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朋友
從便利店出來，白石楓一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因為應聘的人太多，他對這份工作已經不抱什麼期待了。
有些年輕女性為了生計不得不和店長眉來眼去，剩下的大多數出了門還信誓旦旦的保證，無償加班不計時間。
泡沫剛剛破滅甚至還沒到谷底，就已經有大批的人失業，需要每天為了生計而奔波。
他有些不敢想象，等真正的時代大潮，「就業冰河期」到來的時候，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在幾年前「自由職業者」這一充滿諷刺性的稱呼，現在已經成為很多人的真實寫照了。
「零時工」、「派遣員」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份奢望。
其實在白石楓一看不到的角落裡，已經有大批的中年男人失業，為了維持生計妻子只能去居酒屋陪酒，孩子只能從學校輟學去打工補貼家用。
時代的一粒塵埃，落在每個人的頭上就是一座山。
但是這些承受了時代重壓的人群，他們扛著的問題後來也許會狠狠的反噬時代。
後來的平成死宅，令和廢物，莫不如是。
既然這裡是沒指望了，白石楓一隻能另想他法了。
「滴--，滴--」口袋中傳來一陣震動的響聲。
白石楓一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尋呼機在響。
習慣了前世智能手機各種花式的鈴聲，咋一聽到這有些復古的響聲，不禁讓他再次產生跨越時空的交錯感。
看了眼尋呼機上的號碼，白石楓一先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才去路邊找了個電話亭準備回撥過去。
「楓一君嗎？」
「哈伊」這麼親切的稱呼自己的名字，想必也是原身之前很親密的好友吧。
「果然，就知道楓一君一定會回電話的。」
「誒？」
「哈哈，楓一君今晚有時間嗎，一起喝一杯吧，還有木原君也一起。」
「有時間的。」隨著交談的深入，記憶中的人影也越發清晰，過往的一幕幕也自腦海一一閃過。
「那麼老地方見？」
「老地方見」
掛斷電話，白石楓一走出電話亭。
外面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伸出手光線自縫隙間穿過，在地上留下一小片斑駁的光影，微微的暖意在指尖散開。
…
傍晚澀谷區惠比壽左近，白石楓一獨自一人穿行在冷僻小巷的深處。
這裡幾乎沒有什麼明亮的燈火，兩邊散落著常見的一戶建居民住宅。
借著微亮的燈火，白石楓一循著記憶中的位置，來到了一家名叫「古川」的居酒屋。
門口白色的暖簾在晚風中輕輕飄蕩，其上墨水書寫的「古川」二字也隨之捲起搖曳。
透過門帘的縫隙，暖黃的燈光帶著隱隱的嘈雜聲緩緩地向著耳邊流淌。
白石楓一揭開暖簾推門進入堂內，一瞬間客人的交談聲，服務員的招呼聲，吧台後鐵板上的油滋聲，齊齊的向他湧來，然後包裹著他，把他納入這一小片溫暖的天地。
「楓一君，這裡。」一聲響亮的招呼聲吸引了白石楓一的注意。
他轉過頭，在堂內的角落裡，兩位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正朝他招手。見他看過來，臉上更是洋溢出開心的笑容。
「琉生君，木原君「白石楓一受到他們熱情的感染，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招呼著白石楓一坐下，島田琉生叫來服務生添了一副碗筷，又為他倒了一杯扎啤。
做完這些，島田琉生方才開口，「楓一君這段時間去哪了。撥你的尋呼機，也一直沒有回電，直到今天才聯繫上你。」
島田琉生留著這個時代罕見的寸發，放眼周圍滿是劉海遮眼的長短髮，他的這副造型異常顯眼。
要不是看起來還算面善，身上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紋身，估計很多人都會以為他是一位不良。
「有點事處理了一下」看到他關心的眼神，白石楓一也不由得心生暖意。
朋友啊，總是在你覺得孤獨的時候，默默的為你帶來一份溫情。簡單卻又不刻意。
現在春假已經結束，學生都已經返校了。而這一周他們卻沒見到白石楓一的身影，開始還以為他請假了。
但是連續一周不見，他們也覺得不太正常。
期間也打過幾次電話，但是一直沒有回復，直到今天才聯繫上他，於是立馬約他出來見上一面，看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是因為家裡的事嗎？」一直沒說話的伊藤木原，突然開口詢問。
帶著眼鏡的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書生氣。不過和留著寸頭的島田琉生坐在一起，總有一種違和感。
就像不良與好好學生勾肩搭背坐在一起，成為好友一樣，說不出的怪異。
看看不時路過的服務生頻頻打量的眼神就知道這對組合是什麼效果了。
「哈伊」白石楓一抿了抿嘴低聲回答，看來他們也聽說了什麼。
「果然傳言是真的啊。」島田琉生聽到白石楓一的回答，也惆悵的嘆了口氣。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隱隱聽到傳言，說是理工學部的白石楓一因為家裡破產，不得不輟學回家。
甚至更有甚者言明，看見他的父親隻身離家前往富士山下的青木原了。
「那麼…家裡面不要緊嗎？」伊藤木原想起聽到的傳言，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
「水戶市的房子都被收回了，現在母親帶著弟弟回了茨城縣的鄉下老家。至於父親…暫時還沒有消息。」
說完白石楓一端起面前的酒杯，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口。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與家人相處的時光，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為現在這個家庭的處境而感到無奈。
島田琉生和伊藤木原悄悄的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那麼楓一君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了解了他家裡現在的情況，兩人稍微鬆了口氣，還沒到最壞的地步。
但是想到不得不輟學的他，又都心生不舍。
畢竟朝夕相處了兩年的時光，難得脾氣相合成為了彼此的摯友。
原本以為會相互一起繼續人生的旅途，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在中途下車，先一步直面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
兩個人靜靜的看著，白石楓一把一塊烤牛肉送入口中，又抬起杯子抿了一口。
一時之間席間只剩下碗筷碰撞發出的「叮叮」聲，以及酒液倒入杯中的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