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事八十六 《鬼媽媽》

我是一名夜班計程車司機，但這也並不是我真正的職業，我干過很多工作，不過大都需要在夜裡工作，因為我喜歡黑夜，就像是魚只能在水裡一樣。嘈雜人多的白天讓我覺得窒息，到處都是人，他們急急忙忙到處追趕著時間，生怕耽誤哪怕一秒鐘，而我則極度不適應這種氛圍。

時間久了、我身邊就沒了朋友，我從一開始的寂寞到現如今的享受孤獨，我很樂在其中。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我也並不是沒有朋友，只不過它們不經常示人而已，我們也不經常見面，這不足為奇，如果哪一天你的時間觀念也顛倒過來了，你也會交幾個這樣的朋友。

這天晚上、我跟白班司機做了交接后，開著車在市區幾家會所轉悠，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幾單生意。城市的晚上遠比白天精彩，各色男男女女都改頭換面，趁著夜色放肆一把，按我的想法，晚上出行的這群人大致分兩類，一種是心懷叵測的人、一種是懵懂無知的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我轉了半小時后，終於拉到了今晚的第一單生意。是一位年紀不大的時髦女孩，化著煙熏妝，身上散發著陣陣怪味，我仔細聞了聞，應該是煙酒加上香水的味道。

「你好、請問要去哪裡？」

我調整了一下後視鏡、沖著後面的女孩開口問道，那女孩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等坐好后、開始掏出手機翻看著什麼。我沒有繼續催問，估摸著她是在翻找地址，果然不出所料，等了一會後，那女孩頭也沒抬的說。

「去??酒吧～」

這地方我去過幾次、是遠離城區的一間小酒吧，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去，屬於那種遊離在紅線邊緣的場所。一路無話，女孩一直在低頭擺弄著手機，就像這個時代所有的人一樣，低頭族和手機奴隸，半小時后，我完成了今夜的第一單生意。

我打開車窗、點了根煙，準備在這裡等等，想著能再拉一趟返程的，這樣就完美了。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小時，路上除了偶爾行駛的汽車，竟沒有半個人影，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再這麼等下去恐怕就見不到第二單生意了，於是我發動汽車，計劃在周圍轉個幾圈碰碰機會。

就在我剛準備出發的時候，從右側後視鏡里突然看見有一個女人在朝我招手，我隨即「嘀嘀」按了兩聲喇叭，那女人還是一個勁的在招手，這次我確定了是乘客無疑。令我無語的是，這女人傻兮兮的在那招手，就不知道往前走上幾步，但鑒於現在生意難做，我也只好掛倒擋將汽車后倒過去。

「你好、請問要去哪裡？」

停好車后、我降下後排的窗戶沖那女人問道，奇怪的是女人沒有對我的問話做出任何回應，而是直接拉開汽車後門低頭坐了進來。這個位置恰巧燈光輻射不到，處於完全黑暗的環境，我只看見那女人一身卡其色長裙、黑亮的長發、但包著頭巾，又加上她低著個頭，根本就看不清長相。類似的乘客我不是第一次遇到，畢竟大晚上的出來，還給自己搞的這麼嚴實，我想也是為了保密吧。

稍等了一會後、我見女人還沒有告訴我要去哪裡，也有點不耐煩，我故意伸手擺弄了一下後視鏡，再次問道。

「你好、請問要去哪裡？美女！」

估計是聽出了我語氣中的不耐煩，女人抬手沖著前面指了指，接著操著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

「去醫院…」

那聲音輕飄飄的，似乎還有回聲一樣，我頓時打了個冷顫，心想這女的肯定沒少嗑藥，我通過後視鏡瞥了一眼，就見她低著頭已經隱入了後排光照不到的地方了。

汽車不緊不慢的在路上開著，就算是晚上我也不會超速駕駛，這年月到處都是攝像頭，我是絕對不會幹這種顧頭不顧腚的事情。女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好像連聲音都沒發出，有段時間我幾乎都覺得自己在跑空趟一樣，不過我通過後視鏡瞄了幾眼，發現她還是上車的那個狀態。

開著開著、突然前面不遠處的路邊出現了兩個人正沖路邊揮手，這大晚上的車也不多，不如就讓我多賺一單生意吧，想到這裡、我減速靠邊，等汽車停在那兩人跟前後，我降下車窗問道。

「要不要走？車上就一個人」

那兩人點點頭、沒有回答，拉開車門一前一後就坐了進來，在查看車門關好后，我才再次開口說話。

「去哪裡？」

「??小區」

「可以、不過我得先跑趟醫院，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坐在副駕駛的人回頭看了一眼後排座的同伴，兩人似乎做了一個眼神交流，後排的乘客即刻回答。

「能不能先送我們啊、師傅，我們比較著急。」

「估計不行啊、我得先把這位客人送到醫院才行，是她先…」

我邊回答邊轉過頭，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因為我發現後排就坐了剛剛上車的那個人，之前那個女人不見了。

「師傅、你說你要送誰？」

後排座的人被我說的有點迷糊，一臉問號的看著我，而我更加疑惑，這大晚上的、莫不是撞見鬼了！也就是楞了一下，我趕緊笑著給自己找個台階，說道。

「先送你們、先送你們，結束了我再去醫院。」

說罷、我一腳油門絕塵而去，一路上我有點恍惚，雖然經常聽老師傅們講些奇怪遭遇，但自己親身經歷卻是頭一遭，回想那女人上車的過程，越想越不對勁。車裡坐著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什麼，我是一點也沒聽清、一直開到了目的地，我都還沒有恢復過來，直到副駕駛的乘客說了一句。

「師傅、我們到了，多少錢？」

「哦～哦～二十一塊！」

「好、對了師傅，下次看清楚是人是鬼在拉啊。」

「嗯？」

我一時間沒聽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正思索的時候那兩人已經開門走了，我忙抬頭看去，卻已經看不見任何身影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沖沖往上冒。我自認膽子很大，常在夜裡出來上班賺錢，膽量也自然不會小，但今晚的這一連串詭異經歷著實讓我心驚膽顫，因為剛剛那兩個人付了居然是冥幣。

我把車停在一處夜市的前面，看著周圍四處走動的人，心情稍稍放鬆，點了一根煙后，決定就在這裡窩到天亮，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繼續開車了。

天亮后、我第一時間到了交接班的地方，開白班的是位老師傅，年齡大概五十歲上下，十分鐘后，老師傅拿著水杯從遠處走了過來。按習慣我倆一起去吃了早飯，期間除了做些常規交接后，我把昨晚上的經歷也告訴了他，老師傅聽了后，先是看了我一眼，接著低頭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她啊、之前也有人遇到過，不害人。」

我一聽這話，頓時也來了興趣，既然也有別人遇到過，那肯定也知道些內情，老師傅這麼風輕雲淡，絕對也了解其中的事情，於是我懇求他告訴我關於女鬼的事，老師傅也沒墨跡直接講了起來。

生前怨冤戾濁氣、死後多為遺世鬼，原來女鬼生前是會所的服務人員，雖然職業不光彩，但她為人善良、樂於助人，也就是這個原因，讓她很快找到了另一半。男孩沒有介意她的工作，準備把她領回家見父母，兩人一通商量下來，決定先去外地遊玩一圈，再回家。她第一時間跟老闆提了辭職，這時剛好來了幾個熟客，老闆就要求她做完今天就可以走，因為是熟客她也就欣然應允了。

世事難料、她衣衫不整的從酒店床上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手機里全是男朋友的未接電話，她瞬間就明白了昨晚遭遇了什麼。為了不影響到了自己的未來，她跟男朋友撒了謊，因為此時她已經懷孕幾個月了，男朋友帶著她去了外地旅遊，幾天後的晚上，男朋友接了個電話，然後一臉不可置信的問她為什麼騙他。

紙包不住火，那幾個熟客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拍了視頻，併發在了網上，剛好被男孩的朋友看到了。兩人就這樣分開了，但她沒有告訴男朋友懷孕的事，為了討回個公道證明自己，她第一時間去了工作的地方找老闆詢問情況，哪知老闆一改往日的嘴臉，陰陽怪氣的罵了她一頓，最後竟還想占她便宜，拉扯間、她奪門而逃，剛到路口就被車撞了。

她是當場死亡的，可腹中的胎兒卻死在了醫院，老闆一看出了人命第一時間關門跑路了，男朋友站在醫院的停屍間，看著面前躺著的人淚流滿面。也就是從這時候起，偶爾有夜裡在此拉客的司機會看到路邊打車去醫院的女人，實則就是想去醫院找自己孩子的她，即使是失去了生命變成了鬼，也沒忘記自己是媽媽。

聽完整個故事後，我一陣唏噓，人間多有苦命人，但人死如燈滅，帶著這種執念繼續下去，恐怕對她也不好吧。早飯吃完、老師傅便開車走了，我這個人心軟、很容易共情，思考一翻后決定買點紙錢，夜裡去祭奠祭奠她，也算是給這段邂逅之緣做個了斷。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今天很幸運、我一上車就開始接單，一直忙活到了凌晨兩點，吸完最後一口煙后，我開車朝之前碰見女鬼的地方開去。

今晚的天色格外黑、等到了地方，我都沒怎麼看見過人，連車幾乎都沒有，車停好后，我從後備箱里拿出買好的紙錢堆放在前天晚上她站過的地方，心裡默念著然後將其點燃。紙錢燒的很快、它們無風自動的原地打著旋的往上飛，沒過多久就變成了四散飛起的灰燼，我看著地上的紙錢全部燃燒殆盡后，這才回到車裡。

習慣性點了一根煙，坐在車上慢慢抽著，我四下看看，想著運氣好的話，還能再碰見。果然、煙剛抽了一半，我就通過後視鏡看見了她，不過奇怪的是她身邊還站了兩個人，一黑一白，我仔細看了看，竟然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