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前傳藝
丑奴自己給自己動了心臟手術，現在他已經暈厥過去，渾身癱軟平躺在床上，張神醫開始哆哆嗦嗦的給丑奴縫合傷口，張神醫渾身還在顫抖，剛剛丑奴的舉動著實把他嚇得不輕。
張神醫完成所有工作之後，渾身上下已經濕透，神情恍惚的離開了相王府。
而我就像一個沒人要的野孩子，遊盪在丑奴病房前的花園裡，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我看到廢帝老爹送完張神醫回來，路過花園徑直走向寢室，推開房門瞬間癱軟在地，淚流滿面。
到底是什麼，讓往日遇到在大在難的挫折，都是一臉平靜從容面的廢帝老爹，擊倒在地狼狽不堪。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在這無人打擾的夜裡，廢帝老爹往日那無堅不摧內心的盔甲，在他推門的一瞬間被擊的粉碎，過往的種種回憶灑落一地。
開門的一瞬間，寢室里是我娘的衣物，被剛才前來搜查的宮廷禁軍，翻得凌亂灑落在寢室里，就是這一件件軟綿綿的衣物，它發出的力量力透人心，廢帝老爹對此毫無反抗之力，瞬間就被擊潰在地。
在這黯然銷魂無人的夜裡，廢帝老爹可以一個人撕心裂肺的悲痛欲絕，此時此刻的他痛不欲生，肝腸寸斷轉眼哭成淚人。
讓他哭吧！讓淚水把他淹沒，他的心現在一定像是被一萬把刀在割，一千柄劍在戳，那樣痛苦，那樣悲苦。像山洪一樣去咆哮吧！像海嘯一樣去席捲吧！像火山一樣去噴發吧！像狂風一樣去肆虐吧！讓內心的山河崩塌吧！讓年輕的靈魂死亡吧！讓腦海深處的美好記憶泛濫吧！讓所有的過去都死亡吧！讓所有的所有都結束逝去吧！
在廢帝老爹情緒的帶動下，夜開始了狂歡。紫薇唱起了動聽歌謠，花園裡妖嬈的花朵姑娘旋起了歡快的舞蹈，綠葉從枝丫上奔跑下來襯托著美麗的花朵姑娘，種類繁多的昆蟲家族奏起了交響樂，魚兒開始了美妙的氣泡伴奏。一場狂歡正要開始時：「三郎」。
這麼多年來，廢帝老爹是第一次這樣呼喚我，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激動，是陌生，還是責怪，我不知道。
「三郎，你過來，我知道你在外面。」寢室里的廢帝老爹，再一次對我發出呼喚。
我雙腳不自覺的，向發出廢帝老爹的寢室走去，寢室里的廢帝老爹，掃去了臉上的悲痛欲絕，泛起了往日的平靜，卻多出了一絲的柔弱。
「來！你過來三郎。」廢帝老爹向在門檻邊的我招手。
我走到廢帝老爹的膝下，他的大手捏住我的小手，廢帝老爹只是抓著我的手，可不知為何我的心裡溫暖了許多，一掃心裡的悲傷陰霾。
「三郎，你為什麼想當皇上！」
「父王你當過皇上，奶奶也當皇上，孩兒當然也想當皇上。」
「當皇上有什麼好的，多少人為了當皇上，不擇手段無情無義，甚至殺害自己親人來當皇上，最後當上皇上發現自己確是個孤家寡人。」
「不會的，孩兒不會殺害自己的親人的。」
「那可由不得你。」
「孩兒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孩兒都當上皇上了，不會濫殺無辜的。」
「你是不是覺得當皇上是很威風的。」
「嗯。」
「當皇上確是很威風，可是越是威風想的人就越多，但最後往往是不想當的人，會當上皇上。」
「孩兒不懂。」
「三郎，父王告訴你，你越是想當皇上就越是當不上，想要當上皇上，就要讓別人覺得自己當不上皇上。如果你整天說要當皇上，別人會覺得你是瘋子。如果別人覺得你可能是下一個皇上，你就沒有一個可以坦誠相待的人，人人都會敬畏你，同時你也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隨時會除掉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說道這裡時，廢帝老爹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我。
稍微停了一會，廢帝老爹又道：「當皇上，不光要冷血無情，也要六親不認，最重要的是藏，學會藏住自己，藏住自己的野心，藏住自己的能力才華，最重要的是藏住自己的努力，千萬不能鋒芒畢露，炫耀自己的時候，也就是自己死亡的時候。」
說完，廢帝老爹低下頭，看著我微笑著道：「這些父王我都沒有做到。」
「父王這樣就能當上皇上了嗎？」我向廢帝老爹問道。
「不能。」
「為什麼？」
「這些都只是你能做的，還有你做不到了，比如時機？比如天時？比如地利？還有你的運！你的命！等等！」
「時機？」
「對，現在就不是時機，就算做的在好也當不上皇上，你的努力只會給你引來殺身之禍，只能招來惡運。」
「怎麼才能擁有時機。」
「等，有的人已經修成龍了，但時機未到低頭藏身，等了一輩子都還趴在田裡，只等風雲信號一來，就能一飛衝天掀起驚濤駭浪，化身成為真龍天子，不光驚艷所有人，整個天下都會為他而震動。」
「真龍天子要怎麼修父王。」
「是龍是蛇，全靠自己，沒人知道。」
「是藏住了！」
「孺子可教，你只可在黑暗中努力前行，在黑暗中讓你的實力與野心野蠻生長，時機一到便無人能擋。」
廢帝老爹又底下頭囑咐我道：「千萬不要在明面處爭強好勝，逞一時之英雄，解一時之氣憤，讓人注意到自己，被人注意就會遭到算計，還會讓人隨時防備自己，讓自己隨時都處於暗箭之下。」
最後廢帝老爹鄭重道：「我就是要告訴你暗箭難防，夾起尾巴做人，做一個傻子，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面。」
今天晚上，廢帝老爹和我說的話，比以往他和我說的話，全部加起來還要多。
他的話讓我抑鬱了好幾天，整天都在想，做皇帝和廢物有什麼關係。一直是廢物的話，廢帝老爹說的時機一到就算當上了皇帝，那也是廢物皇帝吧！那是我想要的嗎？
雖然我想不明白，夾著尾巴做人的道理到時真的，特別是在這個敏感的時期，李氏皇族更是敏感中的敏感，能活下去的都是廢帝老爹口中的廢物，只要有一點出息的，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活下去的都是別人眼中的廢物，廢物怎麼有資格成為，獵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現在的我，在經過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后，已經沒有了多少渴求渴望，就連最初我最想當威風凜凜的皇上的想法，也從我的心裡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個整天念叨著，要皇上的李隆基，已經在我心裡悄然死去。
在這段時間裡，丑奴的傷勢成了我心裡最縈繞不去的事情，同時還有他是不是像我感覺得那樣，是人們口中的山獠？
我每天都要去看望丑奴，但他的傷勢還是卻越來越重，如果他真的死了，那這些問題也會隨之而去，他和山獠也會成為永久的謎團。
廢帝老爹也變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日復一日的把自己鎖在房裡，家裡的大部分家丁丫鬟也被廢帝老爹辭退回了老家，偌大的相王府只剩下幾個貼身的丫鬟家丁，在王府飄蕩了。
而我的身邊只留下下來王毛毛和仙媛，和一個躺在床上的丑奴，而他們倆也只是在特定的時間內，才會到屬於我自己的小院里來進行打掃。
平常我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有丑奴在我強行的要求下，被搬到了我的小院了的廂房裡躺著，紫薇也跟著丑奴一起住了進來。
過了很久丑奴的神色恢復了許多，只是一直沒能下床，一天夜裡一個聲音叫醒了我：「快起來，快起來。」是紫薇的聲音。
我爬起床，推開門走了出去，紫薇在丑奴門前徘徊道：「進去，進去。」紫薇是想叫我進到丑奴房裡。
在推開丑奴房間的一瞬間，我驚呆了，轉身就想跑：「去哪裡，你進來。」是丑奴的聲音。
「很可怕嗎？」聽到丑奴的聲音，我轉身看著那五彩斑斕，立在丑奴房裡的盔甲，對就是它，我在百王院遇到的那隻山獠。
不過現在它只是一副盔甲，冷冰冰的盔甲，盔甲旁邊斜立著一柄寶劍，那應該就是傳說中山獠使用的神劍。
「怎麼，你還怕嗎？」床上的丑奴在次虛弱的向我詢問道。
「嗯。」
「為什麼怕它，它不是很威風嗎？」確實，這副鎧甲很威風。
「很威風，但很多人都害怕它。」
「那你想不想穿上它，穿上它以後人世人敬畏你，崇拜你。」
「想。」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穿的，就比如說你，在怎麼勤學苦練，都不行？」
「我真的不行？」
「真的，你不是適合的人選，不過現在也沒有辦法了，我想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會好的。」
「應該不會了，你想要穿上它，還有很長很難的路要走，你願意嗎？」
「願意！」
「那好，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以後每晚，你都要在你這小院中練功，我會指點你。」
「好。」
就是這麼的輕描淡寫，丑奴已經承認了自己是山獠，並且我會是下一個山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