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降溫
遲越從來不覺得自己做事高調,奈何他長了張高調的臉,過去在一職那個有半點風吹草動就傳得人盡皆知的地方,只是兩年不來學校而已,就把他傳得神乎其神,教室門口每天都有人擠在那兒接力觀猴。
可他又確實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全當那些湊熱鬧的人是空氣,也不會為這些好奇的目光感到惱火。甚至直到前陣子才從溫降口中得知,他從高一開始就被傳女朋友無數,還讓好幾個女生墮過胎,嗆得他剛喝進嘴的蘇打水差點從耳朵里流出來。
之後放下易拉罐,拉著她的手嚴肅追問:「你信了嗎?你不會真信了吧?」
「我之前又不認識你……」溫降察覺到一絲危險,在他掌心裡掙了掙,話音未落,就被他「啪」一下打了屁股,只得提高聲音解釋,「現在知道是假的啦!」
「這還差不多,我跟你是第一次談戀愛,」遲越沒好氣地戳了一下她的臉,頓了頓又補充,「……什麼都是第一次。」
溫降跟他深入交流過,當然知道這件事,輕咬下唇,下一秒就從他懷裡鑽出來,匆匆道:「我先去上班了,你記得洗碗。」
「好。」遲越低笑著應,想不通都這麼久了,她怎麼還這麼容易害羞,直到關上門,才轉身進廚房。
如今到了畫室集訓,每天吃住都跟同一伙人一起,圈子比之前在一職更窄,消息也流傳得更快。
周六上午剛放了假,才在家睡了一晚,第二天遲越帶著一包換洗衣服回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了,那天校門口有不少人都看到他跟溫降在一起,感情貌似很好,隔著大老遠都能感覺到那股黏糊勁。
但遲越作為當事人接收不到這樣的信息,成功被排除在信息源之外,只是沒再發生過有女生人找他要微信的事,讓人鬆一口氣。
至此,遲越在畫室里的人設就變成了刻苦努力·沉默寡言·名草有主的帥哥,並且隨著集訓時間的增加,又在前面加上了「天賦流」這個標籤。十八歲的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畢竟比小時候出色得多,他的水平就跟往空瓶里不要錢地加水似的,在每天十四個小時的訓練中提高得飛快。
到了集訓後半段,課程里偶爾會加入命題創作訓練,已經跨過聯考和校考初試,讓他們嘗試著接觸複試的考題。
遲越這些年玩的遊戲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腦袋裡大小遊戲場景和細節元素積累得很多,他圖像記憶能力又強,有時候看到題目都不用費勁想,簡單做個拼貼畫面就出來了。等到下課,老師一走,就會有人湊過來看他到底又畫了些什麼稀奇又牛逼的東西,滿口「大佬」地給他戴高帽。
就這樣,從開學到集訓結束前的一周,遲越的形象都維持得還算良好,根本不會有人把他跟以前的混混頭子、校霸一類的名號聯繫在一起。
直到八月二十五日凌晨,發生了那起膽大妄為的翻牆事件。
事情的起因也很簡單,九天不見,他想溫降了。
臨近結束,畫室的老師逼得比之前更緊,恨不得一天把之前練過的畫都鞏固一遍。
深夜一點,他跟著一眾熬得燈盡油枯的學生從教室里出來時,恰好在走廊上看到今晚的月亮。是上弦月,明亮的半圓,在濃沉的天幕中清亮如水,便第一時間想到她,想馬上就見到她。
這個念頭一出來,到樓梯口時,所有人都拖著疲憊的身軀上樓回寢室,只有他徑直下了樓。
一樓的大廳門都鎖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幽幽的「安全出口」標誌,遲越看了一圈便返回樓梯,推開二樓樓梯口的窗戶,抓著窗沿翻下去,兩米多的高度,一鬆手就輕鬆落地。
八月的夜風已經散去暑氣,空氣帶著凌晨細微的潮濕,藝術中心的伸縮大門緊閉著,但高度只到他胸口,隨手一撐就又翻了出去。
路兩旁的燈散發出寂寞昏暗的光,有淡色的雲層飄動著吻上弦月。晚間或許下過雨,只是他不知道,路面泛著潮濕的暗金色。
到處都很安靜,雨後的蟬鳴也啞了火,路過地鐵口,有一輛賣花的推車,金色的向日葵在深夜中很奪目,裝在白色鐵皮桶里。
遲越不在家的時候,溫降基本十一點之前就會去睡覺,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晚飯後練了一會兒英語口語,便在電視上看起《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一看就是八集,不知不覺就熬到了這個點。
不過明天上午咖啡店輪到她調休,遲一點睡不算什麼,溫降枕著兩個抱枕,懷裡還抱著一個,靠在沙發上聽著劇里低緩的音樂聲,不知不覺就闔上了眼睛。
朦朧中,門口傳來密碼鎖輸入的聲音,她的眼皮動了動,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囈語,在喊遲越的名字,總覺得是他回家了。
直到那聲「解鎖成功」響起,她才意識到遲越現在還在畫室集訓,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抱緊枕頭坐起來。
可讓人意外的是,回來的就是他,雖然看不清臉,光憑身形也能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