發現裡面早有一人,著灰袍,踩拖鞋,正是鄭先生。
白魚微微躬身,「先生早。」
鄭先生手提一銀酒壺,正欲再飲,看到白魚進來,驚訝以後,反倒咧嘴一笑,「你與其他孩子不太一樣,懂得好像更多一點,待人也更禮貌一點,真不像是這小漁村裡的孩子。」
「閑暇的時間多,胡思亂想的也就多,至於待人方面,娘和茶攤的爺爺都教過我。」
「茶攤的賣茶老人嗎,那的確是位相當健談又好說話的老人家了。」
鄭言眯著眼輕輕搖晃著酒壺,就像是醉了一般,撫著桌面輕聲說道,「醉了以後,就連木桌木椅都看起來要溫柔幾分,但摸起來還是冷冰冰的。」
白魚看著鄭先生的樣子,生出了幾分好奇,「先生,這酒是什麼味道的啊?」
「你嘗嘗?」鄭言將酒壺遞到白魚面前。
白魚看著眼前的銀酒壺,光潔的壺身泛著月亮一樣的光輝,但還是搖了搖頭,「不了先生,我娘說要少飲酒,會傷身,先生你也要少飲。」
「你娘還說什麼了?」
「我娘還說吃飯不能挑食。」
鄭言拿回酒壺便哈哈大笑,「你娘說的沒錯,我有個朋友也這麼說過。」隨後他取來另一個杯子,把酒壺微微傾斜,一道清水注入其中。「所以,這裡面都是水啊。」
鄭言將杯子推到白魚面前,繼續拿著自己的酒壺喝著,白魚則是抱著杯子聞,更加好奇先生是怎麼將水喝出酒的感覺的。
但不等白魚先問出口,鄭言卻拋出了另一個問題。「孩子,為什麼要讀書?」
「娘說了我每天到處在村裡瞎跑不如識幾個字來的有用,以後說不定還能用得上。」白魚實話實說。
鄭言輕輕點著頭,「所以說,讀書一門工具,對你來說是一樣未來也許用得上的工具。」他抿了一口酒壺裡的清水,繼而說道,「既然是工具,那便是有它的用法,你知道有幾種用法嗎。」
白魚知道先生是在為他講授道理,立刻恭敬的起身彎腰作揖,「學生不知,還望先生解惑。」
「我僅知三種大用。其一是為謀利之用,世人苦讀十餘載,去爭得一朝出人頭地的機會,成則去朝堂上謀得一官半職,換得金銀俸祿,再不濟就去寫字作詞,賺些碎銀勉強度日,但除此之外更多的人是不解溫飽,白送了十餘年光陰,只得另尋他途。
其二為謀己之用,是修身養性之道,遊山玩水隨性而發,吟兩句詩做兩行詞,但也需有其他謀生之道,否則居無定所,又無盤纏,也是難以長久。
其三為謀名之用,如那古之聖賢,自己讀書而後教導他人,廣開一教,令世人不再愚昧,桃李天下世人讚頌。」
「先生說的三種大用,更像是三種人。」
鄭言淺笑,又問道,「那你想成為哪種人?」
白魚撓著頭,「先生說的前兩種大用有利有弊,唯獨第三種聽起來百利而無一害。但學生知道自己學問不夠,也沒有聖賢的胸懷,自然成不了聖人。學生生在此地,雖然偏僻貧寒了一點,但也不愁溫飽,犯不得去爭那金銀,我娘說了,做人要知足。至於第二種,學生想陪著娘,應該是不會遠走,更看不到那高山流水,也作不了好的詩詞,謀己也是不願。」
鄭言聽完有些慍怒,厲聲斥責道,「這不行,那不願,一點少年的朝氣都沒有,讀的書全爛在肚子里就好了是嗎!難堪大用啊,難堪大用!」說完便又一甩袖子走了,還飄來一句話,「告訴他們,今日不教書了。」
白魚正一個人委屈地坐在書堂里時,卻瞧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溜進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胖娃。
「陳寬哥哥,今日先生不教書了。」
陳寬就是那小胖娃,此時他那張小圓臉正紅撲撲的,看到白魚就豎起大拇指,「剛剛我都看到哩,先生好生氣嘞,一定是你把先生氣走了吧!牛!以後就靠你了!」而後又拉著白魚的胳膊,往書堂外走。
「幹嘛呀,陳寬哥哥!」
「走哩小白魚,陳哥今天帶你去茶攤爺爺那聽故事!你都好久沒去了,爺爺可想你了…….」
海邊上,鄭言臉上早已沒有半分氣憤,他大口飲著酒壺裡的清水,眼裡除了海面上的一葉孤舟再無其他,那孤舟就這麼隨著海浪沉沉浮浮,但始終隱約可見。
「墨兄啊,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呢,我這都走了多遠了,又撞見了和你一樣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