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金鑾殿危機
春季的暴雨來勢洶洶,一滴滴打在宮殿的琉璃瓦上,打在窗戶上,又一顆顆炸裂,噼里啪啦作響。
整個京城都被雨聲填滿。
深夜裡,殿外暴雨如注,殿內卻靜謐安詳,色調溫暖。
一道深沉的聲音傳來。
燭光邊的黑影低聲說道:
「陛下,深夜召臣入宮定然是有要事。」
元明帝看著積水輕輕從黑斗篷上滑落,陷入沉思。
第一次與蘇鰲詳談,便已經收復了三法司,正確來說不算是收復。
因為自打開國以來,三法司首座連同四大堂口只效忠歷代大寧朝皇帝,不涉黨爭,不爭富貴,淡漠名利。
他們的心思主要放在對付前朝留下殘餘勢力和各地綠林豪強,畢竟江湖才是他們的最終目標。
元明帝輕撥著茶碗,說道:
「蘇卿,連環案殺手於彪的背後,還有人要殺害京兆府尹。」
蘇鰲摘下斗篷兜帽,露出一雙深沉的眼睛,夜裡看著很是明亮,下頜留有淡淡的鬍鬚,身上自帶不怒自威的氣場。
「是,不過這些所作所為都是在陛下登基之前,自從您進京入宮后,這些人已經安分守己。」
「陳六平分析的很對,合情合理。看來真有人對京兆府尹這個位置感興趣,不對,是對這個位置控制的兵權很感興趣。」
蘇鰲沒有像普通臣子那樣在皇帝面前拘謹,反而更像是一次交流談心,頗有君子坦蕩蕩的風範。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啜了一口熱茶,不緊不慢的說道:
「京兆府管轄接近萬餘人,背後的人是想在京城兵權上分一杯羹。」
「這是有謀反的跡象,居心叵測大逆不道。」
元明帝言語中帶有一絲怒氣,即使是在登基前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不能忍受的,因為在他看來,所有人都不能窺視皇權。
「火堂一直負責密查情報,臣已命人暗地裡留意監視,請陛下放心。」
元明帝點點頭,算是很認可面前臣子的做法。
俄頃,蘇鰲眼中閃過濃重的憂慮,小心翼翼說道:
「臣留意,在這次進京的各番邦代表使團中,扶桑國里來了一位文學造詣頗深的人物,廣納百家,不知為何他這一次會跟隨使團來參加陛下的登基大典。」
「扶桑小國可惡至極,朕未登基前就聽聞,他們屢屢劫掠邊境的百姓,每年死傷數百人不止,近年來還想打我大寧邊境疆土的主意,真是不自量力。」
蘇鰲憂心忡忡,對於內憂來說,外患則是更讓人顧忌,幾個番邦國虎視眈眈,新君繼位正是朝局動蕩的之時,人心不穩一旦發生大戰,君臣不能同心,大寧朝有覆國的風險。
元明帝瞧著蘇鰲沒有回話,臉色凝重,心知他的擔憂,壓了壓手,微微一笑:
「蘇卿放心,朕自然不會魯莽行事,這裡是大寧朝的京城,諒他們也不敢無端生事。」
旋即想起了什麼,道:「對了,登基大典結束后,朕想把陳六平放出宮,他行事機敏而且武道修行也堪稱天才,對朝廷和朕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放在宮裡做侍衛算委屈他了。」
蘇鰲對於武道天才這種評價不是很在意,因為三法司里天賦異稟的人眾多,每年都要從大寧朝各地秘密接收天選之子,培養苦練技藝,修為入品后四大堂口再繼續層層篩選留下精英,所以他對天才這個詞早已經麻木。
「陛下是想要把陳六平安置在三法司嗎?」蘇鰲問道。
元明帝搖搖頭:「還沒想好,容朕再想想,對於三法司朕其實更想讓他回到羽林衛。」
望著殿外的傾盆大雨,皇帝的臉上忽然有了笑意,伸手指著殿門說道:
「朕知道你們三法司裡面人才濟濟,但說他是修行天才絕不是刻意誇大,朕也是入了武道七品之人,修行方面略懂一些,但從沒見過有人能像他這樣,你看那殿門是他用元氣震裂的,這是修行兩天之人能做到的嗎?」
蘇鰲側過臉用眼角餘光掠過,眉頭先是一皺,而後仔細看那殿門的裂縫,碗口大的圓心處一點點由內向外擴散,周圍是一絲絲元氣留下的細痕。
他默然注視良久。
這份震驚遠遠大過之前陳六平推理案子的邏輯能力。
好強大的元氣,不對,這份元氣留下的紋路更像是超越七品境本身。
從震驚中緩過神,他很好的掩飾了心中的那份驚喜,君臣二人又密談商議一番。
最後蘇鰲站起身告辭,那一襲黑斗篷最終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一道閃電快速劃過天際,照亮大地,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鳴。
轟隆隆,震的寢殿窗欞嗡嗡作響。
元明帝打開殿門,默默的看著雨,模糊了世界。
……
幾日後的京城天氣轉晴,雨停過後的大地在陽光照耀下回暖,此時陳府內一片忙碌。
雙兒一大早起來收拾妥當后,匆匆來到少爺的屋裡,因為少爺昨晚特意囑咐說必須早起,身為御前侍衛平時可以遲到早退,但今日絕對不行,畢竟皇上登基大典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無論出於公心還是私心,陳六平絕對都不能在這一天遲到。
他在雙兒走到門口時便醒了,自從入七品境后五官特別敏感,故意賴著不起來,是專門在等美少女叫起床的特殊服務。
「少爺,少爺,醒醒。」
雙兒蔥白的小嫩手又開始上下揉捏起來。
手指又戳了好半天,陳六平還是紋絲不動。
雙兒柔聲道:「少爺別裝了,雙兒剛才看見你嘴角偷笑,再不起來趕不上登基大典了。」
這丫頭現在變得好機靈,居然會觀察細微表情,陳六平一個翻身坐起。
伸手掐了掐她光滑的臉蛋,彷彿能捏出一汪水,這丫頭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柔軟的觸感,捏起來真舒服。
想到今日大典,他不敢再耽誤時間,急匆匆的洗漱完畢吃口飯騎上大黑馬出府。
聽說皇上賞賜寶馬良駒,二叔昨日還特地來府一眼,眼裡放光,嘴裡念叨著什麼:「烏雲踏雪」。
管它什麼馬,反正比騾子是強多了。
皇宮金鑾殿內,京城內文武百官齊聚,神情肅然。
十幾個番邦小國代表也齊聚於此,現在大殿里黑壓壓的人群,比平時上朝的人多出一倍不止。
元明帝身穿黃色龍袍,今日的氣色看起來格外好,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語話軒昂,吐千丈凌雲之志氣,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雲端。
陳六平對禮部這一套規矩厭煩的很,眾大臣一次次朝拜,看著要多無聊有多無聊。
準備已久的登基順利大典結束。
午時,皇宮內開始大設宴席宴請朝臣與番邦代表。
大殿東側是朝臣,內閣夏首輔為首依次往下排。
西側是各國使節團,扶桑國代表被安排在靠中間位置。
陳六平看著大殿中載歌載舞,甚是心煩,人家坐著,我站著,人家吃著,我看著。
他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敢摸魚,只能暗自祈禱宴會儘快結束。
胡思亂想的時候,大殿里扶桑國的代表團開始議論起國土糾紛問題,好好的宴會成了辯論場。
那位扶桑代表的儒家大文士與朝廷里的文官開始了文斗,陳六平聽著這些「嘴炮」選手打嘴仗腦仁疼,借著小恭出去放水的機會溜出金鑾殿,這亂糟糟的場面他可不想參與。
在皇宮裡遊覽了小半個時辰,估摸宴會差不多結束,他才悄悄的回到大殿崗位。
他有些詫異的是大殿里的文斗沒有結束,反而更加激烈,擼胳膊挽袖子,眾人滿臉通紅。
陳六平小聲的問旁邊的小太監:
「這麼久還沒結束,什麼情況?」
小太監知道陳六平與元明帝的關係非同一般,每日進宮當值,入寢殿後便與皇上同吃同坐,這等關係傻子也看明白怎麼回事。
「扶桑國那個代表佐藤南在與朝中的大人們文斗,好生厲害,先是詩詞而後是對對子,處處佔據上風。」
陳六平偷眼瞧了一下坐在龍椅上的元明帝,臉色很是難堪,似乎在極力壓制心中的怒火。
小太監用手擋住嘴,細若蚊吟道:
「他們文斗的勝負目標定在釣魚城,雖說只是一座小城,但是這關乎國體,內閣夏首輔在皇上的默許下,已經開始派人與他們比拼,不過殿內的情況不算樂觀,我方處處落在下風。」
陳六平後悔出去放水,白白錯過這麼多大場面。
此時,大殿里嘈雜聲不斷,佐藤南擺足了一代名仕的派頭。
這位扶桑小國的文學大家身穿一襲白色長袍,看著和大寧朝的文人服飾相似,但是又不全像。
似乎是過於興奮,佐藤南凜然一笑,對著龍椅方向一拜,道:
「陛下,下臣曾在大寧朝習文讀書二十餘載,如今看來大寧朝的文人已經凋落,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了。」
轟!
此言一出,群臣憤然,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如果此時皇上在登基大典上殺了佐藤南,扶桑國回去后必定會極力渲染此事,大寧朝文斗敗北,一怒之下殺掉本國文壇大名仕,扶桑國內百姓勢同仇敵愾,邊境大戰重燃。
元明帝的眼中似乎要噴出火,朝中文武百官竟無一人應答,誰都想為朝廷爭光,但是如果失敗,當眾顏面名聲掃地是小事,就怕日後宴會結束,免不了秋後算賬,最後淪落到丟官罷爵充軍戍邊。
兩利相權從其重,兩害相權從其輕,大家都是官場里的老油條,誰都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喧囂的大殿現在是出奇的安靜,眾人都在看皇帝的臉色,殿外的侍衛已經在等候命令,準備隨時衝進來抓人。
這時忽然一道洪亮的聲音響徹金鑾殿。
「小扶桑睾完大的番邦,居然也敢在大殿上班門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