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密謀
對於春紅和其他幾位姑娘來說,生存不容易,說是藝人,其實是人家玩物。除非她們能在正劇表演上掙出名氣,那就不一樣了。除了西門慶那種窮凶極惡人,誰能不會下意識地去尊重一個把《三國》那種超級英雄大戲說的極好的演員呢?
春紅很是感激,但也害怕,「感謝公子,只是時侯恐怕不夠,先生就要開場。」
「能說多少說多少。」雷慕書說:「不要怕,大膽說,今兒說不完,還有明兒。」
「公子要聽哪一回?」
「嗯......曹操煮酒論英雄吧!」
這時候早有夥計聽了春紅要講三國替她拿了長袍來。春紅穿上長袍遮住了一身露肉艷衣,拔下頭上珠花和簪子,披散著頭髮戴了一頂男人方巾。夥計又遞給了他一把扇子,她沒敢上去講書台,就在雷慕書身邊桌子坐了,以扇擊桌,「砰」地一聲敲了一下,說道:
「話說劉備在曹操處,存的是歸漢不歸曹的心,只是不能出口罷了。曹操奸雄,當然懂得這個機關,也不點破,反而加意籠絡,把他引去了漢獻帝面前,表奏劉備軍功。」
頓了一頓,春紅繼續又說:
「列位,世間事禍福相依,在世做人啊!誰能遇不到龍在潛淵時候!請暫且忍耐,忍著忍著不知什麼時候也就柳暗花明別有收穫了。這不,如今就被劉備他等來了好機會,一舉坐實了他真是漢家劉皇叔。怎麼回事呢?」
春紅卻停住了,緩緩打開了手中摺扇,扇了兩扇。雷慕書當然知道下面怎麼回事,但他還是忍不住豎起了耳朵,要聽春紅說怎麼回事。
只見春紅「啪」地一聲又合上了扇子,站起了身子。
「原來那漢獻帝並不是個無能人,當年董卓殺氣騰騰自西涼殺到洛陽,漢少帝劉辯嚇的大哭不能言語,而漢獻帝小小年紀越眾而出,指揮若定,可見他不是個慫人,只是他的父輩祖輩不積德,把江山傳到他手中無兵無人無錢糧罷了,後來又被曹操挾持,他沒得辦法。」
然後又開始評說。
春紅一幅語重心長的面目評道:「所以說啊,在世做人家父母的,你必須惜福,你把福氣享受的太過,自然有你的兒孫償還。閑話少說,且說那漢獻帝見了劉備,看他也姓劉,心中暗喜,開口問道:『愛卿祖上何人?』」
只見春紅雙手抱拳,把那摺扇虛做了芴板,努力粗了聲音說道:「稟陛下,臣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閣下玄孫,劉雄之孫,劉弘之子也。」
「好。」雷慕書大喊道。
周圍幾個客人也喊,「春紅,說的好。」
獨有姜不文搖頭說:「前面還好,只劉備不像。」
春紅也不理他,繼續又說:「列位,這叫什麼?這叫攀親戚呀!正所謂是親三分向,劉備固然需要漢獻帝這個親戚拉大旗,那漢獻帝更需要劉備這個有本事的親戚啊!漢獻帝聞言大喜,命人搬來了他們家的宗族世譜仔細查了一查,嗨,劉備所言不虛,他還真是中山靖王的嫡系後代。再一算,漢獻帝還得喊一聲劉備曰叔。但金鑾殿上只有君臣,可沒有叔侄。於是漢獻帝請了劉備去到偏殿敘了叔侄之禮,說不盡的親熱。」
「啪」地一聲,又是摺扇拍桌,春紅喊道:「列位記住,自此開始,劉備也就成了天下知名的劉皇叔了......」
但是話到此處春紅卻忽然住了嘴,立定了身子喊了一聲,「先生。」
雷慕書回頭去看,柳春笑盈盈道:「原來雷公子還愛聽這個。」
「誰不愛聽。」雷慕書說:「滾滾長江三分天下,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三家歸晉,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原來生老病死誰也逃不掉,還不如就做常人,飲茶聽書倒快樂。」
柳春抬頭看天,又低頭看雷慕書,喃喃道:「好一個『滾滾長江三分天下,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好,好,公子大才。『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好,多少英雄成了說書人的衣食,唉,說起來也沒啥意思。」
見柳春與人聊天,早有夥計獻了茶來,春紅拿起茶壺先洗了杯子,又倒了茶,「公子,先生,請飲茶。」
柳春端茶在手,「雷公子,柳春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您是文巾大英雄。」
「不敢,不敢,同敬,同敬。」
這時候,茶館中客人忽然暴漲起來,進來的的人絡繹不絕,應該都是掐著點來聽柳春說書的。他們見了雷慕書和春柳同坐飲茶,一個個露出了羨慕的眼神。一個人問夥伴道:「那飲茶的公子莫不是昨兒和西門大官人差一點打起來的雷公子。」
夥伴小聲道:「對,就是他,有錢的很,出手就是二十兩銀子,有錢人當然不怕大官人。你小子要是一賞就賞二十兩,春柳先生一定也會請你飲茶吃飯,咱也不用怕西門慶了。」
柳春聽見了,借話說話,「「雷公子,柳春想請公子一起飲茶吃面,不知可否?」
「雷某正有此意,還是雷某請先生吧!」
春柳女流卻是好漢性格,「好。」又轉頭囑咐春紅,「好好侍候公子,我上去說書。」
正牌上場,果然不同,「啪」地一聲響過,人群安靜。
「諸位客官,昨夜咱們陽谷縣發生了一條大新聞,你們可知?」
有人喊道:「武松打虎,端的好漢。」
「對,列位不去看那打虎熱鬧,偏來此處聽在下說三國,春柳感激不盡。今兒咱們也說一段後唐十三太保李存孝救父打虎的故事再說三國,諸位以為如何?」
哪還有不好的,眾人轟然答應,「好!」
春柳表演那虎大蟲,也是虎虎生風,言語之間腥風立刻布滿店堂,端的厲害。虎厲害,李存孝也厲害,春柳更厲害,可惜打虎故事太短了。接下來又是三國,正是赤壁大戰緊要處,精彩紛呈,時間更快。
不知不覺,到了午飯時刻,雷慕書被請上樓去,卻不是什麼高檔宴席,只是兩碗面,一壺茶,一碟子看不來怎麼做的河蝦,原來當真是飲茶吃面,「雷公子,請嘗嘗此面。」柳春說。
賓主坐定,雷慕書依言拿筷子挑起一口面吃了,他富二代出身,自然吃過見過,登時瞪大了眼睛,「海鮮面?」
「公子果然不簡單。」柳春微笑道:「請再喝口湯。」
「牡蠣?海馬?乾貝?火腿?還有海蝦?其實是鮑魚湯吧?這些都是搭配。」雷慕書驚問。
「可惜都是乾貨發的,雖值點銀子,終究缺了鮮香一味。公子有一天如果去了揚州,那才真叫好吃。公子您再嘗嘗這河蝦,倒是鮮貨,可惜陽穀人不會做,這是柳春親自做的,公子給個意見。」
雷慕書一個標標準準的北方人,他只是吃的出來東西好而已,其實並不愛吃什麼海鮮,當然也不愛吃河蝦了,夾起吃了一隻,其實了了,只是沒了土腥味,一股子甘甜鮮香直衝味蕾。
「不錯,不錯,北方之地,先生端上這一碗面,著實有心了。柳春先生南方人?」說著話,大口吃了起來。
「泉州。」春柳答道,揮手趕走了侍候的小二,靜坐看著雷慕書一碗面盡,她也不吃,忽地不再談吃,開門見山起來,「雷公子,春柳有事求您。」
雷慕書停了筷子,「先生客氣了,何事?」
「柳春定有重謝。」
「謝先不說,要看何事。也望先生明白,雷某隻是江湖一浮萍而已。」
「柳春說話大膽,公子莫怪。您可不是浮萍,李師師親自接待您,您在李師師家您見過誰,春柳已經知道。」
雷慕書猛地站起身,「孫德高昨兒來告訴尊駕的?他意欲何為?」
柳春搖頭道:「不是他,夥計小二們之間沒有秘密。我們姐妹也是小二,女小二。我相信先生能明白,我們姐妹無論到了任何一個碼頭,五天之內,全城所有的秘密對我們來說都不是秘密。」
雷慕書心中暗罵:「果然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啊!這些女人在男權社會仗著性別優勢,倒真是不可小覷。以後吃飯住店一定要小心。不對,應該自己弄個宅子才好。」
「先生請說何事?」雷慕書說。
「明人不說暗話,柳春請求公子恩准柳春為公子對付西門慶出一份力。至於為什麼,相信公子已經知道,那西門慶欺人太甚。」
「這......」
「西門慶已經派人去了京師,以後西門慶的一舉一動柳春全部第一時間知會公子。」
雷慕書心動起來,尋思道:「這倒是不錯,可以不再麻煩丐幫。只是這柳春到底背景如何?竟敢算計西門慶,你一個遊走四方的說書藝人,地方惡霸欺負你,你走就是了,何苦要與人爭鬥?」
「柳先生要西門慶怎麼的?身死?還是家破?」
「雷公子呢?是要他身死?還是家破財滅?」
「雷某隻為尋財。」
「柳春要他家破失勢,流落街頭。」
「有錢有勢的人流落街頭那還不是比死還要痛苦,好狠毒的女人。」雷慕書心道,但他卻端起了茶杯,「來,雷某以茶代酒,咱們同舉一杯。」
一杯茶罷,柳春大笑,「哈哈哈哈,柳某平生最恨男人謀奪女人財產,老子不去招他,他偏來招老子,真真死不足惜。」
雷慕書心知什麼他們二人也不做也已經贏定,陪笑道:「古語云多行不義必自斃,那西門慶也到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