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心事

64、心事

馮有珍回到家裡,看見哥哥剛剛到家,問怎麼回事?把大蒜晾到外面,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馮有珍沒有說,只是讓哥哥猜她們到哪去了。

「還能去哪裡?莫非看電影去了?也沒什麼好看的,不是飛機大炮就是哭哭笑笑。」馮有貴一邊幫著收大蒜,說還是以前那些電影好看,什麼《劉三姐》《五朵金花》《阿斯瑪》,那真是好看的一塌糊塗,可惜妹妹那個時候一天到晚搞學習,根本沒有時間看。

妹妹就說哥哥一天到晚心術不正,就喜歡看那些愛情歌劇片,哥哥就說妹妹是黃毛丫頭,情竇未開,不要一晃眼就變成老姑婆,到時候嫁不出去。

說了一通廢話,才想起來沒見到他的心上人,問真真到哪去了?

「她呀,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從今以後就不住我們家了——除非以後你把她娶回家。」

馮有貴雙腳一跳:「蘇老師出院了?呀,我昨天沒去看,夏公子接走了?我看看去。」

自行車還支在門口,他從書包架子上取下一個帆布包,甩給妹妹:「這是給你的,治家有方,犒勞犒勞你。」

打開一看,呀——花的確良耶!有珍眼睛亮了:淡淡魚肚白底色上,布滿天青的碎花,雅緻脫俗,摸摸手感細膩,想想不對勁,又橫了哥哥一眼:工資打埋伏了?

「什麼呀,車間發了季度獎!獎給勤儉持家的妹子,媽留下了縫紉機,你能幹得很,自己做吧。」

大大咧咧的哥哥,也會關心妹妹了,有珍抖開布,罩住身子繞了一圈,問:「喲,你買多了吧?」

「做連衣裙的,不多。」哥哥看妹妹披在身上,好看極了,心想,這樣能幹的妹子,又聰明又漂亮,將來不知哪個男人有福氣娶回家去,她可是個過日子的好手。

「就是做一件連衣裙也多了。」

馮有貴訕訕的笑了:「不多,兩件的料子,阿妹幫我計算的。」

哪個神經錯亂了,天天穿一樣衣服?妹妹嬌嗔地問。

「你和馮真真一人一件。」一貫豪爽的馮有貴,今天卻有幾分靦腆。

妹妹問:「哪來的馮真真?」

馮有貴嬉皮笑臉地說:「你的好朋友嫁到我家來,隨我姓,那是馮真真了。」

馮有珍想起母女重逢的悲喜,突然覺悟過來,把布扔過去:「你想用這個下聘禮?人家已經回娘家了。」

他不躲不閃,花的確良罩住了臉,也不扯下來,一個大小夥子被花布連頭帶腦地蒙著,很滑稽。有珍綳不住笑了,他才慢慢拉下花布,在手裡揉著,神情有幾分失落:「她是天鵝,你哥也不是癩蛤蟆啊,又不是童養媳,非要住我們家,到時候迎上門去就行了。反正戶口還掛在我們廠里呢。」

「她母親遷移回來,她戶口也就嗯有著落了。」

馮有貴珍惜地撫摸著花布,神色黯然:「嗨,又對哼被他捷足先登,夏永山那麼積極,就想討好蘇老師,住到夏家以前的房子去了吧?」

「以前的房子在哪裡?」

「機械局的職工宿舍呀。」

「才不是呢。蘇老師調到了二中,學校領導給她一套新房子。」馮有珍扯過花布,嘻嘻一笑,「我看夏永山也沒戲,大學沒考上,馬上要回農村。」

「呵呵哦,天助我也!」馮有貴也不打算出去了,把自行車推進家裡來,「看來我還是有希望的。」

妹妹拿著花的確良也走進屋裡,然後就說,做什麼連衣裙?馬上夏天就要過去了,也到鄉下去了。下田幹活還穿連衣裙嗎?這是好材料,還是的確良的,真是漂亮,還是做窗帘吧。

哥哥說:「咱們這個家不有窗帘嗎?」

「那是老土布的。我們家的破房子破窗子,也配不上這麼漂亮的花布耶,還是的確良的,現在稀罕得很。」妹妹對著哥哥擠眉弄眼的,「助你一臂之力吧,不是我們做窗帘,是送給蘇老師做窗帘。祝福她們新生活開始。」

馮有貴搖搖頭:「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小信未孚,神弗福也。」

妹妹被哥哥文縐縐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問什麼意思?

「這是《曹劌論戰》中曹劌的話,說這些小恩惠不能遍及百姓,百姓是不會聽從的。後者說小信不能讓神靈信服,神是不會保佑的。」馮有貴坐到椅子上,神情沮喪。就說妹妹只是數學好,語文不好,總而言之,這些小恩小惠不起作用,還是人家夏公子有辦法,能夠把蘇老師調回來,而且調到二中當老師,還分配了一套新房子。母女兩個一定感恩戴德,感情的天平也一定向他傾斜。」

妹妹安慰哥哥,把茶壺裡的涼茶給哥哥倒一杯,然後笑嘻嘻的安慰:「他還真沒那麼大的本事,告訴你吧,是一把手的女兒辦成的。」

「呵呵,」他開心得手舞足蹈,「賈文娟辦成的?那就沒夏永山什麼事了。你去看了嗎?她們家缺什麼?」

馮有珍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新家呀,缺的東西多呢。馮有貴癟了的皮球又打足了氣,說明天就給她們買去,還買一台電風扇,買個沙發,把她們新家布置起來,還憑著那天晚上開飛車,壓縮了一半的時間,搶救了蘇老師的生命,以後就可以到那裡去蹭飯了。到時候風風光光的到二中娶親。一定要搞一輛小轎車……

「一個雞蛋的家當,不要打美夢算盤了。」馮有珍突然想起來,「哥,是你把蘇老師接回來的?什麼時候?」

「你記得嗎?那天晚上一個人來喊我,然後我就出去了,然後早上都沒回來。大概是你們自己去領大蒜的?」

妹妹想起來了:「就是夏永山?你說救了蘇老師的命,那傷得很嚴重哦?」

「當然,不是我帶著白醫生去,不是我把汽車開得像火箭一樣快,哪怕晚十分鐘,蘇老師就沒命了。」

「那麼嚴重?」

「當然嚴重哦,一把刀從前胸穿到後背,你說會不會送命?」

「怎麼會是刀戳的?誰捅的刀子?」

「也沒有局破案,但初步斷定是自殺。」

「可能是想女兒想的吧。」馮有珍理解的點點頭,「那個時候,被剪了頭髮,臉上戳了一個口子,蘇老師都喝毒藥要自殺的,不過自己對自己捅刀子,太慘烈了——」

「是啊,流了好多血,所以要補一補,什麼黑魚湯,鴿子湯,炒豬肝什麼的,我每隔一天都送菜送湯去。」馮有貴好像自己也要補血一樣,一口把一杯涼茶都喝了。

「哪裡來的菜和湯?」

「到飯店裡買的呀。」

「你不早說?我燒的也不比飯店差,還能節約好多錢。」妹妹抱怨道。

「我能告訴你嗎?你個大嘴巴,與真真兩個形影不離,一個鞋拔子,一個鞋刷子。你做什麼她看不見?」

「這麼大的事,女兒應該看看娘啊。」

哥哥嗤之以鼻:「一個手不能動,一個全身不能動,你說誰伺候誰?除了抱頭痛哭——抱頭都做不到,大概都要牽涉到彼此的傷。現在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見面很溫馨,很祥和,很幸福啊。」

「他們都隱瞞了傷勢,說的雲淡風輕的,把我都騙了……蘇老師還說要請我們吃飯。」

馮有貴才覺得不對勁兒:「搞了半天,他們沒說,你把我的話套出來了,以後他們一定說我是大嘴巴。你可千萬不要說是我說的,一定瞞著你的閨蜜。我明天請假不上班了,也去看看她們。看看還缺什麼。」

妹妹一邊點頭一邊說:「已經告訴你了,只是買那些大東西要車子啊。」

「要什麼車子,車子不回來了嗎?」老馮說著跨進門來。

兄妹一起站起來,馮有珍問他吃過晚飯沒有?

父親就說沒有,問晚上有什麼吃的。

哥哥沖著妹妹說:「我也沒吃晚飯,就在這裡跟你說一大堆,你只關心你老爸,不關心你大哥。」

妹妹馬上就說去做涼麵,吃的又涼快,菜都不要。一邊做一邊給父親講蘇老師的事情。當父親的說好,好人有好報,母女兩個也苦到頭了,現在又有房子住了,又能夠回到市裡了,母女也團聚了。正在發愁,說女兒要回鄉下去了,真真住在這裡也不合適。現在母女兩個互相照顧就好了,現在也可以到自己家來吃飯。

馮有貴就說真真還沒有拆石膏,她母親又是貫穿傷,都沒有恢復。這就把蘇老師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們父親聽了勃然大怒,說一定是鄉里有人迫害她,要不然好好的怎麼會自殺?出這麼多血,要受多大的罪?馮有珍就說,那就要麻煩辛苦他們兩個了,自己要到那裡去住一陣子,就是大蒜也不能剝了。

哥哥就說送過去,那邊不也有自來水嗎?沒有水缸把水缸弄過去。說這也是個辦法,一天到晚三個人在那裡大眼瞪小眼睛幹嘛?

這麼一說,家裡兩個人都同意,說馮有珍不在家的時候,爺兒兩個不也過了。就商量明天要買些什麼,父親就說車子用一天,單位交點汽油費就行了。馮有珍馬上就想到,童真真的行李還在鄉下,要把東西全部帶回來。另外?張誠鼎還有些東西要帶回來。就是一天一個來回是不是太累了?

司機就說,成天在外面,跑幾天幾夜都有的,困了就在車上打個盹兒。這樣明天就要早起,把這邊需要的東西買好了,然後他就到夏橋。做好事就做到底,馮有珍既然有三個月的時間,堅持下去,母女兩個一起照顧。

哥哥咧著大嘴笑,說晚上就能名正言順到二中蹭飯了。

馮有珍把涼麵搞好了,一人一大盤,她說晚上抽時間做窗帘,只是沒有鐵環,明天記得要買。哥哥就說,小菜一碟。三口兩口碗把涼麵吃完,找了鐵絲及工具,等妹妹把窗帘快做好了,他的鐵環也做好了,明天到那裡就可以安裝。還要父親晚點起床,和妹妹一起把東西買好了,送到那邊去,再把車子開回來,讓父親下鄉。

張誠鼎兄妹兩個氣了好幾天了。董晨晨也很難為情,夾在中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媽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那天,董母把干馬齒莧和收買的魚乾弄了一大袋。張誠鼎把給他母親銷售的東西也整了一麻袋,趁著趕集,用拖拉機把她送到長途汽車站,快開車了,她扛著自己的麻袋上車,磨磨唧唧的,司機催促快點。她上去以後馬上就說,好了好了。司機以為真的好了,車門一關,油門一踩,車子就跑出去了。

但是,張誠鼎家一麻袋根本就沒放上去,張誠鼎把拖拉停好過來,長途汽車已經開走了,自家東西還在地上,只有帶回來。這樣的人配當他的丈母娘嗎?但是看著董晨晨乖巧的模樣,也只有唉聲嘆氣。

張誠盈氣得跺腳:「這種人,我們以後不帶她玩了,自己搞自己的。」

馮師傅找著去了,說是來拿童真真東西的。而且告訴他們,童真真恢復的挺好的,她母親也回城了,到第二中學當老師,還安排有住房。

還有送上門的運輸車。兄妹兩個很高興,趕緊收拾這邊的東西,原來沒有帶走的一麻袋,另外又裝了一麻袋,加上真真的行李,也有不少。但是解放牌的卡車進不來,張誠鼎只有向生產隊長請假,說是給童真真送行李。

童真真在這裡關係很好,生產隊長同意了。馮司機感嘆說,這個地方看來物產很豐富,風景也不錯,但是要想富,先修路,路太窄了,車子進不來,不能光靠拖拉機跑,還是小型的手扶拖拉機,這些東西已經裝的滿滿的了。

到了公路邊兒上,搬運到了卡車上。拖拉機帶路,然後到了鎮上。

張誠鼎還專門把他帶到夏橋飯店。飯店的老闆跟張誠鼎已經熟悉了,因為他做的夾子還真有用,又是山雞,又是野兔,就是夾到一條蛇,老闆也要。送了兩趟就認識了,以後就說把東西放在他店裡,老闆也同意了。

司機答應,一個禮拜可以來取一次貨,正好吃過中飯再把東西帶走。張誠鼎還有點不放心,說不能每周車子都來吧?

他說,汽車到處跑,給供銷社送東西的時候多,總是要下鄉的。既然出來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拐個彎兒就來了,就能把東西帶回去。如果不來,他還有許多徒弟,讓他們帶也是一樣的。

張誠鼎還塞給他一口袋香瓜和桃子,說帶給那兩個女同學吃。司機就說沒這個必要,家裡有吃的,但是張誠鼎說在他們家也吃過好幾次飯,投桃報李,以後還要多多麻煩師傅。

皆大歡喜。

兄妹兩個第二天都起的很早。悄悄的動作也不驚醒他的父親,畢竟他要往夏橋跑一趟,當天去,還要當天回來。所以也不在家裡煮飯了,把剝好的大蒜放到卡車上,兩個人到外面,一個人買了兩個大饃,吃了就當早飯。然後一起交了大蒜,先到傢具店,人家還沒開門,又到雜貨鋪里,對也沒有開門。之後到醬坊——那是賣佐料的地方,和菜市場一樣開的早。

買好了所需要的,再到雜貨鋪里,把鍋碗瓢盆等等炊具買好了。馮有珍又買塊搓衣板。這樣一隻手也可以洗衣服。最後傢具店才開門,買了碗櫥,買了沙發,買了六張凳子,兩把小椅子。哥哥問妹妹為什麼買這麼多?妹妹算了一下,說如果晚上要請客,人數到齊了,就正正好八個人。蘇老師家裡有兩把椅子,正好買六張凳子。

後來再一想,兩個人都是讀書人,要買一個書架。哥哥說買兩個,媽媽房間里放一個,女兒房間放一個。

馮有珍就說他頭腦梗。這個時候能放什麼書?她想起看的《基山伯爵》,雖然好看,但是要放在書架上面,人家外面人看見,又會說那是封資修的東西,抄家抄出去,然後再燒掉,可惜不可惜?所以搞一個書架,只能放一點她母親的教材。這樣一說,哥哥也佩服妹妹聰明。妹妹說不叫聰明,叫是識實務者為俊傑。

滿滿的一卡車東西,運到了二中教工宿舍。樓上下的教工們都驚動了,誰又搬家來了?也不用這麼講究啊,每家的傢具都是單位配置的,沒有哪一家有沙發,有書架。

一直到兄妹兩個把沙發抬上樓,放到二樓最東邊的一個房間,他們才知道新來的女教師不一般,不但人長得漂亮,人緣兒也不錯,昨天有人幫忙,今天又有人幫忙。

進房間發現,母女兩個正在為洗衣服爭執。

昨天晚上,兩個人也不怕熱,睡到一張床上,一邊扇著扇子,一邊靠著床架子聊天,有說不完的話。哭一陣,笑一陣。終於安穩下來,已經很晚了。所以早上也起得遲。

真真到外面買了幾個包子,一袋子鹹菜,母親還說太浪費了,買大饃就行了。是女兒說母親需要加強營養,母親又說女兒需要加強營養。得了,兩個人一起加強營養吧,那就吃包子,也不過就是菜包子,對付著把早飯吃了。

這才想到,昨天的衣服沒有洗。童真真就要動手,可只有一隻手,搓都沒辦法搓,只有在水池子里揉。母親說,這樣不行,她洗。女兒看到母親動輒喘氣,彎腰都比較困難,自己又沒辦法出力,把一把大椅子搬到衛生間,放到水池子邊上,母親就坐在大椅子上,兩手搓著洗。

一對青年男女抬著大沙發走進堂屋。聽到動靜,她剛剛站起來,就聽見女兒喊:「你們兩個搞什麼搞,誰要沙發?」

就聽見一個大嗓門兒說:「我要沙發。」

蘇老師趕緊走出來,兩手都是肥皂泡沫。馮有珍看見說不得了,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昨天聽賈文娟說,蘇老師摔倒了,碰到胸口,只是皮肉傷,沒什麼了不起。後來聽哥哥說,可不得了了,貫通傷啊,從外面肌肉戳穿了,穿過肺部,再從後背穿出來。幸虧沒有傷到心臟,否則當場就沒命了。

傷到肺部,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怪不得聽到她說而且胸悶氣短,怎麼能幹體力活?馮有珍送蘇老師好花把手上的肥皂泡沫沖洗掉。然後又端著肩膀。像捧瓷器花瓶一樣,把她扶過來坐在椅子上,說:「我不是說了嗎,今天我來洗。」

蘇老師說,能夠洗,沒關係。童真真也說沒事,媽媽在醫院裡,難道不洗衣服嗎?

她還真不了解情況。馮有貴說:「誰說在醫院裡自己洗衣服?白醫生請了護工的,一般都不要她下床。回家裡,怎麼能出這麼大的勞動力?

童真真更覺得詫異,醫生保護這麼好,自己真沒用,媽媽受到的傷害不簡單,連忙拿一把扇子給母親扇風。

看出閨蜜的自責,馮有珍安慰道:「放心,以後你也可以洗,我買了搓衣板來了。一個手在搓衣板上搓搓,比兩個手搓洗的還乾淨。」

真真用扇子又給閨蜜用勁扇了幾下:「真想得周到,這麼能幹的人,誰要是娶了你當媳婦,那就幸福美滿了。」

「不要扯西遊。」馮有珍拉著她下樓去,說還有好多東西要搬上來。

媽媽還說女兒手殘廢了,怎麼能拿東西?童真真說她左手能拿。然後就一起下去,一看車上果然不少。

馮有貴扛著碗櫥,馮有珍扛著書架子,童真真夾著個大盒子上了樓。

蘇瑾瑜想不到還有那麼多東西。一個勁兒埋怨他們馮家兄妹兩個,說幹什麼要胡亂花錢?這屋裡能住人了,有床有桌子了,還需要這些嗎?

馮有貴咧著大嘴笑。說讀書人要書架,教書人更是要書架,這個書架就放在她的房間,以後等書香滿園了,以讀書為榮的時候,再給童珍珍添一個書櫃。

看著女兒左手抱一個大盒子,還沉甸甸的。母親又心疼了,三個人一起笑說,沒事兒的,都需要鍛煉鍛煉。只有鍛煉好了,女兒才能照顧母親。她母親說,她的手還沒有好啊。

女兒就說,一隻手也要鍛煉,多鍛煉好的快。

就這樣,三個人又下去一趟,零零碎碎的東西搬上來。母親已經給他們把茶泡好了。讓他們坐下來休息。馮有貴就說,車子要給父親送去,父親下鄉,要把童真真的行李帶回來。

母女兩個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說送送他。兩個人才出門,他已經跑下樓了。開著車子,呼一聲跑回家去,連父親的早點都買好了,讓他父親開著車趕緊去。問是不是回來吃晚飯?他父親說,如果不耽誤的話,應該回來吃晚飯。

馮有貴說好,今天晚上到蘇老師家吃晚飯。

給人家拿了東西就要吃飯?父親說沒這個規矩。

兒子不樂意了:「我花那麼多錢給她買東西,吃她一餐飯又怎麼樣?你把東西送回來,肯定要送到這裡來。難得一聚,盡量快一點,快去快回,我們等你們吃晚飯,以後我都要到她家吃晚飯。」

父親就笑他兒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什麼算盤?老鬼都知道。

父子倆一起出門,一個開了汽車到鄉下去了,一個騎了自行車跑回二中。好在隔得也不是太遠。一路騎著車子也還涼快,就這樣上了樓,還是一身都是汗。

見他背上衣服都是濕的,童真真用臉盆接一點冷水,加上開水,把自己的毛巾放進去,讓他洗洗。看見姑娘充滿感激的目光,他心都化了。毛巾那麼軟,那麼潔白,洗到臉上覺得好舒服,好舒服。

心中一動,毛巾遞給童真真:「給我擦擦後背吧。」

童真真轉身就走。馮有貴攔住:「為誰辛苦為誰忙?你就不可憐可憐我嗎?是不是一背都是水呀?不會感冒吧?」

她停住腳步,他自覺的轉過身去,彎下腰來,讓她擦了幾下,似乎又嫌棄的說:「後背全部打濕了。」

「我把衣服脫了吧。」

她用毛巾在他背上刷地打了一下:「成何體統?就這樣別動。」

屋子裡就他一個男人,打赤膊是有點兒不像話。讓自己保持這個姿態,她要跳鞍馬?歪著腦袋看過去,她扯下了床上的枕巾,後走過來,蓋在他的背上。這是隔住了潮濕,想的真周到,他生怕裡面的干毛巾掉下來,然後就把毛巾又往肩膀上扯,把衣服下擺,別在褲子裡面,這才挺起胸,望著姑娘傻笑。

她別過臉,也能看見,白皙的臉龐上有淡淡的柔光,什麼話也沒有說,然後就轉身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心裡都有些悸動。

到客廳的時候,蘇老師問他,不去上班嗎?他說把事情辦了,趕到工廠上下午班。然後晚上再來吃晚飯。

童真真跟著也出來問:「我們家是你食堂嗎?幹嘛要到我家吃晚飯?」

「你們家涼快呀!」他蹲在地上,打開那個盒子說,這是買的電扇,馬上就來裝。

馮有珍把衣服洗好了,晾曬好了,就要來給哥哥幫忙。看她過來抬桌子,馮有貴要她讓開,桌子一端就放到房子中間。工具帶來的,連電扇也買好了,三下五除二,電扇裝起來,開關就在門邊上,呼啦啦轉動,帶來一屋子的風涼。

然後兄妹兩個又裝窗帘,童真真昨天晚上沒有在自己房間睡覺,就因為窗戶對著別人的大樓。現在他想的這麼周到,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很熨帖。

兩個卧室各有一個窗戶,客廳里還有一扇窗戶。窗帘一拉,馬上就不一樣了。顏色素雅,花色漂亮,蘇瑾瑜一個勁兒的感慨。過去都沒有這麼好的環境,眼淚又湧出來,女兒問她難過什麼?她輕聲說說,這麼好的住處,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搞這麼漂亮幹什麼?說不定哪天又要把被掃地出門。

馮有永貴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說沒事,沒事的。放心了,生活總是會越來越好,就像工廠一樣,生產任務越來越多,質量越來越好,社會安定了,一切就會走上正軌的。就像這所學校,當初不是也一樣的亂嗎?現在連新的教學樓也蓋起來了,宿舍樓也蓋起來了,還要請好老師回來哩。

電扇裝好了,窗帘掛好了,最後還剩一塊布,問這幹什麼的?那邊的馮有珍已經把桌子搬回原位,擦乾淨,最後用那塊花布往桌子上面一鋪,兩個水瓶往上面一放,說如果再有一瓶花,這就是高檔房間了。

蘇老師要他們兩個好好歇歇。馮有珍說不行,還要去買蜂窩煤。

蘇老師嘆氣了,說怎麼搞這麼複雜?對付幾天,學校食堂開伙,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馮有珍就說不行不行。生活,就應該油鹽柴米醬醋茶樣樣齊全,還是自己燒飯燒菜,有營養又衛生。

馮有貴也在邊上說:「不是你們兩個人咯,你看,你們兩個洗衣服也洗不起來,粗事重活也沒辦法干。可能,生煤爐你們都不會。也別嘆氣,放心,我妹妹就是勞碌的命。她已經請了三個月的假,還不是請假,是生產隊放她的假,給你們雇的幫工,你們不用白不用,所以她就在你們家裡幫著幹事,晚上我妹妹就在這裡住宿,不好意思了,我晚上過來吃飯,不會趕我走吧?我們四口人吃飯,就那麼馬馬虎虎對付怎麼行?何況你們兩個還要加強營養……」

他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屋裡主人無話可說。這兩個就像入侵的管家,還要到她們家裡來吃來住,可是又沒辦法拒絕。畢竟欠他們那麼多,還都沒辦法還,真是一筆算不清的糊塗賬。

母女兩個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最後一起看著他們兄妹兩個。他們只是揮揮手,哥哥自行車帶著妹妹,又是一溜煙的跑了

剩下母女兩個大眼瞪小眼。別說,還真是大眼瞪小眼,因為女兒的眼睛是丹鳳眼,眼睛並不大,只是很嫵媚,而母親的眼睛是杏仁眼,大眼睛亮閃閃的,睫毛又長,嚴格地說,母女兩個還真不太像。

母親先忍不住了:「真真,他們兄妹倆怎麼回事?一個夏永山已經讓我們招架不住了,熱情過分,這一個馮友貴又是這樣。他妹妹和你是朋友同學,那還說得過去。他哥哥怎麼回事?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女兒對母親嫵媚一笑:「誰讓母親把我生養的好。你看,我都成了殘廢,還有男人喜歡我,你不是應該值得驕傲嗎?」

「哎呀,我跟你說正經的,你看上哪一個了?當然,這些小夥子都不錯,只是。只是,你現在還沒有恢復健康,工作還沒有著落,現在……」

「現在,我也不小了,25歲了。開始談戀愛,也還再談兩年,那就二十七八了,那個時候再不找對象,再不嫁人,是不是我也要也要當老姑娘了?」

蘇瑾瑜陡然變了臉色,憂傷和無助的眼神看著女兒:「這個小夥子,也就很一般的相貌。很一般的工作。你說,我女兒這麼好的條件,不說你的手受了傷,假如你上大學了,一定是重點大學,畢業出來,一定有很好的工作。再這麼聰明能幹,找什麼樣的對象找不著?」

母親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現在的神情更加複雜。女兒反問:「媽媽,你要我找個什麼樣的對象?」

蘇瑾瑜毫不猶豫的說:「首先要有家庭,這個家庭應該是知識分子家庭,要和我們對等。所謂的門當戶對,那是有理論和科學根據的。小夥子起碼要大學畢業吧?哪怕你上不了大學。但是嫁人都應該嫁層次更高一點的。最好男方是機關單位的,文質彬彬而不是油嘴滑舌的,生活有規律,不是經常加班加點的……」

媽媽這麼一講,她一愣一愣的,一想這個馮有貴,沒有一條符合,這個肯定不行了。心中有些苦澀又有些好笑:「媽媽,婚姻是雙方的事。你也不看看你女兒現在什麼樣?自己沒上大學,要人家上大學。自己家庭雖然是知識分子家庭,但是是單親家庭,還被人說成分不好。要人家機關單位,你女兒還沒工作哩。」

蘇瑾瑜半晌無話,然後再問了一句:「難道,難道你看上他了?」

女兒趕緊搖頭:「放心,媽媽,我跟你一樣有點禁慾。也不是奉行禁欲主義,只是對這方面的問題很淡漠。當初是準備高考的,那個時候年紀小,十七八歲。現在如果要上四年大學,出來就快三十歲了。社會上女人可能都帶孩子了,只是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問題。首先我要等石膏拆下,然後手恢復功能。然後再要有工作。現在一步都還沒做到,什麼找對象成家的事情,想都別想。」

「那就是說,你把他擯棄在你對象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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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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