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廟
八年前,廣東海邊,燭陰古廟。
廟宇四周牆壁斑駁,裸漏出一塊塊土磚。
院內地面上的青石地磚凹凸不平,隆起與低洼處接近半米。
廟頂殘破的碎瓦縫隙間,荒草攀天。
廟堂內,所有木質材料腐蝕殆盡,只有一個石板製成的燭陰台斜倒在廟堂中間。
太陽已經落山,老教授帶著四名學生,正蹲在斜倒在地的燭陰台旁,所有人都不說話。
燭陰台下,有一個剛被打開不久的暗坑,暗坑中,一窩小金雞呈八卦的形狀排列著,乾坤兩個位置上卻是空的。
「一二三四五,六隻,教授,我們整窩端了吧。」
張繼生忍不住了,兩眼發光,「反正咱們現在是野外實踐,不是考古作業。」
「胡說,這點境界都沒有,還學什麼考古。」
老教授瞪了那張繼生一眼,摸著鬍子專註地盯著地面上這群小雞,「這些小金雞的排列形狀,有點意思。」
張繼生不甘心,「您看這金雞,每隻都大過我的拳頭,我們將來畢業了,即便是進了體制內干一輩子考古活,也賺不到這麼多錢呀。」
老教授舉起拐棍往張繼生頭上一敲,「你個小子,就你知道它是金子值錢啊,你也不想想,為啥它們能丟了兩隻還剩六隻。年輕人,進入考古界的第一條規則,就是不該碰的東西即便是誘惑再大,都不能碰。」
「可您教過我們,考古不是玄學也不是巫術,我們是唯物主義者,有什麼不能動啊。」張繼生揉了揉自己的頭,眼神之中儘是不甘。
「張繼生,教授的意思是,一這麼貴重的東西這麼久還存在這裡怕是有什麼機關,二見寶不貪是我們專業的基本操守。」這次野外實踐教授帶著的唯一女孩子,溫湘玉插話道。
「小湘玉說的不錯。」教授點了點頭,盯著金雞八卦盤的眼睛卻忽然一亮,「這小雞身上的紋路有點奇怪,好像是一種文字。」
突然,喵的一聲,燭陰廟裡闖出了一隻通體油量的黑貓,它蹲在地上,兩隻血紅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那一窩小金雞。
「教授,這似乎是古巴蜀符號。」我爺爺痴迷於收藏古書,這種類似於圖畫的符號,我在爺爺的藏書中曾經見過。
「周滄,你這麼一說,倒真的是有點那麼一回事的感覺。可是,古巴蜀的器物,為何會出現在沿海的燭陰廟中呢?」教授摸著鬍鬚。
「教授,我不貪了,就摸一下。」
張繼生滿臉不甘,忽然伸手抓起了一隻小金雞。
喵,黑貓又叫了一聲。
突然,天空中風雲變色,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暗了下來。
不是完全的黑,而是灰濛濛的。
我們站在神廟的院子里,甚至能聽到海面上波濤洶湧的聲音。
「你們看,那是什麼,教授,您看,太亮了,我的眼睛看不清楚。」
溫湘玉突然間眼睛直挺挺地看著燭陰台前方,伸手就要去抓,可是,就在伸手的瞬間,臉色卻刷的一下白了。
「來了,來了。」
溫湘玉手舞足蹈的像是在與什麼打鬥,臉上的恐懼難以形容。
「湘玉,什麼來了,」
教授的臉上似有異色,「許滄陳默張繼生,快抱住她。」
我們三個人在教授的指揮之下,將溫湘玉抱住。
「教授,小金雞是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列的,這大概是一種古老的機關,而繼生剛剛碰到的那個小金雞,正好在東方震卦上,震為雷,寓意啟動。」陳默一邊按著溫湘玉,一邊說道。
聽到這裡,我們都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陳默,這哪裡是考古專業的知識?
「我們,都完蛋了。」陳默又說了一句。
我忽然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那是什麼!」
忽然之間,廟院內凹凸不平的青磚石板的縫隙中,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蚯蚓狀的生物源源不斷冒出,好似一股股噴泉在涌水,一眨眼之間,廟院內就像是水池一樣,只不過,蓄的不是水,全是那蚯蚓狀生物。它們在裡面瘋狂的蠕動,而那石縫之中,一股又一股的蚯蚓狀生物還在加速噴涌,馬上要漫到廟內。
「哇」,張繼生吐了一大口。
湘玉躺還在手舞足蹈,臉色煞白,「來了,又來了。」
我毛骨悚然,肚子里也翻江倒海,跟張繼生一樣,吐了起來。
陳默眉頭緊鎖,緊咬雙唇,一言不發。
教授眼神充滿震驚,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些已經湧入廟內的蚯蚓狀生物。
很快,我的雙腿變得無法動彈,我奮力的揮動著手臂,試圖趨勢趕走那些已經沒到膝蓋的髒東西,可是很快,我的雙手也動彈不得,緊接著,脖子也動彈不了,慢慢的,我感覺口腔和鼻腔鑽進了無數只髒東西,無法呼吸。直到最後,我只看到了教授的拐杖似乎還握在他的手中,他全身上下,也被那些蠕動的蚯蚓狀生物全然包裹……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溫湘玉和張繼生以及陳默,坐在我的病床前。
「你終於醒了周滄。」
溫湘玉第一個站了起來,走到我近前,「你這身體以後可得加強鍛煉了。」
我側過頭看向溫湘玉,發現她整個人完好無損。
一瞬間,我驚坐起,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三人。
每一個人,都完好無損。
我下意識看了眼時間,距離去古廟實踐那天,已經過去了三天。
「你都昏迷了兩個小時啦。」溫湘玉說道。
……
後來,我跟他們講三天前在古廟中的恐怖經歷,所有人都驚了,他們說我僅是昏迷了兩個小時,三天前古廟實操全程中也沒有什麼奇怪事情發生,只是今天傍晚我可能是因為低血糖的緣故突然暈倒了,他們把我送到了醫院。
話里話外,他們都在表達著一件事,我出現了幻覺。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其實那恐怖景象他們說是我幻覺我還能勉強接受,畢竟他們一個個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我無法接受的是時間上的偏差。
醒來的時間距離我昏迷的時間,明明過了三天,怎麼可能只是兩個小時?
時間上我不可能記錯的,因為昏迷那天,是我的生日。而醒來時,是我生日後第三天。
我開始與他們爭吵,可沒人相信我,他們一度覺得我失去了理智,患上了臆想症。
回到學校之後的日子裡,我們的爭吵還在繼續,我和教授也發生了多次的爭吵,甚至就連跟我關係最好的陳默也不理解我。
漸漸的,我主動和他們開始疏遠。
不久后,我又得了罕見的皮膚病,身上出現了大片蛇麟狀白斑,甚至長到了脖子和臉上,看起來噁心異常。
兩件事的共同作用下,我情緒越來越抑鬱,性格越來越不合群,偶爾還會進入狂躁期,最後學校建議我休學,老爺子到學校將我接回了家。
這八年,我一邊跟隨老爺子做生意,一邊封存著這段記憶。
八年中,我的確再沒有遇到過奇怪事,我的內心漸漸平息,直到最近一年多,我甚至已經忘記了那段記憶。
可是現在,一切又回來了。
我的時間,又一次丟失。丟失在老爺子的書房裡。
和上一次丟失三天不同的是,這一次,我丟了五天。
太陽越過卧室屋頂,從西窗上方的屋檐處出現,一縷陽光照進屋內。
可我全身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