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書房燒著炭盆,一進門便能覺出溫暖,入鼻有股淡淡的香氣,與白日里在凈房時染的香相同。
一想起凈房,林月芽心跳又快了幾拍。
李蕭寒立在書案旁,正要開口說話,就見林月芽「噗通」一下雙膝落地。
她跪在他面前,腰板挺得筆直,抬眼直視著他,這雙明亮光潔的眸子裡帶著非比尋常的堅定。
哦?這麼快便不怕他了。
李蕭寒眉梢微挑,等她開口。
林月芽不緊不慢地開始做口型,同時,她還抬手細細比劃,她啞了十年有餘,其實最明白該如何表達心中所想。
待表述完,林月芽極為謙卑地將整個身子伏在地板上。
屋內頓時靜下,半晌后,傳來一聲冷笑。
「你向來便是如此與人交談的?」李蕭寒問她。
不這樣,還能如何?林月芽不解地抬頭看他。
李蕭寒走到書案后,拉開凳子坐下,「我從不會在不值得的事上浪費時間,若你是犯人,我便去猜,去揣測你心中所想,可你不是。」
李蕭寒頓了頓,再道:「你有啞疾,既然說不了話,那便寫下來。」
不等林月芽解釋,李蕭寒直接就道:「你有手,不是么?」
他從案上抽出一張白紙,「既然從前不會,那今後便學。」
林月芽顯然沒反應過來,李蕭寒望著她,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就說了一句,「過來,我教你。」
話音落下時,李蕭寒也怔了一下,隨後心頭又開始莫名煩亂。
他見林月芽跪在那裡,似乎不打算過來,本就淡漠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待你學會寫字后,再將今日要說的告訴我。」
林月芽徹底呆住。
這又是要做什麼?
即便她不識字,卻也清楚的知道,識字不是一兩日就可學會的,再說,她這樣身份的人,學會寫字又有什麼用處?
林月芽渾身上下都寫著不願,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不要學寫字,她也沒必要學,她只是想離開,為何他偏偏不允,還要來捉弄她?
李蕭寒不知為何,一看到林月芽這副模樣,就開始心裡煩躁,他壓著火道:「過來,莫叫我說第三遍。」
周遭氣氛頓時凝結,那股熟悉的壓迫感隨之而來。
林月芽到底還是怕他,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搖搖晃晃站起身,由於心緒不穩,起來時還險些摔倒,待徹底站定,她才不情不願地向桌案挪步。
明明就三兩步的距離,她好像走了一個時辰那麼久。
見她最終還是過來了,李蕭寒面上的不悅淡了幾分。
他提起筆,對林月芽吩咐道:「研磨。」
林月芽哪裡懂得這些,她甚至記不得上一次見到筆是什麼時候了。
她目光在桌上遊離,最終將落到一塊兒黑色長條狀的東西上。
這應該就是磨墨用的吧?
她小心翼翼將墨錠握在手中,但接下來該如何,林月芽徹底陷入迷茫。
李蕭寒見身旁又沒了動靜,還以為是她不情願,壓著火斜眼看去,卻見到那白皙的小臉無措地快要掉淚珠子時,李蕭寒這才意識到,原來她不會。
李蕭寒無奈將筆向旁一擲,從林月芽手抽走墨錠,親自研磨,「學,不會便學。我明日走後,這些便讓春蘿教你。」
林月芽點點頭,忙別過臉去將眼淚抹掉。
磨好后,李蕭寒將筆遞到她面前,「可會寫什麼字?」
林月芽原本想搖頭的,可思忖了一下,還是接過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個字歪歪扭扭,尤其是那個「林」,兩個「木」竟能寫得一大一小,活像父親領著兒子站在大街上發愣。
李蕭寒萬年寒冰的臉,在看到這三字時竟也沒能忍住笑意,他輕咳一聲,收斂神色,「可還有?」
林月芽第一次看到李蕭寒笑,竟然是因為要取笑她。
林月芽瞬間臉頰漲得通紅。
倒還真有兩個。
只是她不想全部寫下來,想了想,那就寫一個難的。
寫完,她將紙推到李蕭寒面前。
「默?」李蕭寒驚訝道。
林月芽寫的這個「默」字,筆畫雖是錯的,可字跡工整,字體漂亮,即便對於會寫字的人來說,能寫得如此漂亮的也不再多數。
李蕭寒驚艷之餘,感到疑惑,對於林月芽來說,這個字筆畫繁多,且不是常用之字,她為何會寫?
林月芽將筆放好,對李蕭寒搖搖頭。
這便是不會了。
李蕭寒壓著一絲莫名的情緒,對她道:「字很漂亮,但是寫錯了。」
林月芽驚訝地偏頭看他。
不可能,當初為了給葉默哥哥綉荷包,她可是對著葉默的名字練了上千遍,怎麼會錯呢?
「少了一個點。」李蕭寒提筆替她將那個點補上,隨後抬眼對她道,「這才對,不過……」
李蕭寒將紙一揉,直接扔進腳下的紙簍,「這個字你暫且不用記,我們從最基本的開始。」
李蕭寒見她偏著頭還在糾結「默」字,便用筆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認真。」
林月芽忙回神點頭。
李蕭寒提筆寫下林月芽的名字。
果真字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