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長發僧
「稟阿公,有人闖山,已死傷十餘弟子。」
殿中老者撐起渾濁的雙眼,望著殿外身影,指間黑氣翻湧,暗道:「如大人所指,應是那南夏高手,卻是一乳臭未乾的小娃娃。」
「金靈在哪裡。」
「無視老夫,不知天高地厚。」
剎那間,殿中悄然凝聚一朵黑雲朝殿外壓去,電閃雷鳴。
「聽聞有仙國善道法秘術,今日大開眼界。」
阿公笑而不語,對自家術法信心十足,因這黑雲,不過是障眼之法罷了,其中厲害,皆是已死之人才明了。
長棍出匣,掃在黑雲之中,黑雲悄然散去。第五長卿感到不妙,這黑雲散去得猝不及防,若不是阿公尖銳的笑聲,第五長卿都有些懷疑這有仙國內道法秘術的真實性。
「你二人小心,這術法應有後手。」第五長卿告誡聽風尋雨,而後劍指阿公,氣若長虹,撕裂了最後一縷黑雲。
睜開眼,第五長卿看著眼前的通天古樹,有些迷茫,卻是在哪裡見過,有些想不起來。
「幻術啊。」第五長卿兩手空空,身著儒衣,這是在學府時穿的,好多年未曾碰過。
「長卿,這邊,都等你呢,別發獃了。」身後傳來呼喚,是衣小冉的聲音。
「長卿再不快點這烤肉都沒了。」這聲音是樊川。
「師弟總是如此。」是嵇康師兄,隨後還傳來金靈輕笑的聲音。
第五長卿回過頭,望著枯老且掛著不可置信面容,微笑道:「多謝老人家。」
「這?老夫的幻術怎會失效?」
幻境褪去,阿公生機也逐漸褪去,第五長卿扔掉手中長劍,向大殿更深處走去。
站在阿公坐過的地方,望著壁畫上窮奇圖自言自語般說著:「江離淵獸府之主在何處?」
殿中回蕩著話語,無人回應。
第五長卿再問道:「最後一次,江離淵獸府之主在何處。」
「她已被宗主帶至荼山秘境。」
黑暗中那人猶豫片刻再說道:「秘境在後山斷崖處。」
……
大夏國,盤陽城內。
「父親大人,那第五家長子會去那地方么?」少年有些疑惑,眼前人雖是生父,卻也是自己最陌生的存在。
父親未回過身看少年,只從書櫃中拿出一卷書放於書案,說道:「即是不去又如何?」
少年沉默,雙拳緊握著,看不出任何錶情。
其父將書卷交於少年,沉聲道:「為父這些年忍辱負重,早將一切看淡。南宮戰的心,容不下任何黑點,你行事太過草率,去遊歷一番,未嘗不是好事。這卷書送你,行路遠,多看看。」
少年接過書卷,決然離去。父親望著遠去的年少身影,嘴角掛起了一絲笑容。
……
荼山斷崖,第五長卿帶著聽風尋雨二人站在一處峭壁之上,遇到了一位很奇怪的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和尚。和尚留著長發,身著袈裟,也許是長途跋涉,滿身污穢。見著尋雨聽風二位女子便說著於我佛有緣,是個色和尚。
第五長卿顧不得與和尚打交道,走過峭壁一旁長廊,過了長廊,那遠處的景色可用金碧輝煌來形容,高山流水,樓閣軒宇,莫不是仙境?
和尚一路小跑來到第五長卿身後,指著前方山崖處樓閣:「那是荼山秘境,也是荼山正宗,那山外只是個幌子,貧僧也是今日才知,丫荼山的人全是騙子。」
第五長卿觀察片刻,問和尚:「和尚可知秘境具體位置?」
「不就是那……」和尚發覺說得有些多了,反問第五長卿:「你要幹嘛?」
「沒事。」
和尚揮揮衣袖,卻是有些不耐煩了,擺手道:「和你這人說話好生無趣,我都回答你這麼多問題了,是不是該我問你了。」
第五長卿朝那荼山正宗走去,既然問不到,那便自己去尋。
和尚頗為氣惱:「兩位有緣人,你家主子是有病啊,而且這般大搖大擺的走在別人的地盤,恐怕病得不輕。我看你二人真的與我佛有緣,要不……哎哎,有緣人別走啊。」
尋雨聽風二人卻是根本不願搭理和尚,緊緊跟在第五長卿身後。
荼山秘境前,四人站在門外,大門緊閉,視野之內再無他人。
和尚拍打著灰塵,看著第五長卿三人很整齊的離開自己五丈開外,不緊不慢說著:「我剛才就來過了,不過被丫守門的打出來了。」
第五長卿準備強攻,惡來在手,金靈可能就在這裡,遲則生變。
和尚停止動作,側耳傾聽,低聲道:「不對不對,裡面有打鬥聲。」
第五長卿不猶豫,飛身而起,尋雨聽風緊隨其後,只留下還在聽著聲響的和尚。
「聽風尋雨,分開尋找,若看到金靈,傳信與我。」第五長卿吩咐二人後朝著打鬥處尋去,剛才高處觀望空無一人。
這秘境建於峭壁,樓宇高地不一,打鬥聲還在更高處,落在山頂樓閣上,看著下方疑似練武場的地方。觀察片刻第五長卿便分析出下方應有五個勢力,其中還有一個還是見過一面的莫千秋,為何他來得如此快?
正南方數十個黑衣人手持兵器站成兩列,為首者一桿如墨黑槍,看著莫千秋淡然道:「莫閣主,沒想到一點小小的誘惑就將您騙了過來,還帶了如此多反逆的宗派,還真得謝謝您老啊。」
聲音清脆,是一女子,且年紀不算太大。莫千秋與各大掌教在人群護擁中退至北方樓閣,眼角餘光掃過第五長卿隱藏之地微微一笑,說道:「張小姐說笑了,老夫不過是來拜訪張門主,不想張小姐誤會了。」
張姓女子嗤笑不已:「玄機閣這些年滲透到我荼山之人不計其數,你們的心思豬都能看出來,別假惺惺的,噁心。」
「哈哈哈,張小姐聰慧過人,即是如此,那天河曲恐怕就在你身後石棋殘局之中吧。」
荼山派一陣騷動,不知哪人被割破了喉嚨,鮮血噴洒在周圍人身上。
「玄機閣莫言。大家小心。」張姓女子從腰間抽出腰間短刃,小心翼翼觀察著四周。
荼山派眾人分散開來,戒備著周圍每一個人。這時,一片黃金葉子從天空落下,隨後兩片、三片,越來越多。還未落地,一片黃金葉消失,又一人失去了生命。
「保護大小姐。」荼山眾人呈圓形圍繞在張姓女子周圍,又一片黃金葉消失。
第五長卿聽得莫千秋所說棋局,那群黑衣人身後的確有一棋局,若真有天河曲,得來全不費工夫。小心翼翼向石棋殘局靠近,在原地刻下印記留於聽風尋雨二人,第五長卿飛身而下。
「大小姐,有人進了棋局。」一黑衣人見一道身影進了石棋殘局有些慌亂,此時一片黃金葉消失不見。
張姓女子好似未聽見一般,閉著雙眼聆聽,黃金葉消失一瞬,手中如墨黑槍朝身旁黑衣人挑去。那黑衣人下意識側過身子,臉上黑色面罩裂開,露出稚嫩的臉龐。
如墨黑槍氣勢不減,前方空白處一道身影一閃而出,驚訝道:「張大小姐有些本事。」
身影顯現,莫言站在一顆白棋上,嘴裡還咬著一片黃金葉。張大小姐冷著臉,戲謔道:「玄機閣派兩人就敢來我荼山,這一點本小姐很是疑惑呢。」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回答的是莫千秋,因剛才荼山眾人的慌亂,此刻數位宗派掌教已突破包圍,與莫言匯合。
張姓女子輕笑:「南宮家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剛才入棋局那人是你們安排好的?」
莫千秋亦是笑道:「張小姐多慮了,此番多有打擾,莫某人任務已結,先行告辭。」
「前輩莫急。」
練武場大門傳來了聲音,紫衣男子高視闊步走來,手中還提著一位僧袍男子,朝著莫千秋喊道:「聽聞玄機閣莫老前輩來訪,特意回來迎接」。
幾位掌教看著莫千秋,驚慌道:「莫先生,您不是說張小天在仙宮無法抽身,如今這……這算什麼事?」
「各位叔叔莫急,這次來的目的不是魚死網破,張小天不過初入上行脈,無懼。」回答的是莫言,黑衣無風自動,手指間黃金葉閃耀得璀璨。
張姓女子來到張小天身邊,悄悄說了些什麼,張小天眉頭一皺,扔下手中的和尚,道:「莫前輩,南宮家主曾在有仙國皇城當著仙宮和一眾皇室承諾絕不插手有仙國一切事物,如今可是違背了諾言?」
莫千秋淡然,捋了捋三寸長的鬍鬚:「我僅僅代表著莫家而已,玄機閣並不在其中,而且此次來也為圓小兒一個心愿,與張少主切磋一二」。
「我已突破上行脈,恐怕這心愿無法了卻了。」張小天負手而立,看著莫言,滿臉不屑。張姓女子留下如墨黑槍,退出十丈開外,眼中還有一縷擔憂。
張小天話音未落,莫言就已經消失在視野之中,一片黃金葉在張小天上空徐徐飄落。
莫家傳承於久遠的古國,傳說古國有一顆黃金古樹,樹下庇護著一個部落,名為枯。枯榮繁華,歲月終老,枯來了一位白袍老者,告知枯部落的眾人有災禍降臨。枯部落勇士無懼,手持黃金矛,身披黃金甲,等待著所謂的災禍。
白袍老者留下一部石簡,告訴族長此簡留於有緣人,可化解災禍。可人終究無法勝天,三月後,數千鐵騎來到古樹下。枯部落雖驍勇善戰,以一敵十,卻還是被淹沒在鐵騎之下。
枯部落沒了,黃金古樹還在,石簡還在,還有三位年輕的族人在古樹之上盤坐著,領悟著石簡留下的東西,如此過去三十年之久。
元城,是元部落花費三十餘年征戰贏得的榮耀,有一天城中出現三位金袍人。那一天,元城天空飄落著漫天黃金葉,也宣告著元城的覆滅。元城之後,三位金袍人離去,只留下城牆之上的『莫離愁』三字,也是後來的有仙國三大世家。
張小天如墨黑槍如龍,撥開十數片黃金葉,卻不見了莫言身影。
「小心身後。」張姓女子驚呼,莫言身影在張小天身後出現。
墨龍回首,張小天如墨黑槍點在莫言眉心,一絲鮮紅滴落,莫言身軀化作黃金葉散落四周。一片黃金葉在張小天上空消失,莫言身影再現,三片黃金葉朝張小天斬落而去。
「幻」。張小天捨棄如墨黑槍,一道黃符捻在之間,黃金葉斬在其身,如同斬在頑石之上,叮噹作響。
莫言還未再出手,身體如撞洪鐘,倒飛而去。莫千秋出手接過莫言,看著再次負手而立的張小天,雙眼半眯著似笑非笑。
「莫前輩,如何?」
「仙宮道法,玄妙莫測,不是我等凡夫庶子所能評測。不過我正巧也尋到過一件寶物,臨走前還請張公子鑒賞一二。」
莫千秋說完拿出三道玉環,放置在周圍,霎時間星光點點。各大掌教紛紛走進星光,近百人就這樣消失在視野之中。
「小天……」張姓女子疑惑。
張小天看著消失的眾人,心中有了盤算,莫千秋所用亦是仙宮術法,且只有諸位長老才能得到的仙宮賞賜,如此看來仙宮內部也不太平了。當即下令道:「荼山眾人聽令,今日起宗內全日戒備,宗主如今還未歸來,隨時做好防禦準備。」
「是!」
張小天看著石棋殘局,苦笑不已,蹲下看著著和尚:「還想裝到何時?」
和尚睜開一隻眼來回張望,小聲問道:「那兩姑娘走了嗎?」
「已經走了,其餘事稍後再說,先去棋局。」
「真要去嗎?」
張小天點頭,答道:「父親的結界一月前被那人破解,如今父親還沒回來,棋局內若丟失了東西,他可饒不了我。」
羅道一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可不去,那老怪物……呸,那老前輩性子古怪得很,要去你自己去,我幫你看場子。」
張小天翻了個白眼,道:「你只要不偷裡面的東西就不會有事的。」
羅道一攤手,苦笑不得:「我也想管住我的手啊,可丫的管不住啊,裡面那麼多寶貝,簡直浪費啊!」
張小天也不想說太多,有人捷足先登,時間太長容易生變。剛到棋局旁又回頭喊道:「姐,小心那和尚,老流氓一個,看著點。」
羅道一氣急敗壞,跳起來大罵:「張小天,我星星你個星星,我是那種人嗎,出家人是不能有七情六慾的。」
……
盤陽落龍鎮,幽蘭學院。
嵇康看著樊川所寫書信,眉間深鎖。
斟茶小飲,嵇康像是做了何種決定,拿出一封沾滿灰塵的書信說道:「小冉,若見到第五長卿,交予他。」
銀色身影一閃而過,嵇康手中字已不在。嵇康又陷入沉思,九死一生的局,不知不覺中,有了變數。
……
風雨樓中
下三樓照常運轉,而幾位負責人已聚在六樓,為首的是一位消瘦的男子,凹陷的臉頰,看上去沒有絲毫生機。
財神和一中年婦女還有阿年坐在最下方,兩側各有一人,一位黑衣男子,還有一位白衣女子。
為首者開口,感覺每一個字都說得十分艱難:「第五長卿掌管風雨樓已有五年,這五年間他的成長有目共睹,現在諸位考慮得如何?」
黑衣男子率先開口,道:「優柔寡斷,難當大事。」
白衣女子卻截然相反,道:「我不覺得,此人心機重,猜不透看不透,城府極深。」
黑衣男子哼道:「你就是把事情想的太複雜,要我看就是個獃子,毫無責任心,還不如把老樓主接回來算了。」
白衣女子咳嗽兩聲,略顯尷尬,也不反駁此事,看向阿年三人。
阿年三人感受到目光,齊刷刷的搖頭,道:「我們啥都看不出來。」
為首男子輕笑,亦不語。
……
天險之橋,年輕人手持摺扇,看著來往車水馬龍,不想兩國剛平靜幾天就有如此景象,感嘆不已。
「殿下,王爺此次讓殿下去那仙宮問道,仙宮自古從未收納過夏朝之人,不知殿下……」僕人蹉跎著雙手,這天險寒冷,如同寒冰煉獄。
年輕殿下笑而不言,只是緩緩朝著天險之北守關城走去。將要入得有仙國,年輕殿下便聽到了一個感興趣的事。
「姐姐,那長毛和尚還沒找到,我們就這麼回去了嗎?」年輕殿下聽著周圍的言論,江湖中光怪陸離繁多,也是行走江湖之人的最愛。
「那臭和尚說要去找什麼第五長卿,老娘好不容易說服我爹答應讓他入贅家門,不知好歹。」那被喚作姐姐的女子紅衣似血,若不是眉宇間那可怖的傷疤,想必也是傾國之貌。
「姑娘且慢。」年輕殿下停下腳步,抬手攔住二人去路。
紅衣女子愕然,看著眼前白面小生。年輕殿下詢問道:「方才小兄弟說長毛和尚,可是羅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