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水與火 第一章 我是誰 九
九
法師廳側房裡,妮珂正坐在床沿默默地替霍克縫製著一件換洗衣服。
「你……你非得要去嗎?」她放下衣服抬起頭看著霍克。
「這些天,冥冥之中總有一個聲音對我說著眾神之子和不死之王,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感覺我的身世和那個不死之王有密切的關係,要想弄清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那個神殿里就得去找他。
「如果我真的是那個女人說的什麼眾神之子,和他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那麼這就是我的宿命吧,躲是躲不過去的,遲早都得面對。」
妮珂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可是,聽說那個不死之王非常厲害……」
「大概命運早已註定我和他會有這麼一場對決,躲是躲不過去的,與其等他打上門來,還不如我先找上門去!」霍克也看著她說,「姐,你也別太擔心,人總有一死,與其當個縮頭烏龜窩窩囊囊地活一輩子,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放手搏上一場死得其所,更何況現在我們就是想當縮頭烏龜都當不成了!」
「可是……他手下有那麼多人,你卻是單槍匹馬的……」
「我不會單槍匹馬的,」霍克搖了搖頭,「那個凱米爾肯定會和我一起去。」
妮珂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我的命運已經和他緊緊地綁在了一起,而且這些天里,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不知道,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霍克若有所思地說,「姐,其實那會兒當我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也有那種感覺,覺得你就那麼熟悉,那麼親近……也許,命運早就註定了我和月河有著不解之緣,你們就是我的親人,這裡就是我的歸宿我的家了……」
「好奇怪……」妮珂看著他呢喃地說,「我在客棧里看到你的時候,也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好像你就是我的弟弟,可是我沒有弟弟呀……」
「現在你有弟弟了,」霍克看著她動情地說,「姐,今生今世,縱然天涯海角,無論貧窮富貴,我永遠都是你的弟弟,你想不要都不成了!」
妮珂站了起來,手中的衣服掉到了地上,「弟弟……」
「喲嚯,有姐姐真好,這麼快就有人給你縫新衣服了!」
他們倆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房間里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門口卻突然傳過來了一個聲音,把他們倆都嚇了一跳,急忙回頭一看,卻是凱米爾靠在門框上,雙手搭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凱米爾,你別老是這麼神出鬼沒地嚇唬人好不好,會嚇出人命的。」
凱米爾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喲,還真沒看出你的膽子這麼小啊,要不要我剪個衣角給你泡茶壓壓驚?」
妮珂忍不住抿嘴一笑,「大人,你就別逗他了……」
「哎,妮珂,別再張口閉口大人大人的,」凱米爾忽地板起臉打斷了她的話,「改天你發達了,兄弟我還得求你罩著點呢!」
「好了,別鬧了,」霍克看了看凱米爾,「聽說你找到了我的一些裝備?」
「呶,都在那擱著呢。」凱米爾朝牆邊的一個箱子努了努嘴,「讓我說吧,就你那些東西,平時擺擺排場也就罷了,真要上了戰場就是一堆破銅爛鐵。」
霍克自嘲地,「破銅爛鐵就破銅爛鐵吧,總比赤手空拳要強。」
「你啊,真就是個不會開竅的榆木腦袋。」凱米爾朝門外歪了歪腦袋,「跟我走吧!」
「去哪兒?」
「到了月河城,還真能讓你赤手空拳去打架不成?領主大人說了,你可以在他的私人軍械庫里隨意挑選,只要你喜歡就好。」凱米爾自顧自往門外就走,「那可是他家好幾代人才積攢下來的傳家寶,裡頭有不少好東西,尋常時候我們想進去看看都不容易,這一回對你可是格外的青眼相加了!」
凱米爾帶著霍克出了大廳往後邊走去,經過鍛造房的時候,忽地聽到裡邊有磨刀的聲音,便拐了進去一看,卻是一個十四五歲虎頭虎腦的半大孩子正在磨刀石上熟練地打磨著一把彎刀,旁邊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在目不轉睛地看著。
凱米爾詫異地,「洛浩雄,你磨刀幹什麼?」
那個小男孩搶著說,「哥哥說……」
洛浩雄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抬頭看著凱米爾咧嘴一笑,「你不是說刀要經常磨嗎,這刀很久沒打磨,都快生鏽了!」
「好小子!還不帶著弟弟看你的書去,別盡想著舞刀弄棒的。」
「都旱成這樣,老師早就跑掉了,還讀個屁書!」
「災難總會過去的,讀書卻不能拉下,懂嗎?別把你弟弟也帶野了。」
凱米爾在他頭上拍了拍,便和霍克退了出來,霍克好奇地問道,「這倆孩子是誰?」
「那小的是領主大人的二公子洛俊雄,讀書還不錯,不過也有點野,磨刀的就是大公子洛浩雄,讀書不咋的,舞刀弄棍的倒玩得不錯,尤其是那一手彈弓,玩得那叫一個溜,說打你的左眼絕對不會打到右眼去。」
「是跟你學的吧?」
「這小子到處宣揚說我是他師傅,結果有一回跟人家的孩子打架,把人家揍得鼻青臉腫的滿地爬,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凱米爾笑道,「那孩子的父母不敢找他爸,倒找上我了,害得我給人家又是賠禮又賠錢的。」
「恐怕還是你慣的吧?」
「哪裡,我都讓他別跟人家打架的。」凱米爾搖了搖頭,「不過他揍的那個熊孩子,仗著父親是城裡有名的富商,從小就是橫著走還嫌路太窄的主,嘴又臭得要命,滿城的人見了沒幾個不頭痛的,有時候疵皮得連我都想揍他一頓。浩雄會忍不住揍他,就是因為他欺負幾個小女孩讓他撞上了,挨了他一頓胖揍后,老實多了。」
「得了吧,」霍克看著他笑道,「我才不信你會就那麼老老實實的賠禮賠錢。」
「該賠的還是得賠,要不然人家又該說我們仗勢欺人了。」凱米爾忍不住也笑道,「當然,我也捎帶著讓那父母倆當眾出了點丑,讓他們知道要再這麼慣下去,這孩子遲早得毀在他們手裡。」
「我說嘛,你這張嘴豈肯輕易饒人的。」
「饒人吧也得看是對誰,對那些拿著你的饒人之處當軟弱可欺的,還是少饒點也罷。」凱米爾聳了聳肩說,「這世上總有些輕骨頭的人,你不給他一點教訓,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霍克忍不住問道,「那個熊孩子呢,現在怎麼樣了?」
「唉,別提了!」凱米爾微微搖了搖頭,「旱災剛開始嚴重起來那會兒,他父親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兩輛馬車,一家人帶著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跑路,誰知道半路撞上了一群逃難的災民……等我們接到報告趕到那兒,那伙災民早就散去了,他們一家人沒一個能活下來的……」
「這可真是惡有惡報。」
「話也不能這麼說,雖然他們平時的很多作為確實很過分,但也算不上是什麼罪大惡極,也不該就那麼橫屍荒野的,畢竟那是好幾條人命……」凱米爾嘆了口氣說,「要是他們不跑的話,大概也不至於會落到滅門的地步了。」
「想不到你的心腸還是挺軟的。」
「這不是心腸軟不軟的問題,在不可抗拒的災難面前,最不值錢的是人命,最值錢的也是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