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事九十 《死亡循環》

生死循環如同一個圓，起終點即是生也是死，周而復始天道輪迴誰也逃不過，掌生死者分為兩陣，互相制約共同生存。據說、受道罰者會陷死循環中，顧名思義即為不停生不停死，生法單一而死法不同，直至受盡所有死亡之痛，方能將將止罪。

我名為監罰、受命行走在人間專掌個人死亡循環之事，準確說是造了孽障需受懲戒的人，他們要不停接受死亡的痛楚，直到罪孽抵消。當然，我起初也不是一個良善的人，身為前朝舊將，疆場上我殺心最重，只要敵對，老弱婦孺通通斬殺，這也讓我死後受了十世死亡之苦，直到現在。

記得我初次死亡是腦袋崩裂、五臟六腑破碎的死法，也就是在臨死前的一剎那，被喚醒記憶的我一下子記起了所有。同時、死亡的痛苦也是成倍的，身體剛觸到冰冷僵硬呃呃呃地面時，就像是突然被萬噸重石拍到身上，巨大的壓力使我七竅瞬間流出了體內的鮮血。

接著、我清晰的感覺到，全身的骨頭髮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然後如同豆腐碰到石塊一樣碎了，我彷彿目睹數以億計的螞蟻同時在骨頭上啃咬。說實話，也就一個呼吸的時間，我卻度秒如年，就在疼痛即將到達頂點時，忽然又都消失了，恍惚間、我不住的竊喜起來，這麼死也許是最好的。

沒承想、短暫麻痹后的我迎來了更為鑽心的疼痛，難道那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嗎？我內心想著，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那種不受控制的顫抖，直到最後我徹底失去生氣。

我的第一次死亡是高空墜落，這也僅僅只是開啟而已，很快、我被安排進了一次又一次的循環，吊、溺、毒、焚等等。每一次的痛楚都會疊加起來，也就是說越到後面，折磨都是加倍的，漸漸地、我有些麻木了，有些事躲不過，這也是我必須要付出的代價，直到那一次。

我忽的坐了起來，死亡的痛感還未消失，可是周圍所處的環境卻變了，看著陌生的地方我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哪裡？

「小楓、快點，馬上要遲到了！」

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抬眼看去，一個滿臉掛笑的男生正站在門口沖我揮手示意。我趕緊低頭看了看雙手，再次四下看看，這才慢慢意識到，我可能是循環到下一次的死亡了，可這次怎麼不是立即死亡呢？

死亡循環、在一次次經歷的過程中，我慢慢意識到，每一次的死都是需要經歷的他人的死亡過程，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所謂的死亡循環，不是每次都是你死，而是每一世和你有瓜葛的人在死亡一瞬間，你就被靈魂互換了，你要經歷他的死亡過程，想想看，每次你睜眼就面對死亡，接著就是痛苦的死去，然後周而復始不斷循環。

想到了這裡，我不由打了個冷顫，又重重躺回到床上，心想著這次沒有死那麼快，索性就盡情享受一下此刻的安詳，能舒服一秒是一秒啊，我抬起右手揮了揮，嘴裡蹦出四個字。

「生病、請假！」

很快我摸清了一切，不知是哪個環節出錯了，現在的我並沒有第一時間死去，而是提前到了現在的這個身體里，一個十六歲的男高中生。既來之則安之，雖有滿滿的疑慮，我還是讓自己儘快適應這個身體的一切，另外還要做好隨時迎接死亡的準備。

第二天、大雨，風卷著烏雲狂嘯著遮住了我頭頂上的整片天空，大白天竟猶如黑夜一樣。在不斷循環死亡中，我跟著這個世界慢慢更新換代，所以沒有花多長時間我就熟悉了，坐在教室里，想著那死亡什麼時候到來。雨越來越大，學校因停電所有的課都停了，大家都靜靜地坐在教室里等著下課，突然，靠走廊坐著的同學大叫道。

「我的乖乖，一樓被淹了！」

教室里的其他人聽了都急忙起身飛奔出教室，靠近走廊往樓下看，我也被朋友拉著走了出去，就見漆黑的一樓地面積水已經到腳踝了，高空墜落下來的雨滴不斷拍打上面，一瞬間、我有種落魄到孤島的即視感。也就在這個時候，教室走廊的等呼的亮了、接著下課鈴也響了起來，周圍傳來同學們的陣陣歡呼聲，然後紛紛朝樓下涌去。

如果我就這麼浪費掉這次享受自由的機會，就真的太可惜了，想到這裡我暗自打定主意，今晚就悄悄溜出來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於是我一直等到了教室里所有的人都走完了，我才獨自朝樓下走去，雨還沒有停，地面的積水已經淹沒到了二樓走廊，我又不想徹底淋濕自己，只能準備等等外面雨停了再走。

突然、背後的教室里傳來一陣嘈雜的呼叫聲，我轉頭看過去，那一瞬間像是有道光碟機散了圍繞在我身邊的死亡陰霾。就見一個女孩挽著褲腳坐在課桌上，裸露在外的腳踝濕濕的，不斷前後晃蕩著，高高的馬尾辮，額頭和鬢角的頭髮四散垂下，上面還掛著亮晶晶的水珠，此時女孩正看向教室後面微笑，而我卻不知什麼原因愣住了。

「嗯?你來多久了啊？」

一個女聲把我拉回了現實，再一看，發現女孩已經站在我面前了，看到近在咫尺正微笑的女孩，我心裡一陣慌亂，腦子裡在拚命搜索關於她的記憶碎片。

「說了晚上送我回家，自己在這裡站了半天也不叫我，你在發什麼呆啊～」

隨著女孩第二句話脫口而出，我眼前一亮，立馬就想了起來，然後慢慢說道。

「剛剛看你看入迷了，哈哈～」

女孩臉頰一紅，眼神開始四下游移起來，然後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定，清咳兩聲后說道。

「少廢話、我還沒同意呢，具體結果看你表現。」

我笑著看她沒有作聲，瞥了一眼地上的水后，我立即轉身蹲下，轉頭沖正發愣的她說。

「好～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我明顯聽到了她呼吸有些急促，隨後就見她一手拎著鞋，一手搭在我的肩上猛的一跳，整個人便趴在了我的背上，雨漸漸變小了，女孩把傘一合，沖著斜上方的天空一指，嘴裡大喊一聲。

「出發！回家！」

今晚上發生的事情是我從來都未曾經歷過的，那種來自心底的衝擊感一下讓我頭腦昏昏的、有些發暈，不管是起初的沙場征殺，還是後來落入不斷死亡的陷阱，我都沒有過這種感受。一路上，我們聊的很開心，女孩的音容樣貌也一點點刻進我的腦子裡，因為我不確定死亡到底要什麼時候來，所以格外珍惜眼前的機會。

時間過的很快、我們距離目的地還剩下一個路口，她突然停住，沒有說話，但手卻已經悄悄牽住了我的手，半晌我們就這麼安靜的待著。

「嗯、明天來接我上學！」

她率先打破了平靜開口說道，然後轉頭笑著看我，此刻只覺我的胸口開始起伏，也看著她，眼光對視后，我點了點頭。如果可以擺脫死亡，我真的希望可以留在這裡，哪怕是片刻功夫，但終究還是逃不過天道的死亡循環。

我站在路口看著女孩慢慢往前走，想等她回家后我再享受自由，就在這時，一輛飛速行駛的汽車從遠處呼嘯而來。不安的情緒瞬間直衝大腦，像是下意識的反應，我猛地沖了過去，一把將女孩推開，然後時間又開始變得緩慢起來，這該死的熟悉感。

等我再想躲避時已經來不及了，汽車的鐵皮外殼撕裂開我的皮膚往骨肉里鑽，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五臟六腑像是菜刀拍豆腐一樣碎成了一片一片，然後我整個人騰空而起。可這次我竟沒有感覺到疼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滋生、蔓延，她一定要沒事！她一定要安全！飛到空中的我沒有待多久便跟著慣性重重砸回地面，只覺身體跟地面接觸的那部分火辣辣、熱騰騰的，我拚命想撐起身體最後看一眼她，可是卻難如登天。

可能是多佔了一天時間的代價吧，這次死亡比之以前都要漫長的多，沒等我撐第二次，就覺得有個巨大黑影朝我壓了過來。一個旋轉的圓球猛按住了我的腦袋，並在瘋狂的摩擦，我被搖晃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接著、一股股紅白相間的液體流了下來，還有一些從我的腦袋噴濺了出來。

那黑影帶著我開始旋轉起來，不過還是被壓在它的身下，不過我還是很幸運的，因為在意識徹底消失前，我看到了女孩安然無恙。

先是黑暗、然後白光，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問了我好多問題，最後告訴我可以讓我永生不死，為了能再看一眼她，我妥協了。

我名為監罰，受命行走在人間專掌個人死亡循環之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