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回好武女喜逢熱腸尼敬忠男驚遇惡煞僧

話說馬俊正在教習羅碧英「倒八卦連環刀」,忽聽牆頭上有人諷言嘲笑,急忙抬頭觀看,只見卻是一位尼姑,老態龍鍾,臉上斑斑點點,眼皮下垂,二目無光;頭戴赭色僧帽,身穿杏黃僧袍,足登青布雲鞋,項下掛著一百單八顆佛靈珠子,背後斜插一把拂塵。正站在牆頭上微微冷笑。

馬爺看罷思忖,覺得並不認識這位老尼。但他謹記師父之言,不敢目中無人,就走上前去,躬身一禮道:「弟子馬俊,不知師長駕臨,無知現丑,還望你老人家指教。」

羅佩也上前施禮謙讓,碧英更是飄拜相請。老尼這才慢慢跳下身來,隨三人進到上房坐下。碧英打來香茶,恭敬奉上。老尼接過,吃了一口,這才呵呵一笑,猛然把二目一睜,只見嘀溜溜兩道白光四射,忽閃閃精神煥發,額舒眉展,鼻翹口緊,霎時間變成了一個五短身材,背直體胖,面如滿月,彷彿二十多歲的小尼姑。

三人看了心中暗暗稱奇,就知她定是一位身懷玄妙絕技的世外高人,無不讚歎敬仰。

馬俊問道:「弟子一向從未拜識尊顏,請問你老人家可在哪座名山出家?何處洞府修身?法號是何稱呼?告於弟子,晚輩日後也好前去請教。」

尼姑淡然一笑,向三人說道:「我就是昆崙山的比丘尼僧逸智,雲遊四海,路過此地,已在府中隱留兩日。因見這位小姑娘聰明可愛,矢志習武,功底堅實,本僧與她實實有緣。有心收她做個徒兒,不知你等可願意嗎?」

小姑娘羅碧英真是喜出望外,口裡連連說著:「願意,願意」,急忙跪下施禮叩頭,高叫:「師父,徒兒愚頑無知,還求您老人家嚴加教誨。」

比丘尼逸智一把將碧英拉起,從上到下又仔細打量一番,心中十分中意,並囑按少林傳人輩份,將其名碧英改作碧霄。

羅爺當即吩咐張明、李義,與仙師擺下清齋素飯,請逸智尼師上坐,他與馬俊二人打橫相陪。小姑娘不敢入座,只在旁邊侍奉。

馬俊再次問道:「但不知師尊緣何知道弟子的名諱?」逸智道:「數日前我行走嵩山,前去拜望雲中子徐真,恰巧墨雲子魏童與崑崙子李彥齡俱在洞府。聽三子對我言講,他們有一個徒兒,名喚馬俊馬天罡,會用倒八卦的招數,方才見你教羅姑娘習武,才能叫出你的名字。不知老僧叫的可對?」

馬爺忙答:「對對對,正是弟子。但不知我那三位恩師可好?」

老尼口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呵呵一笑,連說:「好好好」。

羅佩與馬俊又向老尼道謝。逸智謙道:「今日能得一稱心徒兒,實乃三生有幸,何必稱謝。你二位有事請便,從此我就在府中逗留數月,以便傳授令愛一些武藝,切記不許放外人隨便到此。」

左刀俠拱手稱「是」,並向老尼講明他同師弟馬俊一道去保海瑞之子海孝童進京趕考。

老尼聽后長嘆一聲,說道:「塵世間紛紛擾擾,本不與出家人相關。只因聞得當今皇上昏庸懦弱,致使奸黨專權,忠良被害,四海刀兵頻起,百姓如置水火之中。為救蒼生,揚我佛慈悲之道,你弟兄此去輔佐小海公也是正理。只恐眼下邪惡之勢正盛,你等前途要經許多風波磨折,還望遇事小心,三思而行。」

馬俊、羅佩同聲說道:「謹記師尊忠告。」然後施禮退出。

翌日清晨,羅雲慶將族弟羅鴻喚來,當面託付家事已畢,同馬爺離了羅寨,直奔開封府而去。

在路行了兩日,這天將近午時,來到汴梁城,二人找到賀家老店,店東家賀志誠一看是老主顧,連忙往裡相迎,讓至上房,備好酒飯伺候。馬爺問道:「賀掌柜,你這店裡可住有瓊山的舉子嗎?」

店東答道:「有,是主僕二人,昨日晚間到的,今天一早去岳王廟降香,眼時還沒有回來。」

馬爺看看天色尚未過午,並不在意。

兩位英雄閑談吃酒,過了兩個時辰,眼見得紅日偏西,還不見孝童主僕歸還。馬爺心中有些不安,又向店東打問:「但不知岳王廟離此多遠?廟裡是僧是道?行為如何?」

賀志誠見問,將眉頭皺了兩皺,方才說道:「義士既問,小老兒只得實言相告:諾,出東門二里地,即是一座當地最大的岳王廟,原來裡邊住了幾個老道,不知為何,去年忽然換成了和尚。

「兩個當家僧人,聽說一個叫做什麼金眼佛姬廣,另一個叫鐵頭羅漢姬明,可都是會武藝的。又收了不少門徒,俱都是些潑皮賴貨亡命徒,常常以化緣為名,到處敲詐勒索,殺人放火,謀財害命,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可把這一方百姓給禍害苦了。」

馬爺聽著,由不得氣撞胸腔,火往上攻,怒聲問道:「難道說就無人告這幫禿驢不成?」

賀掌柜搖頭說道:「告也白搭。開封府這位常大老爺,就是宰相張居正的門生,吏部天官梁夢龍的愛婿。常老爺與兩個和尚頭兒交情甚厚,常來常往。百姓去告,不但不能准狀,反而多受責怪,輕者轟出衙門,重者挨打受罰,因此百姓們縱然恨入骨髓,也拿惡僧們無可奈何。」

羅佩氣憤填鷹,忍不住罵道:「這些該千刀萬剮的狗官、禿驢!……」

馬爺跺腳站起,十分焦急地說:「這岳王廟看來絕非太平之地,海賢弟主僕至今未回,若有好歹,可如何是好?」

羅爺與店東一聽,當時也慌亂起來,派兩個店小出動打聽,去了一時,回來也說不出個結果來。看看紅日就要墜落,馬爺再也忍耐不住,就向羅佩說道:「師兄在此稍等,待小弟去看個究竟。」

羅爺說:「慢著,我於姬廣姬明,曾有一面之交,還是讓我去走一遭。」

赤面虎尋思片刻,說道:「大哥若去,可要見機而行,千萬不可粗心大意。」左刀俠將手一拱。「賢弟放心,料無妨事!」說罷走出店房,向東而去。

再表大公子海孝童主僕,自從在睢州李家莊與馬爺等人分手,一路順風,來到開封府城,遵馬爺所囑,住到東關賀家店中。

昨日晚飯已罷,公子心想:聞聽人言,汴京曾為歷代京都,明日也好去遊玩觀瞻一回。於是就向店小二詢問起來。

不想這個小二是最愛吹牛皮的,見有人問,便滔滔不絕地講說起來:什麼鐵塔、龍亭、相國寺啦,什麼潘家湖、楊家湖、包公橋、禹王台啦,特別是說起岳飛大戰金兵,八百勝十萬,那真是手舞足蹈,有聲有色。說完又豎起大姆指連連稱讚岳飛是一個萬古流芳的忠臣,蓋世無雙的英雄;並誇耀岳王廟建造的多麼宏偉齊正,裡面金身塑像是多麼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直吹得雲天霧地,聽得掌柜在前面呼喚,這才算弦斷戲絕了。

這孝童平日受忠介公海瑞老爺的教導,最敬重的就是忠臣孝子,聽了店小二對岳鵬舉的一番褒獎讚頌,感動得登時流下淚來。

當夜躺在床上,孝童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心裡想道:「這岳武穆的壯懷英跡,在家中也時常聽爹爹母親講起,只不過是在嘴上心裡;今日來到了忠良的家鄉故土,岳王廟就在附近,若不去拜瞻忠顏,進一柱心香,那才是平生一件極大的憾事。主意打定,次日要到岳王廟降香。

合眼朦朧一會,聞聽金雞報曉,公子連忙起身,叫起書童海福,二人匆匆盥洗已畢,略略用些食物,就要動身。

公子臨行向店東家交代:「我主僕去岳王廟降香去了,若有人來找,叫他且在這裡少等,大約我午前即可迴轉。」

店主賀志誠心想阻攔,但看看公子,一介寒儒,又不帶包裹行囊,身上又無甚佩飾之物,心想他不過求功名心切,無非去求籤問卦,也沒什麼妨礙。就笑嘻嘻地祝福道:「公子一片誠心,必感岳王爺保佑,進得京去,定奪個狀元魁首!」用手朝東一指:「出城門不遠就到,公子爺速去速回,小老兒備酒相候。」公子說道:「多承老伯美意,小生記下了。」

海公子帶書童出了東城門,果然沒走多遠,就看見一座廟院,坐北向南,紅牆碧瓦,畫棟雕梁,獸脊飛檐,極其巍峨壯觀。廟門前兩株青松,直衝霄漢;一對扭頭獅子分在兩邊;山門上方高懸一塊金字牌匾,上鐫「精忠報國岳王廟」七個大字。

海公子命海福買了香資,主僕邁步進了廟門。繞過影壁,抬頭見迎面三間大殿,兩邊各有廂房;院內倒也寬闊整潔,青松翠柏,挺拔茂盛,奇花異草,香氣撲鼻。可除了幾個老弱病殘之人前來求神問卜之外,並沒有善男信女。一座偌大的廟院,顯得冷冷清清,不知是何緣故。

海公子心存疑慮,停步不前。連小海福也覺得不對,附在少爺耳邊,輕聲說道:「少爺,那岳王爺生前是個大大的忠臣,死後天下之人誰不敬仰?可是這座廟院卻如此冷落,我看有些蹊蹺,咱們不如轉回店房去吧。」

孝童聽海福講得有理,就有心轉身回步,又一轉念:哎,此乃佛門凈地,離城又近,我身上又無貴重之物,何怕之有?況且既已到此,豈有不拜謁聖顏之理。便與海福說道:「心誠自有神明助,萬邪俱畏正直人。莫存雜念,快隨我來。」海福不敢多言,隨同公子走進大雄寶殿。

主僕二人一挑軟簾,送目一看,由不得面驚失色,四肢打顫。你道為何?原來裡邊並沒有岳王爺的聖胎尊容,卻見正中坐著一個胖大和尚,只生得身高八尺,膀闊三停,肩寬背厚,肚大項粗;面似血盆,兩道狼煙眉,一雙鷂鷹眼,眼珠子骨碌碌直轉,若不是有鼻樑骨隔著,管保就能碰到一起;大蒜槌鼻子,四花瓣子嘴,撩牙出唇,焦紅虯須;兩個鼓膨膨的大腮幫子,左眼下長著一個核桃大的血色肉瘤。看相貌,活像個妖怪。禿頭上戴一頂青色僧帽,身穿一件銀灰色僧袍,內有一巴掌寬的白色護領相襯;腰系杏黃絲絛,穿一雙白色高腰襪子,蹬一雙鵝黃色千層底的單領開口僧鞋;背後斜插一口九環大刀,脖頸上掛著一百單八顆念珠,粒粒亞賽雞卵,光華奪目。

這凶僧身旁,側坐一人,卻是舊日冤家。海公子不看便罷,看后只覺四肢僵硬,脊樑溝發涼,身上三魂走了兩魂。他不敢停留,急忙轉身要走。只見和尚一陣浪笑,好似野貓子嚎喪一般道:「海娃娃,你往哪裡走?!」說著上前一把將公子抓住,往上一提,「呱嘰」摔在地上。海福一看大勢不好,轉身溜出,撒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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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三霄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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