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集仙殿中沒神仙
「原來那小子的字,是要這麼寫的呀。」王司業倒吸著涼氣,越看越是感慨。
羽毛筆是硬筆,自然不能如毛筆一般有點鉤挑沉之類的書寫技法。但是用來書寫李重潤先前那種有些死板的小字,竟能鋒毫畢現,轉折遒勁有力,一改用毛筆書寫時軟塌塌的樣子,倒是有了一些鐵骨錚錚的味道出來。
「如此來看,這字看起來倒是真的有幾分意思了。就是筆跡太細小了些,要是再大點就好了。」
數日後的一天夜裡,紫薇皇城,集仙殿。
「這麼說那小胖子在國子監過的還不錯?」
鳳榻之上有一個婦人,只穿了一身素白的裡衣,烏黑的頭髮虛虛的挽了個髻兒,斜靠在用做扶手的綉墩之上,一手托著額頭,一隻手正拿著一張寫了首詩的箋紙湊著燈看著。臉和脖頸上約莫有些皺紋,不過保養的很是仔細,並不明顯。
有個穿著宮裝的小丫鬟正蹲在榻邊,輕輕的幫她捶著腿。
「回稟皇上,根據鳳儀衛來報,這幾日,公子禮儀和講經都是正常去上的,只是下午的算學卻是跟王司業告了假,說是與王司業家的小孫子和林邑國王子補課。只是三人具體補的什麼課卻探知不到。」正在捶腿的小丫鬟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低著頭應了婦人的問話。
原來這位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婦人,就是武則天。
「王家的小孫子,林邑范王子?倒是有些好玩。」武則天懶洋洋的放下手中的詩箋,「這小胖子別看年歲不大,心氣卻是高的很。你看這詩文,幾時可到三山巔?怕是被關的久了。心裡還是有幾分怨氣。」
「這幾日有傳言,說是公子乃是曹操以來五百年第一人,要不要查一查?」
「這種小事,交給俊臣他們做就好了。讓鳳儀衛盯緊了先前安排的事情查就好。」
「是,皇上。」
「只是小胖子在外面倒是快活了,西隔城那幾個小子難免有些怨氣。」武則天抽了腿,伸手扶住了小丫鬟早已伸在那裡等著的手,慢慢的坐了起來,"去跟婉兒講一下,過幾日是弘兒忌日。朕那可憐的娃兒死的早,身後竟是連個憑弔的人都沒有,想想也是可憐。就讓東宮那位家的老三,過繼過去傳承個香火吧。「
「是,皇上。」
「當初弘兒的宅院,我記得是在正平坊國子監對面是吧。」
「是的皇上,現在已經改做了太平公主的公主府了。」
「太平她家呀。」武則天被扶著坐到了梳妝台前,可能是想到了些好玩的事情,武則天展顏一笑,依稀還帶有一些當年令後宮粉黛無顏色得風情。「朕那個堂侄,怕是管不住她。被自家外甥撞見了肯定很好玩兒。罷了,在太平她家旁邊起個宅子賜給他吧。」
「是,皇上。」
「當年弘兒還活著的時候,甚是推崇淮南子。東宮的老三,就封到那裡吧。也算是了結了弘兒的心愿。」
「是,皇上。」
武則天很是女人的撐了一下自己有些細長的鳳眼眼角,「去吧。把懷義叫來,朕今日要保養一下,你看,這臉上都有細紋了。」
「是!奴婢告退。」
小丫鬟低著頭,倒退著出了宮殿。有一旁的小黃門靜靜的掩上了宮門,偌大的大殿之下只有武則天一人和裊裊的熏香,很是空寂。
「就先讓他舒服兩天,過些日子怕就有些熱鬧了。」
武則天對著鏡子自言自語道,厚厚的帷幕動了動,只是除了風聲,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李重潤這兩天過的很是洒脫。
雖然近幾日沒有司業大人的大講,上午都要去繩桁廳學習禮儀,幾個負責教導禮儀的教授居然是宮裡出來的老宮人,下手極狠。動作稍有變形就會有細細的竹篾條抽過來。
不過王榮倒是難得的利用了自家的關係,說服了他爺爺,說最近李重潤教給自己的方程更加好用,要請幾天假認真學習。所以老爺子那邊就給批了假條過來,下午他們幾個倒是不用去見那鬍子博士的臉色,三人就在范育碧宿舍那裡學習方程。這讓一大兩小三個小朋友下午的日子過的舒服了很多。
每天中午李重潤還能在范育碧那裡蹭頓好飯,被他幾次吃光了身上帶的零食之後,王家小朋友每日也很是懂事的帶了許多點心之類的吃食過來,讓李重潤輔導一大一小兩個同學的時間過的快樂了不少。
幾天下來,李重潤很鬱悶的發現自己體重似乎又胖上不少。
「所以sin30度就等於0.5。」在范育碧還在糾結因式分解的時候,王榮小朋友已經在學習三角函數了。
李重潤發現還真是人比人該死,自己當年在高中被折磨的欲仙欲死的科目,在王榮這邊只是簡單的稍加推導,問題就像被熱刀劃過的蠟燭一般迎刃而解了。
王榮這邊求知慾爆棚的時候,李重潤發現自己已經教無可教了。眼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差不多該回去的樣子,索性借口尿遁,收拾了東西倉皇的逃了。
范育碧宿舍縮在國子監後院最西北角落處,與東南角的茅廁距離很遠,李重潤一邊慢慢的走著,一邊琢磨著明天要教些什麼東西才能應付王榮那個小變態極其旺盛的求知慾。
只是他路過藏書閣的時候,依稀聽到牆邊隱約有說話聲傳來。
李重潤很奇怪,這會兒是下午的課業還沒結束的時候,除了他們三個請了假的和幾個因為家中有事回鄉的監生。所有的監生此時都應該還在前院的教室裡面上著各專業的專業課。為何此時會有人在此說話?
李重潤很是好奇的藏在樹叢之中湊了過去,很輕鬆的鑒別出來其中一個有些諂媚的怪異口音肯定就是那個非常討厭的鬍子博士。
「三天後,三車藁草還在老地方。都是河東來的好東西,保證新鮮。」鬍子博士說的話讓李重潤很是奇怪。如果是藁草,都是晒乾了賣給別人養馬,如果是新鮮的,下場雨就爛成一團綠泥,沒有任何用處了。
「上次博士安排的貨色很是不錯,貨款已經送到博士府上。還望博士不要嫌少。」
仔細聽到回話的聲音,李重潤覺著有些耳熟,在屋后等了半天,聽到兩人走了,李重潤才從樹叢中鑽了出來,遠遠的看了兩眼,發現說話的不就是那位和范育碧起衝突的那位伊圖那先王子又是誰呢。
李重潤遠遠的以拜見老師的名義打了招呼,只是兩人見有外人到場。便很有默契的住了嘴。略微寒暄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客套話,鬍子博士居然都沒問來李重潤他們這幾日在做什麼,為何不來上課。客套話說完就借口有事離開了。
帶著一肚子問號的李重潤回了西隔城,只是路上的顛簸很是讓他下定決心一定找機會給馬車加個彈簧。
回到五王殿,李重潤發現殿里的氣氛有些奇怪。
范哥兒遠遠的看到李重潤回來,哭著就往他懷裡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