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來無回
那魔族大漢立山提到的所謂《五靈劍卷》,乃是一冊神秘的書籍。傳言書中不僅有數十門登峰造極的仙法武功,更有平定天下、匡扶宇宙的妙法。
相傳,數百年前,人界天災頻發,顆粒無收,餓殍遍野,且妖獸出沒,天下民生凋敝。當時的朝廷昏庸無道,而天正派也因門派繼承人的問題自顧不暇,內憂外患。
在這個黑暗絕望的時刻,一位少年英雄突然出現在了地平線的彼端,用一柄通體潔白的玉劍,開闢天地,令四海風調雨順,妖魔鬼怪不再與人為敵,在他的帶領下,朝廷與諸修仙門派聯手起來,廓清寰宇,令天下重歸太平。
這位英雄的故事,在數十年後,便被時任天正派掌門鎮笛祖師記載下來。傳說鎮笛祖師在編寫這一書籍時,一陌生的老人出現在他背後,與他一道細細地讀這一故事,還不時提出修改意見。這位老人便是那傳說中的英雄了。
鎮笛祖師聽從老人的指導,對書冊進行了大幅修改。就在他修改完成,想請老人再看時,卻發現老人已飄然離去。
隨後,鎮笛祖師再看那書卷,只看了第一頁,卻感到渾身發熱,周身關節劈啪作響,百年道行竟如岩漿般沸騰起來。
他強運仙功令自己平靜下來,再看書時,發現自己已經憑空學會了一門全新的仙劍法術。這門法術,比鎮笛祖師自創的世間第一劍法「八十八星落銀河式」還要高明,威力還要更甚。等他看了第二頁,則又學會了一門精妙無比的內功,以這門無名內功催動第一頁的劍法,威力更增十倍。
那鎮笛祖師在震驚之餘,心中早已對這書卷如痴如醉,便辭去了天正派掌門人,攜書遍訪天下,尋找僻靜之處研讀。而以上的傳說故事,便是鎮笛雲遊四海時傳出的。
江湖傳言,這書籍可能藏在天正派所在的天帝山山體之中、南海泡影島上、昆崙山上空飄浮島等人跡罕至之處。只是數百年來,尋找此書者成千上萬,其中不乏海內聞名的仙家高手,只是並無一人有獲。
倒是那魔族殿下,與手下對話時似乎胸有成竹,顯然對尋找《五靈劍卷》這樣的神器已有眉目。
話說這頭。那月生勸阿藍先帶領土崗村村民往南去析津府避難,那阿藍終於應允,二人便和土崗村鄉老商議幾句,乘著天還未大亮,慢慢往南走去了。
路上,月生騎馬,阿藍御劍,二人走在隊伍最後面,眼看村民攜老扶幼,帶著家中物件些背井離鄉,心中也不免惆悵哀傷。
「人魔交戰,最苦的便是百姓。」阿藍嘆道。她一路上低頭感傷,似乎是才經歷了什麼悲慘之事,不甚言語。
那月生剛要回答,突然聽得前面的民眾發一聲喊,幾個避不開的被撞飛到一旁,幾個腳快卻已經閃開。月生定睛一看,只見幾匹白馬沖開隊伍,徑直而來,路途撞到不少村民。馬上騎手都是錦衣華服,年紀尚青,手中揮舞著馬鞭抽打民眾,還不時大罵:「快滾開,擋老子路的畜生!」
那馬兒直衝阿藍而來。而阿藍此時似乎心神不寧,全身心思都在想其他事務,竟渾然不覺危險將至。
月生見狀,也來不及思索,竟一躍而起,離開所乘的馬鞍,飛身將阿藍抱著,避開了白馬衝撞之險。二人跌在地上,滾了兩圈,都是灰頭土臉。
白馬乘客竟停了下來,大聲罵道:「去你碼的。」
月生大怒,正要發作,卻見一團藍光緩緩飛來,將這幾個騎手連人帶馬托起,放在了空中。
只見一旁的阿藍催動仙劍,藍光大盛,便是她制住了這幾個惡徒。
月生見天正派道長無礙,那幾個惡徒也被制服,便跑去扶起被這幾人撞到的村民,查看傷勢,再一看頭頂,那幾個騎手在空中似乎是嚇得呆了,緊緊抱住馬脖子不敢亂動,那幾匹馬兒卻繼續蹬著四蹄,以為自己仍在賓士。
「這是些什麼人?」月生問道。
阿藍看著空中的騎手,冷笑道:「什麼人,我看是畜生。」
「你,你們敢動朝廷欽差?」
高頭有人大聲喊。
「朝廷欽差又怎樣?你們害死了那幾十名礦工,就該為他們償命!」阿藍怒道。她那雙圓圓的大眼睛,此刻竟然是眼淚晶瑩。
月生倒是聽得雲里霧裡,這被害死的幾十名礦工,卻是怎麼回事?眼看阿藍面色卡白,手中的淡藍色的光芒越來越刺眼,心想她可能要痛下殺手,連忙出言勸慰道:「這幾個人來歷不明,先問清楚,再宰不遲。」
「哼。」阿藍哼了一聲,便法力一動,把幾個騎手從馬上扯下來,讓其重重摔在地上。那幾匹白馬則穩穩放到地上,供傷者乘用。
月生走上前去,揪其其中一人衣領,喝道:「你們是什麼人,來此何干,說錯一字,小命難保!」
那幾個年輕人倒是痛快,很快撂了個乾淨:他們都是皇帝欽差、當朝宰輔司馬持桓家中的護衛,欽差大人到了析津府停留休息,他們便騎馬出來遊玩。
「皇帝的欽差?來北地何干?他不知道這兒的情況嗎?」月生大聲問道。
那幾個護衛自然是官職低微,的確不知,只是說欽差大人一月前便從京城臨安出發了。
阿藍和月生都不知道所謂的欽差為何會來北地。阿藍用劍嚇了這幾個護衛一會兒,便自己御劍往前去了。月生留在原地,把他們的華服都剝了下來,送給受傷的村民,還踹了他們幾腳。
再上路,阿藍對月生的救援心存感激,又礙於女兒害羞之情,不願表達,便說道:「月將軍,還來不及問你,這幾天都幹什麼去了。」
月生便道了別來,將親眼見到霧羅威脅石關、石關城內混亂、自己一人出城查探等事說了,只是多問了一句:「請問阿藍道長,見到奚易道長了嗎?」
「奚易師叔私通魔軍,暴死石關,整個天正派都在通報此事,你們不知道嗎?」阿藍訝道。月生點了點頭,心中不禁說道:「我還是親眼見到奚易被一劍刺死呢。」
二人又聊聊近日來北地形勢變化,月生才知道,阿藍幾月前,在北方是為了鎮壓伍家村礦井暴亂之事,而至於幾十名礦工被害死之事,也是由礦井暴亂而出。
伍家村礦井是北地唯一一座靈礦井,所謂伍家村則早在數十年前就因人口遷移而消逝了。
南國,靈礦開採作業主要由三部分構成:開挖靈礦的工人負責下到礦井之中,以手中礦鎬挖掘靈礦石,靈礦石在脫離礦井的一瞬,其中強大的靈力便會和靈礦工人綁定,只要離開超過三尺,靈力崩潰,便會在礦石內分解焚毀。
為此,工人必須親手攜帶這些礦石,由他的上一級,即每個靈礦的礦司進行檢驗。礦司一般下屬數人,負責了整個靈礦的基本事務,包括發放工錢、監督礦工等。
礦石開採完成後,靈礦工人還要負責將礦石運往就近的天正派交接站。在這裡,靈石的靈力會與礦工解綁,天正派的弟子也將在這些地方拿走靈石,運往天正派所在的天帝山提取靈力,或是被人在近處,靈力枯竭急需補充的天正派修仙者使用。
伍家村靈礦井的礦脈還剩一丁點兒便開採殆盡,礦司正在加大威逼,要礦工加班加點乃至沒日沒夜,將礦井徹底開採,並於之后掩埋礦井。
在此期間,礦司常打罵礦工,或剋扣每日餐食、賞錢,後來竟有當場打死、屍體直接扔進礦井深處的罪惡行徑。
伍家村礦井本有礦工七十餘名,都是來自蒲家村和土崗村的青壯年男子。九月的一天,一個名叫周家瓦的年輕礦工,在從礦井回到地面的路上,由於餓得發昏,腳底打滑,跌在了路旁,背上的靈礦石掉落下去,靈力全部焚毀。
而這一幕便被礦司看到。那礦司本就因為伍家村礦井開採較慢而被上封責罰,眼看這周家瓦這般闖禍,更是將其提出,用皮鞭、木棒等痛打,竟當著眾人的面,將周家瓦活活打死了!
這周家瓦乃是礦工隊伍里年紀最小的,只有十六歲,深得許多哥哥叔叔的喜愛,眼看周家瓦被打死,眾礦工再也忍無可忍,在一個名叫伍大曄的率領下,眾人一擁而上,把那幾名為非作歹的礦司捆在了一根柱子上,以同態復仇的方式將其打死。
此事被稱為伍家村礦井暴亂。天正派此刻忙於應付北方魔族的大舉入侵,人手緊張,只好胡亂下了一道命令,派出在石關協助城防的阿藍前去調查此事。
阿藍到了礦井后,卻見礦井運行如常,工人們照常將礦石挖出送到就近的天正派交接站。她與幾名礦工交談后得知了暴亂的真相,又得知他們願意繼續挖出靈石,供天正派仙人使用以保衛家園,心中對礦工生出同情,便要回石關去稟報此事,懇請朝廷勿要錯判此事。
誰知她剛要離開,北地大元帥楊磐的軍隊便到了。為首的部將說這些礦井工人罪無可赦,必須全部抓回去審問定罪。那部將甚至還帶來了天正派主管北方事務的奚周長老的手諭,命令阿藍不可輕舉妄動。
原來,天正派在北方事務的管轄上多有重疊,命令混亂也是常有的事。
可惜那阿藍正危難之際,士兵便進礦區抓人,那些礦井工人舉起礦鎬反抗,那伍大曄又指揮工人們依託礦井地形節節抗擊。
那伍大曄被官軍的一支投槍貫穿肚子,阿藍正要動用法力為他止血治傷,不料那中年漢子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是不行的啦。道長,你們天正派神通廣大,你又是慈悲心腸,我只希望你們以後能救更多人。我還有一事託付於你,不知可否?」
阿藍淚如雨下,連聲答應:「請您說。」
「我有個兒子,他今年才十二歲,現下正在石關,跟著他奶奶生活,希望你以後能告訴他,不要去當靈礦工了。」
說罷,伍大曄便氣絕身亡。隨後不久,這樣一場小衝突便結束了,以伍大曄等為首者被殺,官軍打死礦工五十餘名,活捉十來名結束。
軍隊撤走後,阿藍又悔又怒,本想御劍飛往天帝山,面見師父稟告此事,不料途徑土崗村,感知到靈力變化,這才有了後面的故事。
「無論如何,此事太過惡劣。那奚周雖是天正派主管北地事務的長老,可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我要去面見掌門真人,將此事告知。」阿藍說道。
月生捏緊了拳頭,罵道:「這幫該死的丘八!」他一邊罵,一邊忘了自己也是個「丘八」。
隊伍走著走著,到了中午,便走到了「三棵樹」路口,這路口處有三棵巨大無比的楊樹,故而得名,月生也已經遠遠望見了析津府高大的城牆。
此時,析津府的守軍早已派出先遣隊,與村民隊伍接洽上了。那先遣隊軍官走在隊伍前列,稱他昨天就接到一封密信,令他率隊出城接應北方來的逃難民眾。聽到此處,土崗村眾人不禁都跪了下來,望著北方家的方向大聲說道:「感謝好人,您救了我們的命吶!」
隨後,那先遣隊軍官和鄉老商議了一番進城的事宜。
月生和阿藍等人見事情圓滿解決,正要啟程回到石關時,那軍官卻說道:
「來到析津府的欽差大人有令,凡是離開石關南下者,一律不得再回。不服命令者,以通敵叛國罪論處。」
「這是什麼荒唐命令!」月生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其中緣由,明日上午欽差大人會在析津府衙門通告。阿藍上仙,月生將軍,若是不棄,屬下將親自護送二位進城休息,明日一齊在欽差大人處聽候聖喻。」先遣隊軍官拱了拱手。
土崗村逃難的村民踩著厚厚的積雪,有序地走向析津府。兩旁析津府先遣隊往來護衛,秩序井然。看到此情此景,月生挂念在石關的秦義兄弟,一時不知如何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