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劍皇的回憶

這一天都是陰沉沉的，天空中的雲累積極厚，若是走在樹蔭下，恍惚會以為是夜晚。

月生、齊春以及二十多個親衛隊官兵在山裡走著。剩下的這些都是貴族子弟，深知自己若是投降魔軍，必定會被當做人質，屆時生不如死，還不如跟著隊長，也許有條活路。

這支隊伍逃進深山，月生恐怕再使用仙術會引來更多魔軍，便也收起法器，同其他人一道在山路上步行。隊伍里有些受傷的，他便與其他人一道用草藥、布條為其包紮，不敢再用靈氣氣療術。

這一白天，山裡寂靜無聲，看似再沒有魔軍追來。由於這天天陰，不多時天就黑了。月生與齊春合計，隊伍疲憊不堪，傷者甚多，不如晚上尋個僻靜處休息。

於是，眾人稀稀拉拉地找到了一個稍微凸起的山包，這裡可以居高臨下觀察附近情況。大家讓有傷者在最中間休息，其他人圍成一圈，再讓幾名精明強幹者在山下駐紮，以免眾人被圍在山坡上無路可逃。隱蔽起見，眾人沒有生火做飯，而是拿出些乾糧來分享。月生看到那些乾癟的麵餅，忽然想起了遠在天帝山的冼櫻，想起了她親手做的葉兒粑。

「也不知道冼師妹如何了？」拿著一個小麵餅，月生坐在外側，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心裡想道。後來，他又想起阿藍師姐，不知她有沒有來北方，不知她安危如何。

他今日走了一天，昨日又以魔五靈化形大戰魔軍，現在也是精疲力盡，胸口舊傷也隱隱作痛，不一會兒便倒在地上睡著了。

半夜，只聽得蟲鳴不斷，月生本就睡得甚淺，忽然聽得身旁一陣沙沙聲。他隱約察覺到一點兒危險，便立刻坐了起來，只見一個身著龐大黑披風的影子坐在自己身旁，不過她並無什麼動作，只是坐在這裡，看著陰暗的、近處的山林。

「絕末殿下？」月生認了出來。

「我曾通過黑鏡，看到過許多虛無縹緲的東西，它們都應驗了。」絕末忽然說道，她的語氣懷著極大的感慨和憂傷。對月生來說，魔這種生物殘忍冷酷，能有這樣的感情著實讓他意外。

「黑鏡是什麼玩意兒？」月生一邊坐起來，一邊找來件袍子批上。這時，隊伍里有人也察覺到不對勁，齊春更是悄悄走過來問道：「這是？」

「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告訴大家，並無危險，繼續休息。」月生說道。

「黑鏡是一件神器，就和《五靈劍卷》一樣。不過，黑鏡的確是神的造物，而《五靈劍卷》是人的作品。通過黑鏡，我預知了我的族群會被殘忍滅絕，從而逃出生天；也預知了魔族南征，天下大亂，可以從中取事，為我的家人復仇；我更看到了北海結社的絕境。」絕末悠悠說道。

月生點點頭：「看來這玩意兒還有點邪乎。」

「不光是邪乎。我曾在黑鏡里看到過無數次我的悲慘命運，但我的命運都多次被同一個神奇的影子逆轉了。我看不清那個影子，但我們的確相遇了多次。」絕末說道。

月生不禁笑了起來：「那是咱們有緣。殿下你的修為遠遠遠遠在我之上，我拿什麼改變你的命運呢？」

「黑鏡沒有告訴我，但他也許會告訴你！」

突然，絕末雙手合十，一道紫色的光波突然擴散開去，覆蓋了整個小山包。隨後，月生就看到紫色的電光鎖住每一名在場親衛隊官兵，他們的動作彷彿凍結在了一剎那——有的在打哈欠空長大嘴，有的翻身停在了一半。

月生大驚，卻見絕末突然翻身過來，將月生按倒在地，一雙魔爪抓在了月生咽喉上。月生又驚又怒，卻發現自己被絕末徹底壓制，渾身靈力都無法凝聚。

這時候，絕末摘下了她的面具。月生沒想到的是，絕末突然又是握爪為拳，讓面具碎裂為一片碎屑。那些碎屑在空中飄浮並不落下，隨後又組成了一個詭異的暗紫色半圓。

「黑鏡，我向你祈求，告訴這個人，五靈劍卷的最終下落。」絕末催動黑鏡移動到了月生面前，月生心裡有氣，緊閉眼睛不願去看，然而，黑鏡還是散發出一股黑氣，直接流入了他的雙目。

月生看到，自己騎著一匹駿馬，身旁有一位拿著青色法杖的少女。身後卻是一扇傳送門，面前，鋪天蓋地的魔族正在前進，瘋狂進攻遠處的一座城池。他低頭去看，卻見自己穿的是一套勁裝，兵器是一把白光燦爛的長劍，其材質似乎是玉質。

突然，畫面一轉，月生髮現自己又漂浮在高空，腳下的魔族如大海一般淹沒了大地。他正在用那長劍刺破自己的血脈，讓血液灑在劍刃上。白劍的光芒越來越強，強得吞沒了一切。

再接著，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精緻的竹椅上，面前是舉著彩旗歡呼的人們。

畫面流轉極快，月生又到了一個小竹屋裡，面前是一張小桌子，上面有一堆竹簡，他正在提筆寫作。這時，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端來了一壺茶和一隻烤雞。門外，是一片蕭蕭聲不停的竹林。這屋子是如此熟悉，月生卻一時想不起來。

「五靈劍卷居然是在種子峰寫就的！」絕末嘆道。

接著，月生看到自己穿著白色長袍，站在高峰懸崖上，面前是萬丈霞光。他看到自己慢步往前走去，踩在雲彩間。數個竹簡圍繞著自己，同樣懸浮而上。這次的畫面持續了許久，月生看到自己都徹底走到空中去了，甚至身旁的天空都變得漆黑，星辰越來越閃亮。

「這便是傳說中的九重天外了！」月生同樣嘆道。

忽然，聽得一陣龍吟，一條通體潔白但散發著七彩光芒的巨龍從遠處而來。月生看到自己乘了上去，隨著巨龍向著九重天外飛去。這次的飛行持續了許久，身遭只有日月星辰的燦爛，以及太空無窮無盡的黑暗。如此夢幻般的光景，讓月生如痴如醉。

終於，巨龍帶著月生在一片金色的星海間停下。在這裡的半空中，懸浮著一塊錐形巨岩。岩石上有一座小小的宮殿，終於月生看到，自己將竹簡放在了宮殿正中。

這時候，他感到自己臉上一陣冰涼。眼前黑氣突然湧起，吞噬了身遭的一切。他再睜開雙眼，卻看到絕末獃獃地望著遠方。她仍壓制著自己，但這個絕族殿下似乎在流眼淚。

「你為何要把那東西，放到那麼遠的地方？」她低聲絮叨著。「你是劍皇，永遠的英雄，故事的主人公，但你就不管我了么？回想起那年，是我將你從父皇手中救下，啊是了，你肯定是惱恨伯伯他利用你。我一直以為你心裡有我，可你離開的時候一丁點猶豫都沒有。後來我找了你那麼久，原來你就藏在天帝山上……」

突然間，幾乎是在眨眼間，絕末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陣慢慢飄散的紫煙。隨後，她對眾人施放的定身法術也失去效力，眾人繼續打哈欠翻身睡大覺了。

絕末離去時剛剛是天亮，月生坐了起來，但覺如夢似幻，更不知道這個曾經的「好人」絕末，今日為何做出如此威脅之舉。觀看黑鏡的經歷讓他精疲力竭，甚至還需要調用體內的靈力！

由於撤得匆忙，他並未攜帶靈礦石補充，此刻靈力慢慢衰竭，無論如何不是個好兆頭。

這時，只聽得一陣爆響，一塊火石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砸在了這小山頭旁。接著，一陣鋪天蓋地的喊打喊殺聲從四方響起，原來魔軍又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