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武大郎
談論間,雷慕書猛然懂得了魯智深臨終遺言「今日我知我是我」,不自覺地就全首吟了出來,見謝不了來問,才驚覺自己露了馬腳,忙掩飾道:「在下也忘了哪裡看來的,這不念出來在想嗎?」
謝不了又贊,「定是哪一位高僧手筆,頓開金枷扔掉權勢富貴,扯斷玉鎖割捨人間恩情,我等凡人就算有了此等見悟,非是高德大士誰又能捨得?『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妙,妙,世人有幾個能知真我?即使知了真我誰又能斷然拋棄假我?只是關錢塘潮啥事?難道此位高僧圓寂於錢塘江上?」
雷慕書怕話越說越多,忙舉起了酒杯打岔,「謝堂主,雷慕書敬您一杯酒,單敬『君子和尚』這四個字。有此四字,雷慕書對您的佩服也多了好幾層,依雷慕書看來,謝堂主您如果不是生來命苦沒書讀,至今怎麼也得是一方雄才大略的經略使。」
「哈哈哈哈,也說不準是高僧名士。不過如今謝不了也不錯,天下要飯的那麼多,生而窮苦正是謝不了的真我,活在丐幫正是適得其所。」嘴中說著話也端起了酒杯,「同敬,同敬,雷老弟你滿腹大學問,如果願意也是可以做那一代帝師。」
雷慕書心中警醒,「這傢伙定然是汪劍通安排來監視我的,怕我泄密,如今又以帝師來誘惑老子。不如趁著閑談當面拒絕了他,免得以後啰嗦。」
「不敢,不敢,伴君如伴虎,雷某剛逃脫了景陽岡之虎,可再不想和任何老虎親近了。」
「哦,那雷兄弟志向就是徜徉山水間做世外人了?」
雷慕書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謝堂主,來,再飲一杯,為『酒逢知己千杯少』飲此杯。」
「哈哈哈哈,好。」謝不了亦一飲而盡,說道:「只是兄弟如此年輕不做一番事業太可惜了。」
二人你來我往談佛論禪,一旁早樂壞了王武,自從那天汪劍通單獨接見了他,他就一直在掙扎,「雷大哥待我如父如母,他要是和幫主衝突為仇了我怎麼辦?」可他又不敢問。如今聽了雷慕書志向只在山水間,要做的只是世外人,大喜至極,心中一塊大石頭放在了地上。他的地位低,學問小,是不應該說話的,此時此刻忍不住也舉起了酒杯。
「王武敬大哥,敬謝堂主一杯酒。敬...敬...敬你們真厲害。」
「哈哈哈哈。」謝不了大笑,「你這小王,雷兄弟救你牢獄之災,帶你和你的翠紅出渭州,又助你成家,送你房子你不敬,單敬他厲害是何道理!」
「同敬,同敬。」雷慕書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王武兄弟,咱們是兄弟。」
不要說異性兄弟,親兄弟的酒宴也有散的時辰,不一刻菜殘酒罷,雷慕書見謝不了不問他來陽谷何事,他也就不說,各自安歇。
到得第二天,雷慕書起床,穿戴停當,想了一想,把寶劍又卸了,心裡說道:「萬一武松突然來了,他那麼魯莽的人,我帶著武器再生事端。」正好小二來送熱水毛巾,雷慕書問:「城門開了嗎?」
「開了,公子。您要進城?」
「對,王武起床了嗎?」
「起了,在樓下等著您呢!」
雷慕書下樓,王武迎上來,「大哥,您吃點什麼?王武給您去叫。」
「不吃,咱們進城去那獅子樓吃飯。」
旁邊一個小二聽了勸道:「公子,那獅子樓不賣早飯,它是玩樂之地,只有中飯和晚飯。」
「那就先逛逛陽谷城,隨便找個吃飯的地兒。」雷慕書說。
才進城門,行不得百步,看街市兩旁,買賣都已開門迎客,身子兩邊來往的挑擔的推車的肩扛手提的也都掛著一副認真生活的面目。
「世道再亂,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再胡作八搞,升斗小民還是在認真過日子啊!支持社會運作,創造財富的還是他們,儘管他們艱難。」
思慮才罷,遠遠地聽得一個聲音傳來,「炊餅,賣炊餅呀!剛出鍋熱乎乎的炊餅來買呀!」
循聲看去,一個侏儒正挑擔迎面而來。
真是可憐,人長的太矮,那炊餅擔子分明是特製的,兩邊的籮筐是扁平竹筐,為了多裝燒餅做的又圓又大,所以那竹扁擔就需要比正常扁擔要長。很明顯,他挑的很費勁,就怕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雷慕書知道是武大郎,正要過去,一個行人卻喝罵起來,「武大郎你他媽的不長眼啊!擔子碰到老子了。」
武大郎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俺扁擔太長了。」
罵人者斜戴著一頂破帽子,敞著懷,趿拉著一雙懶漢布鞋,一看就是街頭閑漢。
那閑漢兀自不饒,伸手掀開了武大郎的籮筐,「你賠老子兩個炊餅。」
「要的,要的。」武大郎說。
可是那閑漢卻一手拿去了四個炊餅,「四個吧!明兒再讓你撞老子一次。」
「這......不好吧!明兒俺小心點一定不能再撞到您。」
「啪」的一聲,那閑漢抬腿就是一腳踢了武大郎屁股一下,「吶,你屁股撞了老子的腳,兩清了吧!」
武大郎氣極,「你,你,你欺負俺。」
閑漢「啪」地又踢了一腳,笑問:「兩清了不?」
「兩清了。」
「哈哈哈哈。」閑漢大笑,「你個夯貨,你說你如此辛苦賣什麼炊餅!讓你老婆出來掙錢多好,」
一街的人來來往往無人言聲,雷慕書氣不過,走上前去,「朋友,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那閑漢左右看了看,見雷慕書是兩個人,好漢不吃眼前虧,先就怕了。可他是混街頭的,不能一下就認輸,需要找個台階,嗆聲道:「尊駕是誰?聽你是外地口音,趕緊離開,去打聽打聽老子是誰,免得吃虧。」
雷慕書身後跟著一個丐幫五袋弟子王武,豈會怕一個街頭閑漢,「你是誰?你是誰也不能欺負老實人!把燒餅給人家放回去。」
但是武大郎卻害怕了,「這位公子,算了,算了。咱們各自走開,免生事端。」
閑漢兀自強硬,「老子可是西門大官人的人,你們打聽清楚了。」
雷慕書怒目圓瞪,「管你什麼大官人,放下,莫讓我們動手。」
這時候已經有人圍了在看熱鬧,王武亦說:「勸你還是放下,老子以前也是混街面的,眾人面前打了你可不好看,你以後怎麼混!」
「且,嚇唬老子,打了我,管你什麼公子老爺,西門大官人一句話你們出不了陽谷縣。有本事咱們一個個單挑來打。」
王武氣極,「你這夯貨,敬酒不吃吃罰酒。」當即把肩上包袱卸了往雷慕書手裡一塞,「公子您且先拿著,小人教訓他一下。」
那閑漢連退三步,大喊一聲,「停!」
「怎麼!怕了?」王武問。
「怕的是孫子。老子問你一句,是單挑還是雙打?」
「當然單挑!打你還用俺們公子出手。」
「行,你等老子放下手中炊餅。」
那閑漢左右看了看,並無地方可放他的炊餅,轉手塞給了武大郎,「你給老子拿著。」又順勢擺了一個白鶴展翅,對著王武叫囂道:「你他媽給你家主子說清楚了,咱們都是混街面的,打死不告官才是好漢。」
武大郎求道:「李爺,算了,俺再請您三天炊餅吃可行?」
「你他媽少廢話,明兒再找你算賬。老子要是打傷人吃了官司賠銀子,一定賣了潘金蓮付賬。」
人性很惡,圍觀的人有幾個笑出了聲音,一個人喊道:「李爺,您老人家打我一頓得了,把那潘金蓮賠給我。」
但人性亦善,一個人排眾而出,「小李子你又在欺負人,是不是又想吃大便了?」
眾人一見說話之人,瞬間走了一半,剩下膽子大點的也紛紛後退,好像真怕大便臨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