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產

流產

果真如陳歡逸所料,只不過是他們回府的一個時辰里,京城中開始流傳太傅府里兩家小姐爭吵的事。

皇宮中皇后寢宮內,太子和康安王難得留在宸禧宮內陪皇後用膳,皇上聽聞兩子皆在,也沒有急著過來,陪太後用過午膳后,才來宸禧宮。

聖上雖貴為天下之主,但在平常也是性格溫和。尤其是在皇后寢宮裡時最平和不過,四人如普通人家般捧茶聊天。

皇上將手裡的茶盞放在茶几上,說:「朕方才在太后那裡瞧見公主,怎幾日不見又消瘦許多。」

皇后瞪了旁邊低頭、做賊心虛的賀崇州,說:「前幾日貪嘴吃了不乾不淨的東西,惹了病才消瘦幾分。」

皇上百思不得其解:「皇宮裡怎會有不乾不淨的東西?可瞧了太醫,先下如何?」

皇后明白講清這個不乾不淨的東西是自己小兒子從宮外帶回來的給小公主吃,怕賀崇州少不了要挨訓,只是含糊地回了幾句。

皇上斜眼看一眼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賀崇州,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也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曉。

賀崇州現在如坐針氈,腸子都快悔青了。自己就不該對那個小丫頭心軟,幾句好話就給她從宮外帶點心。他想到此處,忍不住抬眸看向周海辰端上來的點心,忽得瞧見周海辰表情糾結,問道:「周公公,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賀崇州的話一出口,其他三人皆齊齊看向周海辰。周海辰來不及轉化表情,依舊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糾結表情。

皇上自然知道陪伴自己三十年的總管這副表情定是知曉了什麼大事,朗聲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周海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最後心一橫說:「今日太尉府府宴,受邀參加的相府小姐和太尉府小姐,發生爭執。」

眾人皆驚怎麼好端端地就發生爭執,成功轉移大家注意力的賀崇州,從容自若地端起茶盞輕啄一口。

太子也有些好奇問道:「怎麼會發生爭執?兩個人現在如何?」

周海辰用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回:「兩人現在都各自回府去了。起因是太尉府小姐出言不遜,相府小姐給了太傅府小姐一巴掌。」

眾人瞠目結舌尤其是賀崇州,嘴裡還沒咽下的茶水直接噴出來。心裡十分詫異,一個文官女兒打了武官孫女一巴掌,他知曉陳歡逸大膽卻沒料到會到這種程度。

皇上也顧不得賀崇州的失禮,忙追問周海辰:「太尉府小姐可有打回去?倒是什麼話惹得陳小姐這般?你再說一半留一半,朕定要你好看!」

周海辰只好從頭講過。只是把鄭雅涓的話複述一遍,眾人都是氣憤不已,鄭府的人囂張跋扈已經是京城內家喻戶曉的事,但如此為人處事,還是惹得皇上皇后不滿。

最後講到陳歡逸如何與鄭夫人爭執,在如此彪悍不講理的人面前不落下風,眾人態度有些變化。皇上輕咳一聲掩飾尷尬,皇后拿手絹遮掩嘴角上揚,太子則不加掩飾直接向賀崇州投去同情的眼神。

賀崇州被看得覺得頭皮發麻,輕咳幾聲說:「也沒想到陳家小姐是如此厲害的角色。」說完,太子發出爽朗笑聲,覺得自家荒唐弟弟以後說不準有人整治了。

皇上面色輕鬆,開口提到:「不如過幾日下旨,把崇州和相府小姐婚事定下。」

賀崇州大驚失色叫到:「父皇不可!」

皇上以為賀崇州又反悔了,濃眉皺起,「你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賀崇州心思百轉千回,終於想到一個借口,「傳聞陳小姐長相酷似丞相大人,兒臣…..怕以後午夜夢醒之際,轉身望向王妃,卻瞧見丞相大人的臉。」

三人聞言齊齊打了個冷顫,尤其是皇上,他想想若自己是賀崇州,半夜醒來瞧見身旁美人變成丞相的臉,還嬌滴滴叫自己夫君,怕是夜夜噩夢,但還是嘴硬道:「就算陳小姐長得和丞相如出一轍,你也是要娶她為王妃。」

屋內氣氛逐漸沉重,皇后注意到自己小兒子臉上難以掩飾的神傷,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明明陳小姐長得更像丞相夫人,丞相夫人當初可是京內第一美人,哪就像你說得這般。而且陳小姐年紀實在是太過小些,再等等吧。」

太子道:「太尉府如今勢大,今日陳小姐倒是陰差陽錯地打壓太尉府一番。若是父皇下旨,豈不是鄭小姐所說是正理,而陳小姐也是從有理變為無理。」

聖上思忖片刻,點頭道:「正是此理,是朕著急了。朕覺得太尉府意在太子妃之位,今日大鬧太尉府,是想將太傅府拉入渾水中。」

太子緊皺眉頭,清秀溫和的臉上難得生出嚴肅來,他起身向皇上下跪行禮,道:「兒臣願娶太傅之女周湘蘭為太子妃,請父皇在周小姐明年及笄禮后賜婚。」

皇上皇后相視一笑,皇后笑說:「你快些起來吧,本宮和聖上知曉你倆的情誼。本就打算明年選個好日子給你倆定下婚事,沒想到你自己倒是急不可耐地來求婚了。」

太子雪白的臉頰上泛起紅暈,終究是半大少年,在父母的調笑下有些羞澀。

賀崇州難得在旁邊愣神,王妃?自己的王妃該選誰家的小姐合適呢?陳家小姐性格有趣,娶回家還能當個樂子,可惜年紀太小了。

陳府內,陳歡逸側頭打個噴嚏,引得丫鬟們側目。薰兒端著一碗牛乳薏仁粥走到陳歡逸面前,關切道:「小姐這幾日可是凍到了?春日不比夏日,早晚間還是帶著寒意,小姐平日里要多穿幾件衣裳注意保暖。」

陳歡逸輕笑著搖搖頭,從薰兒手裡接過粥,說:「無礙,猛地打個噴嚏罷了。這碗粥便由我送進去,你也一日奔波勞累,且去休息一會。」

薰兒俯身應是后便走了,陳歡逸回陳府在自己屋子裡用了午膳,又擔心李嫣便急急趕來藤書院,知曉李嫣還沒用午膳,就吩咐下人熬了這碗粥。

陳歡逸踏進屋內,屋內悄咪無聲,以為李嫣正在休息就將粥碗放在茶几上。幾步走到床邊,拉開床帷正想叫嫂子起來用膳,卻沒想到李嫣醒著。

李嫣瞪著雙眼,眼淚在臉上滑出一道水痕,正在無聲哭泣。陳歡逸一驚,從懷裡掏出手絹小心擦去李嫣的眼淚,柔聲道:「嫂嫂這是怎麼了?是被今日早上那事嚇到還沒緩過來嘛。」

李嫣瞧見陳歡逸,心疼如刀絞,顫聲問:「你早上說得可是真的?你真的已經做了出家的念頭。」

陳歡逸心裡瞭然,但是不願將實話告訴李嫣,寬慰道:「嫂子,你真是糊塗了。我那時只不過是和鄭夫人置氣,說得氣話而已。」

「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李嫣雙眸紅腫,貌美的臉龐更帶一絲脆弱,「我自嫁到陳府不過一年,你的性子也是知道幾分,你不是個隨意講氣話的人,你定是生氣過頭把心裡話講了出來。」

陳歡逸見實在瞞不過去,嘆口氣道:「我早些時候便是這般想的,可我後來就想通了。我若是出家只不過瞭然自身,父母又該何地自處,大哥又怎麼在官場中自處呢。如此便再也沒想過了。」

李嫣淚如雨下,牽著陳歡逸的手悲從中來,「你總是替他人著想,你為何不替自己著想幾分。陳鏈怎麼會捨得拿自己親妹妹的終身大事,來換自己在官場中如魚得水?你若是真不想嫁給康安王,父親母親也會保你,哪怕是聖旨…..」

陳歡逸連忙捂住李嫣的嘴,防止她再說出大逆不道的話,警惕地朝院外看去,瞧見沒有任何人影,鬆口氣說:「嫂嫂,這話不可再說,我自有打算。剛剛的話若被人聽去,怕是要招來橫禍。」

李嫣沒再言語,陳歡逸以為自己已經勸下她,心中鬆一口氣,再看一眼便內心大駭。李嫣細眉緊皺,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小臉發白,朱唇失去血色。

「嫂嫂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疼痛讓李嫣緊咬牙關,面前吐出幾字:「疼。」

「哪疼?」

「腹部。」

陳歡逸顧不上那麼多,伸手扯開蓋在李嫣身上的被子,眼前一幕深深刺進陳歡逸的眼中。李嫣雙腿間已是一片血色。

陳歡逸快步跑出屋子,大聲叫著:「來人啊,快來人!薰兒薰兒!」

偏房裡薰兒急急忙忙地跑出來,甚至腳上鞋子都沒有穿好,忙問:「怎麼了?小姐出什麼事了。」

「嫂嫂喊腹痛,我掀開被子一看,全是血。你快去找府里的大夫。」

薰兒聞言,臉上失去血色。來不及說什麼,身體下意識地跑出去。

其他丫鬟比薰兒動作慢些,這會子也全跑出來聽陳歡逸有什麼吩咐。陳歡逸一掃人群,從中挑選出幾個眼熟的說:「你,去我院子里把拾墨找到,說找府內總管,帶著皇后賜我的令牌去皇宮找婦科大夫,最好是婦科聖手。只說是陳少夫人生了病,急需太醫前來診治,十萬火急。」

「你,去前院找父親和大哥,說少夫人口喊腹痛已經出血。我派人已去皇宮請太醫,讓他們快快來藤書院,再將府內上好的藥材送到藤書院。」

「你,去夫人院子里。將少夫人情況細說一遍,讓母親將身邊生養過、懂得婦科的嬤嬤們,帶到藤書院。」

不消片刻,領命的丫鬟風似的狂奔出去。剩下的丫鬟們呆立在一邊不知所措,陳歡逸也顧不上她們,轉身進到屋子裡,對李嫣說:「嫂子且忍耐一下,我已經叫人前去叫大夫。」

李嫣張張嘴想要安撫陳歡逸,可她亦然沒有說話的力氣。陳歡逸心亂如麻,掀開被子再一瞧,早些一小灘的血污已經是大腿之下全是沒凝固的血水。

薰兒拉著一位白須老人急匆匆跑進來,老人被薰兒折騰得半條命都快歸西,到藤書院時雙手撐著膝,上氣不接下氣。

薰兒急得雙眼含淚,幸虧老大夫醫者仁心,氣息平穩后忙問:「少夫人現在人在何處,情況如何?」

薰兒顧不上禮法,將大夫拉入寢室。大夫心裡一慌,連忙低下頭不敢看卧榻之上的人。

薰兒將李嫣的手腕拿出,用手絹蓋著。大夫一遍撫著長須,一邊搭脈,「腹痛已多久。」

陳歡逸思索片刻說:「一刻鐘有餘。」

「往日月事如何?上次月事是在什麼時候?」

薰兒如遭雷劈,喃喃道:「往日月事量少、疼痛不已,上次月事已是兩個月之前。」

陳歡逸皺眉,大夫緊皺眉毛,往日慈眉善目此時也顯得幾分嚴肅和氣惱,「少夫人已經有孕兩月,今日怕是要流產。」

薰兒聞言,啪啪地打了自己兩個巴掌,哭道:「我實在糊塗,少夫人月事無規律,以前還是姑娘的時候有過三月沒有月事。我以為…….」

大夫嘆口氣道:「唉,我終究不是善此,還需讓丞相大人去皇宮請太醫。」

陳歡逸說:「已經去請了,現在怕是已經在路上。」

大夫點點頭,說:「如此便好,我開一副藥方子,稍緩少夫人病情,等到太醫來便好了。」

陳歡逸如夢在中沒有蘇醒般,人恍恍惚惚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吩咐下人的事都是下意識地做出來。

金梓媛來了藤書院,先是訓斥一番藤書院的下人,再讓帶來的嬤嬤給李嫣揉搓手上的穴位,丞相與陳鏈後到時,宮中的太醫也到了,他診脈問病症,最後搖搖頭走出屋子,在屋外的角落裡和丞相夫妻、陳鏈說些話。金梓媛掩面痛哭,丞相攙扶著夫人,臉上也是少見的悲痛,陳鏈直接癱軟在地上。

陳歡逸忘記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屋子,她坐著床邊,雙眼無神地聽屋外丫鬟們講李嫣的孩子沒有保住,又講太尉府如何如何。拾琴端著茶水走到陳歡逸面前,見她目光獃滯,喃喃說些什麼,湊近一聽便是『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嫂嫂』。

拾琴一手軟,手裡的茶杯摔落在地,陳歡逸的裙角一片茶湯,幸虧不是熱茶並未燙傷陳歡逸,如此動靜也驚醒陳歡逸,她依舊喃喃自語。

拾琴轉身閃出屋子,無頭蒼蠅般在院子里尋拾墨。找不見人,心一橫往陳鈺院子跑去。

蘭棋院的一等丫鬟瞧見拾琴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攔住問:「又怎麼了,可是又發生什麼事?」

拾琴顧不上將來龍去脈一一講清,「二少爺呢?可在院子里?」

丫鬟回到:「在院子里,正剛從學里告假回來,正打算去藤書院。」

拾琴急得抓耳撓腮,就瞧見陳鈺從屋內走出來,大喊著:「二少爺不好了,出事了。」

陳鈺以為李嫣又出什麼事,焦急道:「怎麼了?可是嫂子又出什麼事了?」

拾琴連忙搖搖頭說:「不是少夫人,是小姐。」

陳鈺疑問道:「逸兒?逸兒怎麼了?」

拾琴含著淚說:「小姐從藤書院回來便不對勁,坐在床邊自顧自地說『都是我的錯』,如何也喚不醒。」

陳鈺跟著拾琴回到陳歡逸的屋子,陳歡逸還是雙眸望著前方,嘴裡喃喃。陳鈺蹲在陳歡逸前方,搖搖陳歡逸說:「逸兒你怎麼了,不要嚇二哥好不好?」

陳歡逸雙眼凝聚光彩,這才看見一臉擔憂的陳鈺,淚終究還是流出來,「我對不起嫂子,我對不起大哥。若不是我…..」

陳鈺眼眶濕潤,強壓下喉間的酸澀,寬慰道:「是太尉府的過錯,二哥定要他們好看。如不是當時有你在場,不僅…..嫂子怕也難逃危險。」

陳歡逸連連搖頭,淚流得更凶,說:「不是這樣的,若不是我說我曾做過要出家的打算,嫂子也不會氣急攻心….」

聞言陳鈺五臟六腑像被人捏著般疼痛,他是第一次聽陳歡逸講這話。在他面前陳歡逸彷彿世間萬事壓在身上、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可現在……陳鈺不再言語向前抱住陳歡逸,懷裡的小人兒無聲無息地開始哭泣,陳鈺也流淚滿面。

一個下午過去,藤書院再無消息傳出,李嫣已經止住血,那個沒來到世間的孩子也隨著血走了。

晚膳時眾人再無心情用膳只是草草用了幾口,早早歇下。陳府被巨大的悲傷氣氛籠罩,彷彿只有沉入睡眠才能擺脫這一時的痛苦。

金梓媛是被陳歡逸身邊的金嬤嬤喚醒,稟報說陳歡逸高燒不退,現在已經開始說胡話。

金梓媛心力憔悴,又急匆匆地和丞相前往陳歡逸屋內。小人躺在床上,臉頰因為高燒泛紅,雙眼微睜眼神迷離,嘴裡只說著對不起。

丞相夫妻心裡的痛怎能言說,請了大夫。大夫把脈只說是鬱結於心、憂思過重,簡單開了一副安神葯給陳歡逸灌入,不消片刻小人便沉沉睡去。

陳鈺思考一下午,還是打算將事情告訴了丞相夫妻。聽完陳鈺所言,金梓媛癱坐在太師椅上,久久沒有反應。

丞相雙眼泛紅,臉上是消散不去的愁苦,啞著嗓子說:「這件事陳鏈有權知曉,今日夜深,明日我親自和他說。希望他能看在兄妹情份上,不要怪逸兒。」

翌日,守著李嫣一宿沒睡的陳鏈,一大清早被丞相叫走。等從丞相書房中走出時,陳鏈精神恍惚,飄著回到藤書院。

陳鏈坐在床邊,看著李嫣的病容心裡百感交集,難得的眼角濕潤。

李嫣睡得不安穩,漸漸蘇醒,瞧見陳鏈眼下青黑一片,雙眸紅腫。

李嫣抬手輕撫陳鏈的眼睛,心疼道:「可是昨夜整宿沒有睡?我睡夢間聽見下人說逸兒生病了,現在好些了?」

陳鏈覺得李嫣是孩子的母親是該知道的,作為陳歡逸的兄長他還是想開口替陳歡逸說好話。強壓下傷感,可話還沒有出口,眼淚先留下來,「逸兒….逸兒,她不是故意的,孩子它…..」

聰明如李嫣,從陳鏈不成句的話里知曉大概,露出一個微笑,可眼中滿是傷感,「太醫定是說我情緒起伏才沒保住,逸兒以為是跟我講了那些話,我心情起伏過大才導致孩子沒有留住,她便急得生了病?」

李嫣見陳鏈拿袖子擦眼睛,怕把眼睛擦壞了,就牽著他的手說:「這件事中若逸兒有錯,那麼最大錯的便是我。我平日里貪涼,來月事時疼痛難忍,我仗著年輕也沒有調理。在太尉府就已經腹痛,回府換衣裳也有些見紅,我只以為是來月事。」

李嫣講到後頭更咽起來,她輕咳一聲,接著說:「我這個不稱職的母親都未如何,受牽連的小姑子何罪之有。逸兒那般說,你和父母親他們定是心裡萬般難過,可還要顧及我的感受。。。。過幾日我身體好了,我獨自去找他們說清楚。陳鏈,我們還年輕,這個孩子會回到我們身邊的,我們不要著急好不好?」

陳鏈知道自己媳婦最體貼不過,現如今還能考慮他人感受,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揉搓過一陣。

他終於忍不住,埋首在李嫣的脖頸痛哭出聲,半響才啞著嗓子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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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妃又和姨娘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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