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虛妄鬼域,探奪命凶宅
不知過了多久,孫邈猛然驚醒。
環視四周,他正身處一個像地窖的地方,牆壁的燭台上燃著一支蠟燭。
眼前站著幾男一女。
只是這些人背對光源,臉上漆黑一片,看不到長相。
孫邈想活動,卻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被綁了起來,根本掙脫不開。
一股強烈的不安從心底升起。
他想大聲呵斥對方,卻發不出聲音。
孫邈默默施展斡旋造化,召喚著用得最順手的刀——手術刀,想偷偷割斷手上的繩子……
可就連屢試不爽的法術,此時也沒了反應。
這下他真的慌了。
於此同時,面前幾人也動了起來。
兩個男人提起孫邈脖頸上的繩子,系在了窖頂的木樑上。
「開始吧。」女人的聲音彷彿自水底傳出,聽不清楚。
但孫邈覺得有些熟悉,應該是他最近聽過的聲音,是那瘋婆子嗎?
可他沒時間仔細辨別了。
幾個男人拿著皮鞭,猛烈抽打著他的身體,一波波劇痛襲來,讓他無暇思考。
面前幾人毫無憐憫,甚至一邊抽打,一邊還在聊天取樂。
不知過去多久,那女人再次開口:「可以了。」
本以為痛苦的體驗終於到此為止,但還沒等他緩口氣……
啪嗒!
一個男人一腳將他腳下凳子踹倒,身體懸空,接著被脖頸上的繩子猛然扯住。
強烈的窒息感與疼痛同時襲來,他瘋狂的掙扎,眼睛脹得像要爆掉,舌頭不自主伸長。
胸腹拚命擴張,想再吸進一口空氣卻做不到。
力量漸漸流失,他手腳的掙扎弱了下來,眼前陣陣發黑。
孫邈感覺意識在變得模糊。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眼皮很重,然而強烈的不甘與求生慾望從心中升起,讓他不肯就此閉上眼睛。
依稀中,他看到面前的女人走近,從一個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長針,刺向自己的額頭。
或許是迴光返照吧,瀕死狀態下的孫邈反而覺得思緒清晰無比,各種痛苦的感覺也消失了。
只有一種違和感揮之不去,從一開始就有的違和感。
瀕死的他終於發現了這感覺的來源。
為什麼,自己被吊起的胳膊和手這麼細小?
為什麼,自己頭髮這麼長?
這分明不是他的身體。
自己的各種感覺雖然很真實,周圍環境卻很模糊,就像遊戲中粗糙的建模。
甚至有的角落就是一團黑霧一般。
眼前的一切……細看都有一種虛假的感覺。
或許,這些並不是真實的?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自己的視野便被白光充滿。
……
再度清醒,孫邈發現自己還在沈府前院,甚至就在剛進大門不遠的地方。
此時他的雙手正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
「咳咳咳!呼……呼……」他連忙鬆手,貪婪的呼吸著空氣,緩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平復下來。
眉心處有種灼熱感,意識內的無字書似乎格外……亢奮?此時它才漸漸平復。
看來自己能得救也有它的功勞,不然即便看破幻境,也未必就能醒過來吧。
抬頭看看周圍的情況,只看見了那位姿容不凡的楚隊正站在自己不遠處。
但她此時也掐著自己的脖子,臉色青紫,似乎不妙。
孫邈連忙跑過去:「喂!醒醒,
快醒醒!」
沒有反應,他也顧不得憐香惜玉,直接大拇指搭在楚一的眶上孔,全力一摁!
「嗯!」楚一黛眉皺起,終於也睜開了眼睛,「咳咳咳……」
壓眶反射,這可比抽嘴巴、掐人中疼多了,只要沒陷入深昏迷都會有反應。
她驚疑的看看孫邈:「……多謝閣下相救。」
「小事,其他人也都跟進來了,他們呢?」
自己可是眼看著他們仨一起進來的,還有後面的沈家十幾口,怎麼一個都看不見?
「我也是剛剛才清醒過來,並不知你們也進了沈府。」
楚一茫然搖頭,心下暗驚。
這厲鬼不簡單,她甫一進門就被拖入了鬼域幻境。
本以為最多是怨氣深重一點的怨魂,現在看來,似乎卻是凶煞的厲鬼。
方術實在非她所長,這次進來的太莽撞了。
不過更讓她詫異的是孫邈,眼前這個年輕大夫看上去雖然體魄康健、陽氣旺盛,卻不似修行之人。
為何卻能擺脫鬼域幻境?此時來不及盤問,但她感覺此人不簡單。
略作調息,楚一解釋了眼下的情況。
「我們去找找其他人,但這鬼物本事不弱,孫先生切莫擅自行動」
孫邈連連點頭,開玩笑,特立獨行可是鬼片作死排行榜第一的行為。
只是心中不免更沉重了。
不但有鬼,還是厲鬼!
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是無用。
孫邈立刻通過調整呼吸、自我暗示來緩解緊張和恐懼,幾息之間便恢復如常。
每次手術和操作之前,他都靠這個變得平靜專註。
楚一不禁奇道:「先生是修行者?」
畢竟修行者除了各大宗門與朝廷,也就是醫家最多了。
看孫邈能如此高效的「調息」,故有此問。
只是見對方一臉茫然,她也不再深究。
誰還沒個秘密呢?
恢復冷靜后,孫邈第一時間看向後面,也就是進來時的大門。
這種地方,能溜還是溜吧,新法術再好也要有命用才行。
然而不出意外的是——出意外了。
原本的宅邸大門消失,四個方向都變成了同款的垂花門。
「楚隊正……會不會其實我們還在幻境里?」
楚一搖搖頭:「無論多強的鬼物,鬼域幻境一經破除也沒法輕易再用,這只是鬼打牆的把戲。」
「那勞煩楚隊正快破了這鬼打牆,咱們先出去吧。」
「我破不了。」
孫邈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看她對鬼的熟悉程度很高,加上特殊的裝備,恐怕這戴罪營的秘密任務,就是專門調查這些事情的?
那怎麼連個鬼打牆都破不了!
「方術非我所長。」似乎看出自己的腹誹,楚一淡淡的解釋了一句。
即使是這種情況,她仍然那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和說出的話極不匹配。
唉……看來不能對戴罪營的人抱有太大期待,說到底,也不過是炮灰一樣的存在罷了。
不過再怎麼樣,戰鬥力也比自己強,還是要跟緊她。
沈府前院不大,一眼看盡,院中並沒有什麼異常。
但四個方向都是一樣的垂花門,顯得很是詭異。
楚一果斷指向其中一個方向:「走這邊。」
孫邈立即跟上,不過跨門之前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楚隊正怎知是這邊?」
「反正都一樣,先試試再說。」
「……」
跨過垂花門,二人來到的似乎是沈府中庭。
周圍更暗了,連星月微光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
楚一拿出火摺子點上,二人這才能看的稍遠些。
隨著視野範圍擴大,孫邈看見了一雙湖綠色的繡花鞋,再向上是裙擺,衣服主人的上半身尚在陰影之中。
他立刻認出,這是沈府的小丫鬟。
又找到一個人,孫邈忙緊走兩步,那丫鬟仍背對著自己,一動不動。
忽然,他猛地剎住腳步。
好刺鼻的血腥味。
他隔著幾步出聲招呼道:「你是沈府丫鬟吧?其他人呢?」
沒有回應。
一旁的楚一走上來,用木劍輕輕一戳,丫鬟應聲而倒,肩上的頭滾落下來。
孫邈一窒,嚇得往旁邊一閃,卻覺得什麼東西撞在了自己腦袋上。
往上看去,樹上吊著一個沈府家丁,此時正吐著舌頭,暴凸的雙眼死死盯著自己。
他壓住大聲喊叫的衝動,連忙一個跨步閃開。
邊向楚一靠攏,邊心中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作為臨床醫生,他並不怕死人,那些車禍現場抬過來的,很多都比這慘。
但那是工作,和眼下的環境截然不同。
而且還有一件事讓他感到強烈不適,就是這二人臉上的表情。
他們明明死狀極慘,卻滿臉笑容,三分興奮,七分癲狂。
身旁的楚一也蹙眉不已:「想不到這麼快就出了人命」
二人繞開屍體,在火摺子昏暗的火光中前行,周圍的黑暗中像隨時會冒出什麼怪物。
每走幾步,地上便有一些殘肢斷臂、殘缺的屍體,偶有斷頭臉上也是一樣的詭異笑容。
先自己一步進來的沈府下人,竟都慘死在了這裡。
粘稠的血液粘得布鞋嚓嚓作響,讓人聽著難受。
行了一段,又有一人出現在黑暗中,也是背對著自己站在那。
他身上已布滿血污,背後一個「罪」字染成了猩紅。
是戴罪營的罪卒。
嘀嗒。
一滴鮮血從他手中的鋼刀滴落。
「張三?」楚一試探著喊道,空出的右手卻已默默搭在了腰間刀柄。
對方一動不動,周圍靜得針落可聞。
孫邈下意識放低了聲音說:「沒有呼吸,恐怕……」
話沒說完,張三身子沒動,卻猛然轉過了頭!
臉上的笑容和之前的屍體如出一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