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侯家
侯貴一邊狂奔在清泉鎮那條不長的街道上,一邊在心裡直罵娘,將伺候少爺的那個小丫頭的八輩祖宗給問候個遍。
昨兒正好是三月十四,想著自己一個月就初一十五歇兩天,就跟幾個要好多喝了幾杯,一覺睡到大晌午。可還沒等他起來,就被二夫人一頓劈頭蓋臉的打罵醒了。
問清了緣由,原來是伺候少爺的那個貼身小丫頭,把少爺的一個護身金鎖給落下了。那個金鎖說是一個仙人賜下,少爺從小傍身,護佑其平安的。
說到這,侯貴還是有幾分相信的。畢竟,幾年前侯員外的事情,對於這個小鎮子來說,還是印象深刻的。雖然那時候的侯貴還不叫侯貴,但也是在碼頭那一片討生活的,沒見到也聽說過幾嘴。
侯員外本是朝中顯貴,四五年前回到這清泉鎮老家想安度晚年的。以其身份,在這個清泉鎮也算是舉足輕重之人,回鄉之日鎮上有名有姓的都去碼頭迎接。
可是就在當日,本讓鎮上陳瞎子算好的風和日麗好日子,轉眼間就變得烏雲密布、雷鳴電閃,緊接著瓢潑似的大雨下個不停。碼頭上前來接風的人自然是就近找地方避雨,但又不敢怠慢了那隨時可能到來的侯員外。
就這樣,在雨中左等右等了一個晌午,等到天慢慢放晴、大太陽又重新從那烏雲中透出光亮的時候,也不見一個船影。碼頭上一個簡易雨棚之下站著數個服飾還算精美的漢子,還有幾個傅粉施朱、容貌艷麗的婦人。為首一人,方口闊面,臉色青黑,舉止之間透出一絲威嚴,看似久握權柄之人。
「諸…諸…諸位大人,大事不好了!」一個短衣穿褐,小廝模樣的人慌裡慌張的跪倒說道。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沒看到我等正在靜候侯員外大駕嗎?」正是為首那黑面漢子厲聲斥責道。
「回…回…里正大人的話,」那小廝吞了口唾沫,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們幾個在前面沿河迎駕的兄弟,突然滿身帶傷的逃了回來,說是好似侯員外的的船駕,被一陣妖風卷翻了,帶起的飛石走沙還把沿河的兄弟傷的不輕,有兩個還丟了性命……」
「什麼?這,這可如何是好?」黑面里正只是略一沉吟,眼珠一轉,立馬開始吩咐人手前去,看還能救出來什麼活口。
「大人,這侯員外在任時雖不說是出將入相、位極人臣,但也大小是個京官,不是我等能惹的起的。他告老還鄉,這剛一到我們清泉鎮地界兒就出事,怕是要擔不小的責任,您看……」里正身後一個白面長須的小老頭說道。
「能如何?還得看嚴老您的筆杆子了!這事兒你得好好給我編排編排。」黑面里正頭也不回的說道,「能救到侯員外最好,倘若員外不幸罹難,就有勞嚴老將此事渲染一番,上報縣長、府尹大人了!此事我們可是已經盡心儘力了,不用我這粗人來教,您應該知道如何動筆的吧?!」
「自然,那是自然!」老者雙手一拱,不再做聲。
直待到日斜西山,對侯員外一行人的搜尋也沒敢停。只好打著燈籠,擎著火把,搜到子時三刻,也只找到一個衣著頗為華麗的婦人,和其懷抱的一個六七個月大的嬰孩。
那婦人雖然衣衫盡濕,但也遮掩不住其雍容華貴的氣質,她自稱是侯員外的二夫人,而懷中嬰兒正是員外骨血。再後來,直尋到第二天天明,除了幾個僥倖逃生的僕役、丫鬟,也都是傷痕纍纍,並不見侯員外一點影子,真正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至於侯員外的二夫人,辦完丈夫的喪事之後,也就在這小小的清泉鎮安置下來。還好其保全了懷有侯員外骨血,並有員外生前在鎮上老宅置辦有田產、房屋無數,借有侯家的宗親相助,也足以安身立命了。
至於侯貴,則是後來聘入侯府當個雜役,掐指算來也有三四年了。
這侯少爺,也就是當年不幸罹難的侯員外的唯一骨血。私底下傳說當時妖風捲起,全靠小少爺身上一個貼身護命金鎖,保的他和夫人性命無憂。故此這金鎖就一直貼身攜帶,從未離身。
卻哪知今天小少爺第一天上學堂,早上換了身新衣服,被他那貼身丫頭粗心大意給忘了,只顧服侍少爺更衣,竟取下金鎖沒有戴回。直到吃罷晌午飯,二夫人去少爺房中才看見,好一頓斥責,又趕緊差向來腿腳麻利的侯貴前去送這金鎖。
可憐這侯貴,昨夜酒吃的多了,一時沒吐出來胃中難受得緊,但也只能馬不停蹄地趕往學堂,腳後跟都恨不得踢到屁股上。唯有心中暗暗問候那粗心的丫頭,攪擾自己好夢。
當侯貴跑出鎮子,馬上就要趕到學堂所在竹林中時,卻看見不遠處天空中數道青芒向自己這邊飛來,數息之後便超過自己,沒入前方竹林之中不見蹤影。
侯貴見此,也不敢再奔跑,但也不敢就此回去。畢竟,二夫人那邊也不好交代,搞不好一頓臭罵,還丟了侯府這麼好的差事。
心中一合計,就慢慢的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竹林靠近。本來不到一里路的腳程,硬生生走了小半個時辰。
侯貴在竹林外站定,鼓了鼓勇氣,剛要踏腳往前,突然一股勁風將他吹了個趔趄,向後連退幾步摔了個四仰八叉。隨後一道青芒閃出,現出一個道姑打扮地中年婦人。
「施主,在此止步罷!」那婦人正是青冥子一行人中唯一的那位道姑。
「啊!」面對眼前驀然出現的道姑打扮的婦人,又見其舉止談吐不似凡人,心中一悸,不由就驚呼出口。
「仙姑饒命!仙姑饒命!」侯貴反應也算迅速,爬起之後立馬翻身跪地,頭如搗蒜的磕起來,「小人不是有意衝撞仙姑,只是奉我家主母之命,前來給我家小少爺送東西的。不知仙姑在此辦事,還望恕罪!」
「你起來吧!」那道姑手中拂塵一揮,侯貴就覺一股輕柔但不容抗拒的勁道,將他扶了起來。
道姑繼續說道:「不知者不怪!我等在此捉拿妖人,你一介凡人還是早早遠離此地,以免惹禍上身,丟了身家性命。」侯貴聽聞,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若是平日無事,不小心闖過來,他自是走為上策,不存他心。可今天,一是給小少爺送金鎖——當然此時送不送都不打緊了,二是小少爺還在學堂之中,按這仙姑意思捉拿妖人多半會殃及無辜,少爺出了事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
就在侯貴感覺自己進退維谷,急得滿頭大汗之時,突然從竹林中傳來一聲長嘯,洞穿天地,一下將侯貴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與侯貴對面而立的道姑,此時臉上也露出一絲擔憂之色,轉身望向竹林上空,並冷冷言道:「區區凡人,你再不走,過得半刻你想走都來不及了!」
聽聞此言,侯貴不再多想,立馬轉身就要撒腿奔逃。
「疾!!!」就在侯貴轉身同時,竹林深處傳來一聲仿若三四歲孩童的稚嫩聲音,但竟讓人有一絲心神恍惚。
伴隨著這聲「疾!」,侯貴懷中某物突然紅光大盛。「倏」地一聲,一個包裹在血紅光芒紅中,隱隱約約看不清模樣的物件,從侯貴懷中飛出,帶的他胸前衣衫盡毀。然後化作一道紅芒,向竹林中心而去。
而那道姑方才聽得那聲「疾」,就覺情形不妙,就欲施法阻攔。然後見那紅芒疾馳向大陣中去,便忙左手一掐劍訣,背後長劍驀然飛出,化作一道青光,想攔住那紅芒去路。
只聽「鐺!」地一聲,青、紅兩道光芒撞在一起,而後紅芒聲勢絲毫未減地飛入陣中。那道長劍所化青芒卻失去控制,直墜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