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曩喆多遺塵
我不去想,
是否能夠成功,
既然選擇了遠方,
便只顧風雨兼程。
我不去想,
能否贏得愛情,
既然鍾情於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誠。
我不去想,
身後會不會襲來寒風冷雨,
既然目標是地平線,
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
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
只要熱愛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低沉而有磁性的男聲在體育館里回蕩,幾千人的嘈雜反而使桂七朗讀詩歌的清晰顯得無比珍貴,就像一股清流,緩解了熱氣蒸騰的幻想,高中三年的生活也隨著這道聲音落下了帷幕,接下來就是幾個請來的家長發表感言,然後校領導最後一次在台上講究自己的威風,再然後...
「李喆!」
感覺身體被托起來,一點一點向外面挪動,李喆睜開眼,體育館人頭攢動的虛影和室外綠樹的蟬鳴重疊在一起,暈眩感帶著胃裡的酸水一點點湧現出來。
「嘔...」李喆扶住牆,乾嘔起來。
「嗷嗷嗷,你沒事吧!」思雨趕忙拍打閨蜜的背,抱怨道,「都跟你說撐不住就早點出來休息,你還硬撐,不知道自己身體不行嗎?」
好一會兒,反胃的感覺總算是好了一點,李喆虛弱的抬起頭,苦笑道:「這不是以後沒機會看到他了嘛。」
「那你去告白呀,」思雨為好友的不爭氣感到恨鐵不成鋼,「反正都畢業了,再不說以後可沒有機會了呀,把你的心意告訴他呀!」她的聲音很大,引的不少出來休息的人側目。
「姑奶奶,小聲一點,小聲一點,」李喆趕緊去捂好友的嘴,「還有這麼多人呢,再者說……」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慢慢的消失了。
「你說什麼?」思雨疑惑的看著李喆,然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桂七一米八的身材在高中也算是鶴立雞群,再加上他總是昂首挺胸,不知不覺氣勢就高人一等,少年的朝氣蓬勃也使他在人群中耀眼無比。
常有詩歌發表在校刊之上,三次省模擬考單科分數線全省第一,曾經拿過什麼徵文比賽的金獎等等,這些一口氣講不完的事迹更是為少年添上了一筆絢麗的色彩,使無數女孩子喜歡上他的同時又自卑的不願意靠近他,他就像青春的一場夢,可望而不可即。
但是少年現在卻微微躬身,拉著一個少女的手,為少女遮住夏日的陽光,少女的臉色蒼白,顯然也是在體育館撐了許久,最後體力不支被扶出來的,而且這人思雨也認識,是去年退下來的學生會主席沈怡,品學兼優,聲音優美,相貌可愛,留一頭幹練的短髮,常在校園電視台和廣播活躍的她同時也是無數男生心目中的女神,思雨以前參加過學生會,跟沈怡有過數面之緣,知道沈怡的性格並不像她的外貌一樣嬌弱,而是頗有女漢子的樣子。
沈怡和桂七簡直就是金童玉女,就像是秦觀的詞一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是羨慕不來的組合。
再回頭看看已經把頭埋在脖子里的李喆,思雨無奈的嘆了口氣,雖然好友摘下眼睛后也頗有幾分姿色,但是這膽小懦弱又執拗的性格就像她的長發一樣,糾纏不清。
這時候沈怡一臉嫌棄地甩開了桂七的手,看到了這邊的思雨,招了招手,向這邊走了過來,她身後的桂七不在意的笑笑,伸手摸了摸沈怡的頭,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李喆縮的更厲害了。
沈怡不耐煩地再次拍開桂七的手,回頭瞪了他一眼,殊不知在旁人看來其中撒嬌的意味更多,思雨已經對好友不抱有希望了,和沈怡打了個招呼,至於桂七嘛,權當沒看見。
「好久不見了呀,思雨,」,見到熟人,沈怡顯得很開心,「最近怎麼樣?還有身旁這位怎麼稱呼?」她看向李喆。
思雨剛剛準備開口,卻被李喆顫抖的聲音打斷了:「我...我叫...李喆...」聲音雖然微弱,但是李喆卻抬起了頭,思雨看到她的眼鏡沒了蹤影,美麗靈動的大眼睛認真的看著沈怡...和她身後的桂七。
真的是愛情讓人成長,思雨有一種自己家孩子長大的欣慰感。可是......這樣她還能看清桂七嗎?思雨暗暗吐槽到。
「李喆,李喆,」倒是桂七聽到了這個名字,頓了一頓,念了兩遍,饒有興緻地詢問道,「是兩個吉利的吉的那個『喆』嗎?」
「是...是的。」李喆又把頭埋了下去,也許是因為太陽太大,思雨看到李喆的脖子根有些微微發紅,聲音弱的就像會被風吹走一樣。
「嗯...」桂七歪頭想了想,輕輕皺了皺眉頭。
看著少年在陽光下英俊的側臉,思雨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是十分有魅力的,而身旁的好友已經漲紅了臉,不敢去看他。
這時候少年微微一笑,剛剛體育館里有著獨特魅力的嗓音沒有了話筒的過濾,音響的模糊,清清楚楚地響起於這方天地:「曩喆多遺塵,清風來四隅。」這句話就像炎熱夏日的一陣清風,輕輕地拂過每個人的心間。
「是和你一樣的『喆』哦。」桂七笑道。
「哎,桂七,不就是叫你送沈姐出來休息而已,你等會還要上台呢,就是沈姐的那份話...」遠遠的,體育館那邊傳來聲音。
「麻煩你了。」沈怡朝桂七點點頭。
「嗐,我們之間還要說客套話嗎?」桂七擺擺手,另一隻手神奇地變出一把傘來,他把傘給了沈怡,「太陽太曬了,扛不住就回去,不用硬撐哦。」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要你管。」沈怡撐起了傘,擋住了陽光。
「那好,那邊有水,」桂七指了指放礦泉水的地方,轉頭走向體育館,對那邊的人喊道;「來了來了!」小跑起來。
「要不要我幫你們拿兩瓶水?」有了剛剛休息的那一會兒,沈怡臉上好了不少,她起身把傘遞給思雨,詢問道。
「謝謝啦。」思雨沒拒絕。
「不用這麼客氣的。」
看著沈怡走開,思雨回頭問李喆:「要不要回體育館?」她還是明白好友的心思的。
李喆沒回答她,只是輕輕的說道:「曩喆多遺塵,清風來四隅。」她又念了一遍,又一遍。
思雨看見她的淚珠大顆大顆像珍珠一樣滾落了下來。
「那傢伙什麼的,就知道炫技,」思雨慌了手腳,趕忙安慰好友,「這樣的傢伙沒什麼好的。」
看著沈怡拿著三瓶水走回來,李喆抹了抹眼淚,聲音有些發顫。
「不用了,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