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獨有的浪漫
我陪你走過四季，也走完了這輩子。
——題記
十月的西北小城，涼意倒是來的挺快。
我獨自在河堤散步，手機里播放著舒緩的民謠，欣賞著柳條的柔美，感受著微風的輕撫。我只想靜靜地觀景，可總有些動人的畫面使我的心泛起層層微波。我向來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話不多說，便朝著那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婦走去。四下望了望，沒有可坐的凳子，索性席地而坐，聆聽屬於他們的故事。
「老頭子，我還想吃你家的麵皮，那時你家的麵皮是整個縣城最好吃的了。」老奶奶坐在小馬紮上一邊說一邊翻著陳舊的日記本。
「嗯……嗯，是……好吃。」坐在輪椅上的爺爺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回應著。
「那時候日子苦啊，我們兩個把七個兒女拉扯大，現在都有出息啦，也都過的不錯。忙碌了半輩子了，現在我們也可以清閑清閑了。你說對不，老頭子。」奶奶朝爺爺會心的一笑，熟練地拿起旁邊的帕子擦了擦爺爺嘴角的口水。
「要不是你當時撞了我一下，我這輩子還不會跟你呢。誰還能看上你這個犟驢，是不?」奶奶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我聽到奶奶這麼幽默，嘿嘿的笑了笑。
「那年你去參軍，你告訴我，你回來就娶我，我這一等，就是五年。眼瞅著我也老大不小了，家裡人給我安排相親，說媒，我說啥也不去，我就要等你回來。就這樣，我們一個月一封信，有時甚至兩三個月聯繫不上，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放棄的念頭，我就相信你會回來娶我。」說著，老奶奶也忍不住更咽了幾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
「你在信中說，xj的冬天冷，你手上，腳上滿是凍瘡。戰友們在外巡邏時連一口熱水都喝不上，只能吃雪來充饑。我當時可心疼了。可我想著，我的男人在守著國家，我要在這兒守小家，我慢慢的安慰自己，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我在家裡給你織了條灰色圍巾，那是我第一次織圍巾，後來的毛衣毛褲也一件沒落過，就想著等你回來的時候親手給你戴上……」
「咳咳，咳咳。」或許是爺爺聽懂了，奶奶在說什麼，一個勁的咳嗽。奶奶連忙站起來，用那滿是皺紋的手，輕輕的拍了拍爺爺的背。爺爺這才好了許多。
「哎，老頭子，你這病……也不知道我們都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我忽地一顫。
奶奶翻了翻手中的日記本，繼續說道「你也真的是沒讓我失望，我也等到了，你來娶我。我記得當時你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專門托朋友給我打了一塊瑪瑙石項鏈，這瑪瑙石還是你在部隊訓練時專門給我撿的呢，我這一戴就是五十七年，天天戴，連睡覺都不取下來。嘻嘻」奶奶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在旁邊靜靜的坐著聽，奶奶也許是看出了我的意圖，轉過頭來對我笑了笑，拌了拌馬扎，換了個姿勢繼續講他們的故事。
風停了，太陽也像是來聽故事的，稀稀落落的光斑映在我們三人的臉上，愜意極了。
「我們兩個年輕那會兒啊，總是吵吵鬧鬧的，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總因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吵的不可開交。你還是個犟脾氣，說什麼都不肯跟我服軟，你看你現在坐在輪椅上，連話都說不利索，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啊？」奶奶語氣裡帶著點親昵。
「是……是……不生氣……生氣。」爺爺有點激動了，手抬起來比劃著什麼。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似的可愛。
「那時候日子也是苦，還有那麼多的孩子要養。沒衣服穿，沒東西吃。不過說起來，那種生活還是挺幸福的，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在一起，幾個孩子擠在一個炕頭上睡，晚上可鬧騰了。」
「鬧騰……鬧騰……」
「是鬧騰，你別說了，說也說不利索，你聽我給你講。」天有點涼了，奶奶在爺爺的腿上披了條毯子。
我估摸著奶奶這幾十年也被爺爺影響了，脾氣也有點急了。
「你記得不，那年老四載了一車的蘋果去蘭州賣，可這天氣就是怪，半路下了一場大雪，把半車的蘋果都凍壞了，最後連個本錢都沒回來。孩子灰溜溜的回了家，你拿起棍就想揍他，最後還是我哭著求你你才沒打。你說你這個急脾氣，孩子要打壞了，怎麼辦?不過現在老四也不用操心了，三個孫子也心疼，你不是最愛二丫頭嘛。」
「二丫頭好……好……」爺爺也笑了笑。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我在十八歲時遇到你，轉眼都已經八十了。我這一輩子平平淡淡的，你也沒給過我什麼驚喜，浪漫。可我覺得我很幸福。」奶奶合上日記本思索了一會兒。
轉身與爺爺四目相對，奶奶一直笑，一直笑，我猜，奶奶肯定是看到爺爺眼裡的星星了，絢爛而深沉，說不定那可還是一片星辰大海呢。
爺爺吃力的說了句「下輩子……」我沒聽清爺爺說了什麼，但我知道爺爺說了什麼……
「老頭子，別信那些鬼話，人是沒有下輩子的，這輩子有你陪著我，就是我最大的福氣。」說著，奶奶起身推著輪椅挪了挪。
我想我也應該回家了。
「小姑娘，謝謝你聽我們的故事，你們年輕人總說浪漫，你覺得，我們的故事浪漫么？」我看著奶奶期待的眼神。
清了清嗓子說:「浪漫，這是爺爺給你獨有的浪漫。」奶奶笑了笑，「快回家吧，天涼了。」
我望著奶奶推著爺爺迎著夕陽幸福的走遠……嘴角也不經上揚。
可我的腦子裡卻總是在回想「我們還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人是沒有下輩子的……」
或許，這也是時間要告訴我的：在有你的春夏秋冬里，好好地愛你。
這西北小城十月的天，也不是那麼涼了。
－－－－－－題外話－－－－－－
兩位白髮蒼蒼的老爺爺，老奶奶，在柳蔭下回憶他們的過去，微風吹拂，小河流水，我有幸參與了他們的愛情浪漫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