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黑天雷魔掌

那月生久在石關，卻從未見過這麼一位人物，更沒見過這支軍馬的裝束，忍不住先問道：「閣下是？」

「我乃玄衣門蕭賀蘭，閣下是？」那蕭賀蘭見面前這人雖然蓬頭垢面，但身上穿的卻是官軍的服飾，更令他驚奇的是，此人手中竟有一柄微微發光的仙劍。

「我乃石關軍中的月生，參見蕭大俠。」月生雙手抱拳道。他曾聽聞，玄衣門是當朝宰輔熊武烈訓練精兵的部門，該部門下屬的騎軍不受兵部管轄，入選者均是極為矯健的貴族子弟。玄衣軍雖身穿特製的玄色山文甲，但外面仍罩尋常戰袍，原是其事務往往隱蔽，不願引來太多注意。

至於宰輔熊武烈則與析津府中的欽差司馬持桓大有不同。那熊武烈主張主動出擊，北伐魔族，收復失地，還於舊都。只是現今朝廷上下恐懼魔軍，龜縮防守之風盛行，許多朝廷要員出於自身利益報哀不報喜，令舉國膽戰心驚。加之那皇帝老兒年邁，昏庸無用，而且病痛沉重，不久將於人世，熊武烈這樣的直諫自然是聽不進去。

對方在馬上回禮后摘下頭盔。只見這蕭賀蘭闊面大眼，一條豎向的淺淺的傷疤在右眉之上，一部絡腮鬍極是威武。

「我剛接報，此處有魔賊作亂，特來剿滅，請問月兄弟見到魔族了嗎？」蕭賀蘭嘴上是如此說，可他已看到附近一些死得千奇百怪的魔族屍體，又想起面前這人可能是修仙之人，一時滿腹狐疑。

「此處確有魔族作亂。」月生便把他來到蒲家村后見到魔族屠村、天正派仙人又來擊斃魔族之事詳詳細細同蕭賀蘭說了。

那蕭賀蘭聽到魔族逐一辨認村民並殺害之事後，氣得鬍子發抖，不禁罵道：「媽的，這幫孽畜！」

「眼下石關城危在旦夕，末將真想立刻就回去……」月生說到一半，蕭賀蘭便打斷他：「月兄弟若是有事，還請便，某等也有要務在身。」

於是月生與玄衣門分別，又覺得雙足疼痛至極，只好趕緊按照敖啟所說的法訣，召喚出沉金劍。

那沉金劍蘊含靈力，而靈力本身就對治病療傷有著天然的功效。所以，月生踩到仙劍上后，雙足的痛感也大幅減輕。他默念法訣，心裡想著「仙劍升高」，那仙劍果然升高至離地一丈多，載著他望石關飛去了。

此時，距離霧羅進石關威脅已經過去兩天半，地上的積雪也隨著間歇的小學越來越厚了。月生騎著馬兒，一片複雜繁瑣的心思包圍了他。

他幾年前因科舉失利，偷跑出家，隨陳大哥參加義軍北伐，途中義軍覆滅，顛沛流離至石關，本著滿腔熱血在石關軍中從事，誰知幾年來朝廷昏庸無度，毫無進取之心；魔族狡詐多變，難以應付；而那天正派更是不食人間煙火。眼看蒼生受難，自己卻無能為力，此刻一定要回到石關，也不過是一己之執念，清澈地想來，卻毫無意義。

若是昨夜在析津府住下，今日便不告而別，往南走上一月，便能回到位於夔州府的家中，重操農事，陪伴父母，倒也清閑穩當，只是也好生無趣！

想到此處，月生忍不住仰天長嘆。

然而，等石關輕騎兵分隊長來到石關南城門城樓下，卻見城牆上紫色的旌旗招展，一眾紫袍紫盔的魔軍手持長兵器，站在城牆上，這石關竟已落入魔軍手中！

見到月生，守城的魔軍竟然打開了城門，兩個魔族士兵走出來，做出了「請」的手勢。

月生越看越驚，心知自己進城必死，連忙停下了仙劍，落在地上。然後又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慢慢後退，生怕魔軍偷襲。

這時候，城門走出一人。

白凈面龐，紫色輕甲，正是石關城樓衛隊長秦義。

「月生兄弟，請你進城敘話。我以性命擔保，若是月生兄弟不快，可以隨時離開。」

那秦義看起來比之前似乎更加精神了，月生驚奇之餘，怎麼也想不通他的好兄弟會投降魔軍。

石關輕騎兵分隊長低聲道：「你為何投降魔族，是何居心！」

秦義笑了笑，只是說「請進城敘話」，便如同往日一般，親熱地拉著月生的肩膀往裡面走。

進了城，卻見城中秩序井然，街上行人雖然少了很多，但並無房屋損壞或打鬥的痕迹。除了城門口的一條街，其他街區都無魔族士兵站崗。

秦義帶著月生走到了原來的太守府，卻見一個同樣穿著魔族服飾的僕人出來迎接。那僕人引著二人穿過前花園，走進客廳，只見裡面有幾位在坐著議事，見到月生到來，只是客氣地說道：「請坐。」

月生將信將疑，只見客廳里坐著兩位魔族，一個便是他見過的霧羅。此外，還有之前石關的公孫轅將軍和太守楊正岩，以及一個戴著面具、穿著長衫的陌生人。尤其是那楊太守，一改平日的驕橫霸道，雙手放在大腿上，規規矩矩地坐著，低眉順眼地看著兩名魔族。

秦義與月生坐下后，倒是那霧羅問道：「請問秦將軍，這位是？」

「這是原石關輕騎兵分隊長月生，與我交情深厚。」秦義抱拳道。

「既然是朋友，來人，奉茶。」霧羅說道。

等僕人來奉過茶了，霧羅繼續說道：「公孫將軍，剛剛咱們說到，石關百姓，撤走約三分之二？」

「屬下無能，起初並未知曉魔軍弔民伐罪、建設魔道熱土的心意，擅自將百姓撤走，屬下該死！」公孫轅低頭道。

「此事不怨公孫將軍。只是魔君夜王有令，要將石關拓建為一座連通南北商貿的城鎮，人口少了自然是不行。這樣吧，我擅作主張，請公孫將軍擔任北地移民官，負責將石關以北宣德州等地百姓轉移至石關安家，興旺當地。不知霧王意下如何？」霧羅笑道。

月生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那陌生的魔族便是傳說中的霧王。

霧王只是點點頭。

霧羅繼續說道：「楊太守。」

「屬下在。」楊正岩便遠不如公孫轅那般說話順暢了。「楊太守投降了魔族，也還是個窩囊廢！」月生忍不住說道。

他這句話並未引起在場人的注意，連楊正岩也沒有轉過頭來看他。

「獻出城池，首功在秦義將軍與公孫將軍，你只能居次功。加之石關原有的軍民，對你頗有微詞，我念你並未與我軍激烈交戰，所以不再追究你的失職。請你明日便收拾細軟，到北方的北羊城，屆時另有任用。」

「多謝！」那楊正岩從椅子上下來，跪在地上拜謝。

「去吧。」霧羅擺擺手。

月生見之前在自己頭頂作威作福的楊太守落得這麼個下場，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料，那霧王開口說話了：「秦義。」霧王聲若洪鐘，震得月生耳朵都不舒服起來。

「屬下在！」秦義抱拳道。

「之前，霧羅向我建議，委你為石關守備軍大將軍，我剛與九先生交談后，認為不妥。你為人機靈，又識時務，及時打開城門讓我軍入城調停爭端，難能可貴，而我魔軍雖然軍勢強盛，但卻極匱乏你這樣的人才。我決定上奏魔君，委你更高職務。等下，你便與九先生去，他有事託付於你。」霧王道。

秦義連忙拜謝。

「此外，你還可以舉薦你的這位朋友。」霧羅指了指月生。

秦義抱拳道：「月生兄弟愚忠於人類朝廷，屬下要先勸勸他。」

「自便。」霧羅道。

秦義坐了回來，對月生道了這幾日石關之變。

原來，月生策馬離開后，楊正岩命親信護送家小出城避難，不料路上與城中百姓爆發衝突，兩相踐踏，後來又大打出手。楊正岩的親兵都是外地來的，而石關守軍大多是本地人，兩邊早就不和，此刻便因為出城避難之先後打了起來。

此時，秦義在北城門眼看城內兄弟相殘，心中是又氣又悲，但苦於自己守衛北城門之職責，不能離開。

雙方打鬥一天一夜，百姓死傷慘重，餘下的也逃出去了。這時，天上降下兩道紫光，將所有打鬥者的兵器全部收走，還以仙法將雙方分開。

之後，霧羅便來到城樓上，與秦義交談，告訴他魔軍南下並非是為了奪取靈礦脈，而是眼看南國朝廷凶暴，黎民受苦，不得已而出兵。魔軍本著建設魔道熱土之初衷，想讓全天下蒼生都安居樂業，並非是凶暴的匪徒。

說話間，霧羅又施放法術，修繕了城中因內亂破壞的房屋，並治療了傷者。這一舉動讓城中百姓大為感激，紛紛跪拜感謝。霧羅還將自己的命脈交給秦義，請他按住，只要魔軍進城後為非作歹，他就可以隨時殺死霧羅。

秦義也終於被說動，同意打開北城門，放魔軍進城。果然，魔軍進城后安撫居民，重建街市，讓石關重歸平靜。

「所以，月生兄弟，過去我父親因飢荒餓死，我母親和舅舅相依為命，全是因為石關太守乃至整個人間朝廷威壓之故。如今投靠魔軍，方感他們建設魔道熱土之衷心。月生兄弟，我曾聽你說過，你考取功名失利，也是朝廷昏庸無道之故……」秦義勸道。

不料月生根本沒聽進去，反而眉毛一挑，怒道：「秦義，那你知道你舅舅剛剛被魔軍殺了么。」

不等秦義反應，月生繼續大聲說道：「昨晚我路過蒲家村，裡面的魔族大肆屠殺，你母親逃了出來，但你舅舅被殺了！那些魔族，說是要找什麼絕族……」

話音未落，霧王長身而起，徑直走到了月生面前，厲聲道：「我的山魈軍！他們後來去哪裡了？」

霧王身軀龐大強壯，而月生坐在椅子上顯得更加渺小。但月生卻不依不饒，怒道：「你的那些兇手，全部被天正派道長，打成了一個個肉餅、炸醬、炭烤肉！」

「混賬！」霧王大怒。

月生繼續說道：「跟你聯繫準備獻出靈脈的奚易，也被人宰了。而且還有幾個魔族，在幫我們，你們的陰謀永遠不會得逞！」

那霧王越來越怒，舉起右手，只見紫氣凝聚在了他的手掌上。

「大王，此人說有幾個魔族幫他們，不妨先問清楚。」戴面具的九先生勸道。

不料月生卻先站起來，舉起右手，打了霧王一個耳光：「你們說的魔道熱土，就是要把村子人全部殺光，村子燒成白地是吧，狗東西。」

魔族本就高大，那霧王更是魁梧得像一座小山，誰知月生這一耳光卻打得他晃了晃。

霧王虎吼一聲，望月生胸口一掌打來，這一掌紫氣騰騰，乃是東方軍團劍舞院的神妙招式——大黑天雷魔掌。

這一掌打下去，月生屁股下面的椅子粉碎，月生整個人也往後面飛去，撞破了牆壁，只見灰塵如幕布般掉落下來。月生雖然中了一掌，但全身並不疼痛，而是一陣難以抵擋的冰涼。

他感覺自己眼前越來越黑，聽到的一切變成了一陣陣尖利的聲音，隨後也變得遙遠。

在失去知覺墮入黑暗前，他仍不忘用家鄉話罵道：「等老子哪天將你們全部出脫……」

突然間，一道金光穿過那些灰塵，照亮了癱在地上的月生。霧王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得一金光騰騰的劍陣從天而降，那劍陣由八十一把光劍構成，不斷旋轉。那公孫轅便是避不開，便被一劍斬殺，秦義和九先生則連忙避開，留下霧王和霧羅以仙法抗衡。

不知月生生死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