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見故人
回到皇帝行營,月生一肚子怨氣,回自己營帳,脫下大笠披風,便睡覺去了。當晚,皇帝一是舉辦慶功酒席,二是又為一批來皇帝身邊輔助大軍、增加歷練的天正派弟子接風洗塵,只是月生一直睡到晚上,旁人來叫就推說戰場上負了傷。
到了深夜,這位親衛隊副隊長終於爬了起來,一個人穿著長袍,跌跌撞撞地去找水喝。這天夜裡起了大風,烏雲密布,沒有月亮。
且說月生所在的親衛隊處於整個開封府大營的最內圈,外面有野戰大軍拱衛,所以相對安全,許多軍士今夜要麼提早休息,要麼去城裡遊盪去了。海國治下的開封府十室九空,只有極少幾家商鋪還開著門,情況凄慘,所以皇帝也不願進城。
找個水缸喝了一大口,那月生又想去找個僻靜處方便一下。可這時正好一支兵馬從營帳外圈巡邏歸來,在前面聒噪,月生便繞開了幾座空的帳篷,從一個大營的缺口溜出來,接著火光,走到了一條小溪邊上。
他沉著臉,渾然沒有以前飛揚豪邁的神情,只是想起蕭賀蘭打跑羅師傅、屠殺山賊寨子的情景,又悲又怒。今日下午從山上回來,更是聽說蕭賀蘭曾活捉一支海國軍隊,全部牽到護城河旁斬首。那支軍隊由海國偽朝廷強拉來的老人、小孩、病弱者組成,還未和玄衣軍交手便潰逃了。
「我總覺得我的冒險人生,顯得這麼不對勁。」月生又開始胡亂哼唱起歌謠來。
隨著小溪一陣泡沫和漣漪褪去,月生覺得全身也舒爽許多,正要轉身回去,找伙夫要點吃的,突然感到全身一陣異常的哆嗦。
這哆嗦來得非常突然,月生一時提高了警惕。他忍不住去抓掛在胸口的夜光墜,想借著那光芒看清周圍的情況,誰知夜光墜只是回應給他一陣冰涼,並無光芒亮起。
也難得一片漆黑,月生抬眼看去,隱約看到夜空中密密麻麻的紫色光點在慢慢上升、匯聚。那紫色是如此熟悉,正是魔族最酷愛的深紫色!
看到此處,月生知道肯定有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匯聚。他連忙提著褲子往營帳跑去,命令哨兵敲響警鐘,同時大喊著:「有敵情,有敵情!」
話音未落,天上那些紫色的光點突然變亮,在烏雲密布的夜空中組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法陣。這時,地面上一道道藍光也升了起來,顯然是天正派弟子御劍升空應敵。
月生回到帳篷里披掛完畢,是頭戴大笠,身披輕甲文武袖,肩搭披風。他深知自己的職責就是護衛皇帝,即便這個皇帝已經沒有一個月前看起來那麼像個好人。
這時候,突然聽得一陣驚天動地的炮響,喊打喊殺之聲如天崩地裂,如驚天巨浪般從四面八方湧來。有傳令兵傳言:魔軍主力分十五路從南面襲來!
朝廷大軍一路上勢如破竹,從未遇到過如此強悍的攻勢,而且魔軍既然是從北方來,大軍只有往北方退,可北方只有黃河。得知如此消息,軍中一時竟然有些慌亂跡象。
月生連忙命令齊春集結親衛隊,準備往皇帝正在開宴會的大營趕去,保護皇帝周全。
誰知片刻不到,天空中那些藍色的光芒黯淡下來,就像被狂風吹落的風箏一般,紛紛掉落下來。就是在月生面前,一名天正派白溯道弟子從空中落下,夾帶著那白色的、具有仙家風骨的道袍,重重地摔在地上。還好此人三元登宸經根基深厚,加之落地前逼出靈力護住心脈,所以從如此高空落下,也只是四肢重傷。
「魔族在天上,有幾百名高手在運轉一個法陣,能讓法陣之下的所有靈力無法調用。他媽的,要不是地面距離法陣太遠能使出一小點靈力,老子都摔成一堆碎肉了!」那弟子破口大罵。月生嘗試召喚沉金劍,也覺得自己體內靈力如一團污泥,紋絲不動。變故之下,他雖危不亂,命令手下將這位弟子抬去醫治,然而,受困於魔族法陣,天空中的天正派弟子如倒豆子一般摔落,非死即殘。
「不好啦,前大營被魔族騎兵突破啦!」突然,一股潰軍斜里衝出,裡面的逃兵都大呼著魔族已經打進來了的恐慌話語。月生聽聞,立刻取來一支長矛,狠敲了為首一人的頭盔,厲聲道:「再妄言動軍心,殺無赦!」
這夥人自然是被嚇住,紛紛捂著嘴逃開了。然而,前往皇帝大帳的路上,潰軍越來越多,他們和正規軍、皇帝的隨從等自相踐踏,更有那些從天空中落下的天正派弟子屍體,情況慘不忍睹。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突然聽得一聲炮響,一彪軍馬殺到面前,為首者黑袍重鎧,卻是玄衣軍首腦蕭湘。此人率領一支精銳騎兵,號稱正在護送皇帝及一眾大臣逃離。皇帝坐在一輛鐵甲馬車裡,緊閉著窗戶,看來對這樣的情況早有準備。
蕭湘見了月生,便下令道:「你立刻率領本部人馬,往西去堵住大營缺口,掩護御駕!」月生雖然不滿此人,但軍令如山,立刻應了,手一揮,正要帶領所部人馬離開,突然,一支羽箭從他鼻樑前穿過,擦破了一丁點皮肉,帶著呼嘯之聲飛去。
電光火石間,蕭湘往旁邊一側頭,可羽箭仍精準致命,直接扎在了他的頭盔側面。他旁邊那些玄衣騎兵發了一聲喊,舉著盾牌向前拱衛,卻見一匹全身披掛紫色罩袍重甲的碩大馬匹越過了一眾步兵,在蕭湘面前穩穩落地。
眾人都為這戰馬的神駿奪目,再看馬上騎手一聲紫色鑲邊的白袍,但各要緊處又綁著紫色的戰甲。五官清秀,劍眉星目,卻是月生又是痛恨又是惋惜的前石關守軍城樓衛隊長秦義!
但看秦義手持鋼盾長刀,砍翻兩個玄衣軍騎兵,就在馬上同蕭湘廝殺起來。顯然,天空中的魔族法陣對他也有影響,但他仍能在兵刃上附加微弱的靈力,一時佔據了上風。二人你來我往,打了不過五六個回合,秦義突然一刀斬向蕭湘脖頸,蕭湘彎腰側頭躲避,那秦義卻立刻用手中鋼盾猛擊蕭湘的頭盔。
只聽得哐當一聲,蕭湘七竅流血,從馬上跌了下來,眼看是不能活了。秦義得手便高舉盾牌,突然後面又是一聲炮響,一群魔族騎兵又揮舞著兵刃殺了過來,戰局一片混亂。月生一邊手持長矛應敵,一邊對秦義喊道:「秦義,你還認得我否!」
「月生兄弟,想不到在這裡居然遇見你了!」
「呸,你不是我的兄弟!」
「今日蕭湘殘殺無辜山民,難道就是你的兄弟了?」秦義笑道。
不過,二人的對話隨著大軍的潰退立刻結束了。另一名玄衣軍大手一揮,喊道:「先各自逃命去吧!」
接著,重騎兵直接沖開朝廷大軍,闖出一條血腥之路,帶領皇帝突圍。眾軍混亂不堪,自相踐踏,魔軍雖少,被數量極少的魔軍追著斬殺。
「月將軍,皇帝已經突圍了,咱們也先撤吧!」齊春懇求道,他平日與將士們相熟,此刻大亂之際,還能約束住身邊近百名親衛隊。月生長嘆一聲,望著秦義那如入無人之境的背影,只好命令親衛隊有序撤出大營,一路上魔族軍沒見到幾個,絕大多數都是紅了眼潰敗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