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將軍的真身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為了成功完成皇上交給自己的任務，她只能按照之前想好的說詞，繼續欺騙我們單純而熱血的小公主了：

「趁阿木耶迎親之時，公主以身體不適為由，將阿木耶騙進花轎，然後公主與我聯手，將阿木耶斬殺與花轎之內。?」

「可是，殺了阿木耶和為大豊爭取一線生機，有什麼關係？」聞言，認真將這個計劃思考了片刻，趙雪一頭霧水的開口。

「……」某宮女聲音一頓，向被人往自己口中生生的塞下了一塊石頭，把想說的話都給咽了回去：好吧，是她高估了公主的應變能力，從未遇遭遇過這種事的公主，已經完全被自己被親人出賣、被愛人拋棄、被迫嫁給大夏野狼的暴殘酷現實，刺激得智商迅速下降了。

思及此，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出言安慰公主前的一幕：

全副武裝，隊列嚴謹，前去與大夏匯合的送親部隊，正井然有序的向前行進，忽然從花轎里傳出一陣與此時的嚴肅氛圍截然不符的哀嚎：

「趙——！風——！你個冷酷的絕情的該死的天殺的可恨的王八蛋！本公主下輩子再也不做你的妹妹了！你就是跪下來求本公主、抱著本公主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外加拿刀一刀一刀的自殘，本公主都不會再投胎做你的妹妹了！你想都不要想！嗚嗚嗚……」

「宋岩，你這個冷酷的絕情的虛偽的沒良心的偽君子！你不說要護本公主一世周全嗎？！現在老娘被自己那個六親不認的王八蛋哥哥當成工具嫁給大夏那個，殘忍的、陰險的，野蠻的，尤其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大癩蛤蟆阿木耶了，你他媽的人呢？！忙著歡天喜地去給本公主準備賀禮了嗎？！你這個大混蛋，負心漢，偽君子！！！」

公主在花轎里罵的撕心裂肺，花轎外負責護送的官兵們卻聽得很是興奮，他們用力地抿著嘴，憋笑憋到表情都快扭曲了。

要不是怕再刺激到公主，他們也不至於憋得這麼辛苦。

公主真是傳言中，不拘小節、至情至性的女漢子，和正義凜然，兩袖清風的神探宋大人，也算是良配了，只是公主誤會宋岩了，宋大人並非出爾反爾的小人，他應該只是受困於皇上的命令，無法出面阻止或者是另有計劃罷了，絕不會丟下她不管，他們所有人都很相信宋岩的為人。

只是公主現在正在氣頭上，估計他們就是有心替宋岩澄清事實，公主也不會信。

所謂床頭打架床尾和，若宋岩真有什麼計劃救公主，那二人肯定是一碰面，就誤會全消了。

有一句話說得好，夫妻之間的事，需要關起門來自己說，別人的干涉，都是多此一舉的，有時候還會給自己招一身黑。讓公主這麼酣暢淋漓的罵著也挺好，別的不說，最起碼這一路有笑話聽了，咳咳咳。

趙雪要是知道如今自己痛徹心扉、痛不欲生的謾罵反成為了別人眼中的笑話，估計會一口老血噴出，然後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拉回思緒，望著趙雪將自己盯著的迷茫的大眼睛，宮女調整好情緒，耐著性子，繼續道：

「阿木耶本是來大豊迎親的，他若是無故死了，大夏可汗定然會震怒，大夏和大豊，定然開戰，而一旦開戰，原本毫無防備的大豊不得不應戰，這樣阿木耶的陰謀便會不攻自破了，所以奴婢說殺了阿木耶會為大豊爭取一線生機。」

「哦～～」公主恍然大悟地開口，她握緊袖子中用來自盡的剪刀，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好！」

見終於成功完成了皇上交給自己的任務，宮女暗暗鬆了一口氣。

「果然這世界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和自己心中的信仰，親情和男人，都是可遇而不可的。」趙雪心道，轉過頭，撩起轎子的窗帘，望向那在自己視線中漸漸遠去的大豊，心中的膽怯一點點被堅強取代：

既然早晚是死，那她便用自己的命，換大豊的平安，也算不負大豊兒女的凜然氣節。

瞥了一眼正望著轎外，臉上的無助逐漸被堅毅所取代的公主，宮女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敬佩之情：

雖然方才所說的一切只是為了阻止公主做傻事的謊言而已，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公主能放下個人情感，把國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算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了。

秦嶺。

雖然秦嶺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險峻異常，但因為它依山傍水，如果並無潛在的危險，倒是個可以用來歇腳的好地方。

阿木耶從大夏走到這裡已是長途跋涉，又因為別有圖謀中間沒怎麼歇息，見這一路都沒有受到任何大豊軍隊的阻攔，想必是大豊的皇上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說法，再加上此時內戰未歇，皇上忙著處理與內戰相關的各項事務，應該根本無心顧及自己。

於是，阿木耶放鬆了戒備，在行軍到秦嶺中央的時候，見到一條可以用來飲馬的小河，便讓手下的幾萬軍隊原地休息。

秦嶺中央，小河依偎著草地，草地連接著山峰，和大夏的景色十分相像，讓離開故土的大夏士兵們，有種回到家鄉的親切之感，因長途跋涉而顛沛流離的心，也得到了少許的安慰。

聽到阿木耶的指令，他們立即自來熟地像在大夏時一樣，派幾個擅長狩獵的士兵，到林中打野味，其它人原地露營，一邊做野菜湯，一邊等著士兵狩獵歸來。

「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而此時阿木耶軍隊對面的山頂上，一個身著大豊鎧甲的將軍，正借著皎潔的月光，望著駐紮在山下的軍隊，冷冷開口，「竟然在兵家必爭之地安營紮寨，真是自尋死路！」

阿木耶的軍隊剛把篝火支起來，突然一陣戰鼓聲雷鳴般的在山頭響起，緊接著一群身著大豊鎧甲的士兵，鬼魅一般從天而降，揮舞著手中寒光四射的兵器，猛虎下山一樣撲向沒有任何防備的大夏士兵。

「活捉首領阿木耶！其他大夏士兵，一個不留！」大豊軍隊的統帥，厲聲道。

收到命令，早已埋伏在這裡已經在這裡等了敵人一天的大豊士兵，更加如虎添翼，一頓狂砍狂殺，打得猝不及防的大夏士兵潰不成軍。

秦嶺本就是個群山環繞的地方，此時大夏士兵駐紮的地方又是被山峰環繞的山谷，被豊軍重重包圍的他們，根本無處可逃，加上豊軍收到了統帥「一個不留」的命令，本來可以速戰速決的一場圍剿戰，廝殺聲、兵器碰撞聲持續了一整夜。

第二天黎明，太陽從被血染一般的紅雲中升起，照亮了屍橫遍野的戰場，這次的統軍將領，?渾身是血地站在阿木耶的營帳面前，執劍而立，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專門索人性命的羅剎，威嚴攝人。

他身上的血，沒有一滴是自己的，全是砍殺大夏士兵時，對方身首分離時，濺到自己身上的亡命之血。

阿木耶以迎親為幌子帶進大豊的幾萬士兵，全部陣亡，只有阿木耶和他的兩個副將，被大豊士兵活捉。

被大豊士兵捆綁成粽子一般的三人，被帶出營帳，拉到戰場上執劍而立的將軍面前，阿木耶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半晌，才從口中擠出了幾個字：「趙南柯？！你……你是正與趙風交戰的叛軍之首，趙南柯？！！」

「你說對了，」身上染滿鮮血的大將，勾起嘴角，露出冰刃一般，冰冷徹骨的微笑，輕啟薄唇，緩慢卻清晰地開口，「不過，你說錯了，本王不是正在與趙風對戰的五王爺趙南柯，而是，奉當今皇帝趙風之命來殲滅你的，大將軍趙南柯。」

在命大豊軍隊出征之前，趙風命李秀拿著一副戰甲來到囚牢：「你和王太妃聯手害死了朕的母后，雖然朕恨你們，但也知道這是母后欠你們的。上一輩的恩怨，就從母后和王太妃的死那裡，徹底終結，而咱們這一輩，恩怨兩清。」

說罷，趙風沖李秀揮了下手，讓他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鎧甲遞到趙南柯面前：「罪臣趙南柯聽旨！」

見狀聞言，趙南柯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將趙風旺著，遲遲沒有動作。

「怎麼，朕堂堂一國之君，難道現在連一個罪臣都指使不動了嗎？」假裝沒看到趙南柯的驚訝，趙風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道。

「臣，罪臣接旨！」聞言，趙南柯才終於反應了過來，他俯下身，單膝跪地，道，眼角滑下一滴因為太過感動，而流出的淚水。

「罪臣趙南柯，謀權篡位，按律當斬，但朕念及外寇入侵，大豊正值用人之際，遂任命罪臣趙南柯任大將軍，率軍平定敵寇，倘若成功則將功折罪，免去一死；倘若失敗，則二罪並罰，斬首示眾。」趙風打開自己寫的聖旨，親自念道，思及趙南柯聽到自己決定時的異樣，趙風刻意一字一句，將聖旨里的內容念得十分清晰。

他不是沒感覺到趙南柯對自己顧念兄弟之情而法外開恩的決定的震驚和感動，經歷過的矛盾有多深，解開這個矛盾時的震驚和感動就有多大，這種和血脈相連的親人彷彿盡釋前嫌的幸福感，讓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流淚。

只是，他現在是一國之君，阿木耶入侵大豊這件事又十分危急，他必須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去浪費多餘的時間和皇兄去煽情。

「欽此～～」說罷，趙風拉長聲音，學著平時李秀宣旨的模樣，結尾道。

「罪臣，領旨，謝恩！」聽罷，趙南柯沉默了半晌，方才緩緩開口，向趙風行了一個和其他臣子一樣，叩首跪拜的大禮。

???行完禮，趙南柯起身，穿上趙風送來的鎧甲，接過趙風手中的聖旨，轉身離開了監獄，不過，在轉過身的下一秒，他陡然停住腳步，語重心長的開口：「皇弟，你還是太仁慈了，如果我利用你派給我的軍隊，再次起兵謀反，你又該怎麼辦？」

「我相信，你不會的。」趙風微微一笑，緩緩開口，堅定而溫柔。

他信，也願意賭。與其說是給他一個活下來的機會，不如說他也在試探他對自己有幾分兄弟的情義在。

他不怕輸，因為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而處理了那麼多政事，他也知道在那個位置上的辛苦和艱難，他從未像趙南柯一樣，迷戀過身下這個至高無上的皇位。

得不到的，竭盡全力想得到，而得到的，反而想盡辦法要掙脫。

這世上的事，似乎都是這樣，事與願違。

其實，自從這個危機四伏的後宮差點害死自己最愛的女子之後，趙風就想離開這個位置了。

如果趙南柯真的反了，他願意認輸，將皇位拱手相讓。他只求，趙南柯念在自己曾對他手下留情的份上，留自己一命，至於未來，他只想和自己最愛的人歸隱田園，自在一生。

趙風的話，如一快巨石，擊中趙南柯從心底豎起的阻攔著除母妃以外，所有親情入侵的巨大冰幕，讓冰幕瞬間支離破碎。

身子一晃，忍住從心底襲上來的不受控制的巨大感動，趙南柯快步向大牢外走去，只留下一個奔赴戰場的決絕背影：

傻弟弟，我殺了太多的人，這個民憤，你是平不了的，放過叛臣這個先例，你本就不應該開。

「……」趙南柯的話，如驚雷在阿木耶心頭炸響，讓從未料到這一幕的他，整個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他本以為，他才是掌控全局的那個人，太后、趙南柯，王太妃，趙風，都是他的棋子，沒想到，從一開始，他就錯了，是他們四個人，聯合起來給自己設計了一個巨大的圈套，目的就是他。

他才是自始至終被別人擺布的人。他處心積慮、嘔心瀝血，讓自己從一個不受寵的三流王子，一步一步走到可以讓自己父汗看到的位置，然後憑藉這場戰爭，一舉獲得可汗之位，可這四個人僅僅用了這一招，就讓他成為了讓所有大夏人引以為恥的階下囚，讓自己曾經付出的所有努力和心血，頃刻間化為泡影！

思及此，像有一隻巨大的手掌插進了自己的胸膛，把阿木耶五臟狠狠一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