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前線

第五十九章 前線

在毛方璽旅長派出的兩個班兵力的護衛下,裘依一行緊趕慢趕,下干梁子,出各川縣,往右行三十公里左右,終於來到渣渣渡。但是,仍然比規定時間晚了二十六個小時,17軍指揮部已經前移,往麥旨、雖徳方向緊靠,那裡已經是前線了。

渡口是臨時渡口,工兵部隊搭設了浮橋,繁忙的軍車來來往往,就靠它渡河過水,像輸血一樣不斷往前線供給彈藥糧草,供戰爭機器時刻轟鳴。

渣渣渡,就像是國軍的臍帶,只要控制渣渣渡,國軍在前線鏖戰的兩個軍,立即就會被抽筋扒皮,死無葬身之地。因此,作為後衛後備力量的35軍,特地派出一個加強營的兵力,來守衛這小小的渡口。不但在渡橋的兩邊都建立了橋頭堡,在前面的小山坡上,還設有一個榴彈炮連……對過河的軍民人等,皆嚴加盤查。

裘依欲過河,去前線找陳卾生軍長,以便完成上峰交辦的任務。但看守渡口的士兵把槍橫在胸前,不讓她上浮橋。裘依很懂黨國那一套,你如果不耍橫鬥狠,是沒人理會你的。

裘依拔出配槍抵在一個士兵的鋼盔上,喝道:「讓開!再不讓路,我就不客氣了。」

哪知道這些士兵不是孬兵,看見一個士兵被威脅,都嘩啦啦拉動槍栓,舉槍反而把裘依的人圍住了。曹滿屯也不搭言,坐在車裡直搖頭。

一個少校原本在一旁打瞌睡,看著這個陣勢,不覺來了精神,望空開了一槍后,少校提著槍慢悠悠走過來。同時,也是慢悠悠的說:「是何人因何事要過河啊?」

裘依大聲說道:「是我們要過河,有公幹要事!」

少校走攏來一看,見還是個女上尉,頓時就笑了起來,說:「出怪事了!不懂規矩了吧?這河是你家挖的嗎?這麼蠻橫!」

裘依說:「自然不是!」

裘依這時候也才看清,這個少校就是先前在火堆邊烤火、打瞌睡的那個人?此時,雖然他把帽子戴端正了,可是大衣仍然斜掛在肩上。裘依總擔心他的大衣隨時會掉在地上。

少校似笑非笑,說:「那這橋是你家搭的嗎?」

裘依冷冷地說:「當然也不是。少校,你不用廢話了,我奉上峰命令,要去17軍公幹。耽誤了行程,只怕你吃罪不起!」

少校也不是個野蠻人,慢吞吞地說:「那好吧,把上峰指令拿出來給我看看?」

這要求不過分,可是裘依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上峰指令。何智緊盯裘依,用眼神求助,好像在說:「怎麼辦?」

這時候,橋頭堡里電話叮鈴鈴的響起,一個士兵接了電話后,飛快向少校跑來,對少校說:「裘司令指揮部來電話說,情報顯示,有一股八路突擊隊冒充國軍,要來炸毀渡橋。司令部叫我們提高警戒,若還渡橋有失,軍法從事!」

少校聽了彙報后,肩膀一窄,把大衣丟在地上,向天又開一槍,喝道:「全部拿下!」

新編第二旅派來護衛裘依的士兵,首先舉槍投降,只有裘依、何智他們軍統的幾個人還拿著槍惶惶然,但又不甘心投降。曹滿屯依然坐在車裡,向裘依喊道:「裘上尉,這個時候,你不繳槍投降,還有其他辦法嗎?」

裘依不回答,她想著此行的任務真是多災多難,長官被打死不說,還一次次被羞辱。裘依歇斯底里地說:「我奉上峰指令去17軍執行特別任務,阻我者死……」

裘依竟然要向少校開槍,曹滿屯看著不對,大聲喊道:「裘上尉,你瘋了嗎?」

曹滿屯慌忙下車撲向裘依,好在何智反應更快,緊急抬起裘依的手臂,這一槍望空而放。曹滿屯心有餘悸,幸好沒有傷著人,否則,自己也會被連累,被打成篩子都不算冤!

何智埋怨道:「你怎麼回事?你是想我們都被打成篩子嗎?」

裘依氣喘如牛,汗如雨下,配槍咔噠一聲花落在地上。何智也順勢把槍丟在地上,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少校也收了槍,一揮手,說:「全部給我看押起來,等候上峰處理!」

裘依等像羊群一樣被驅趕著,往遠處的帳篷區域聚集。穿著民服的曹滿屯脫離了裘依的隊伍。曹滿屯感覺奇怪,好像士兵們壓根就不覺得他是他們的一員一樣,任他來去,沒人理睬他。曹滿屯既高興,又失落。曹滿屯站在離少校十步開外的地方,大聲說:「少校,你們是35軍的吧?」

能一眼看出老子是35軍的,算你眼睛毒。少校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曹滿屯笑笑,說:「102師的詹師長是我一個相識,煩請少校給詹師長打個電話,就說曹滿屯在渣渣河渡橋邊恭候他。」

少校心想,莫非這老頭還真有些來頭?102師詹師長那正是老子的長官啊。萬一他們真有交情的話,豈不是要被他參一本?幸好,並沒有怎麼對他無理、使狠。

少校要去打電話,臨走時,對旁邊一個士兵說:「給他找把椅子來,啊,再弄杯茶。」

……

裘依已經被驅趕到脫離了曹滿屯的視線,但曹滿屯依然聽到裘依一陣比一陣尖銳的呼喊:「曹先生,曹先生。曹滿屯……」

曹滿屯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尤其軍統那幫人更可笑,大戰之際,還要找人家談心!不知是誰出的餿主意?

少校打完電話,從橋頭堡里出來,與先前比,態度已經是判若兩人。少校看士兵並沒有給曹滿屯泡茶水,跑過去一個掃堂腿把士兵打翻,咆哮道:「茶水呢?老子說的給曹先生泡的茶水呢?」

好在地上全是沙土,並無大礙,士兵翻身起來,嬉皮笑臉的說:「營長,我一個孬兵,哪裡有茶葉?沒有茶葉,哪來的茶水?」

少校舉手又要打,士兵說:「營長,要不把你的茶杯給曹先生拿來?」

少校喝道:「還不快去!」

少校這才站在曹滿屯面前,點頭哈腰的說:「詹師長就駐防在下面不遠的苦蕎村,一根煙的工夫就會到的。」

說話間,曹滿屯的視野里有幾輛車從山坳里疾馳而來,趕起的煙塵遮掩了半邊天……渡橋上的車輛依然繁忙,只不過由於煙塵遮蓋了它的上空,那些車輛倒好像是從一個怪物的大嘴裡進出。

少校轉身看去,說:「詹師長來了!」便向車隊跑去,還沒跑攏車隊,那彌天的煙塵倒先吞沒了他。

等到細塵隨風散去,濾出粗礫的沙土又重新落下的時候,曹滿屯的眼前已然清爽,憑空出現了三輛吉普車,和十來個手持湯姆遜衝鋒槍的士兵。軍容嚴整,令人肅然。

這時候,從其中一輛吉普車上走下一位中將,正是102師師長詹仕邦(字興邦)。久違了,曹滿屯在17軍當上校副官的時候,詹仕邦還是17軍的一個中校參謀。後來,黃軍長升任國防部次長,曹滿屯建議詹仕邦跟黃次長進國防部,理由是,跟著大官好當官。就因為曹滿屯這句話,完全改變了詹仕邦的人生。為此,詹仕邦一直尊曹滿屯為師,而執弟子禮。

但曹滿屯卻從不託大,與詹仕邦仍然兄弟相稱。一個稱師,一個稱兄弟。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明白者肯定會糊塗。

看到英姿颯爽的詹仕邦,曹滿屯主動站起來迎上去,說:「興邦老弟,多年不見,你卻越發英姿勃發了!」

詹仕邦一把抓住曹滿屯的手緊緊握住,動情地說:「老師,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這裡可是戰火紛飛的前線啊!」

曹滿屯嘆口氣,說:「一言難盡!」

……

詹師長拉著曹滿屯上車,說到了師部得好好敬老師幾杯酒。曹滿屯突然想起裘依,都快逼瘋的一個軍統女幹將,也真是難為了她。曹滿屯才說了他到這裡來的原因。

詹師長聽了后,怒道:「這軍統不是亂彈琴嗎?還把老師你卷裹進來,真是豈有此理!」

詹師長氣的在原地打轉轉,指著有炮聲的方位說:「就她一個上尉,即使我放她過去,陳卾生二話不說就會斃了她,陳將軍正在氣頭上呢!」

曹滿屯關切地說:「新成(陳卾生,字新成)他怎麼啦?」

詹師長略微猶豫了一下,就蹲下身來在沙地上畫出態勢圖。詹師長說:「這是麥旨,這是雖徳,這是渣渣渡。先是雖徳的47師被共軍的陝甘縱隊、130師,159師圍困,裘司令急命17軍上去解圍。陳將軍也心痛自己的47師,急命51師從麥旨出發,哪知道半道上被共軍的山西縱隊、511師打了埋伏,現在,雖徳被共軍佔領,麥旨也……」

曹滿屯現在不在軍,也不便議論,只是嘆氣說:「這一打必然成混戰之態勢,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方的重炮沒法發揮作用啊!倒正合了共軍的意圖。」

詹師長說:「老師就是老師,一眼看出問題所在。前天炮兵開炮,就擊中17軍的指揮部,幸好陳將軍沒事,但打死兩個參謀。陳將軍豈能吃這個啞巴虧?坐到裘司令的指揮部要說法,裘司令為息事寧人,槍斃了一個副營長,一個情報參謀,方才了事……」

曹滿屯驚出一身冷汗,說:「好險!若還這個時候去給新成說什麼曉之以理的屁話,那他肯定會動槍的。」

詹師長說:「哎,現在,裘司令也騎虎難下,戰爭完全打成個千層餅了,共軍包圍了我軍,我軍又包圍了共軍,雙方都投入了巨大力量……裘司令還在不斷給上峰彙報,要動用在川的後備力量呢!」

曹滿屯憂戚地說:「那這戰場恐怕就不僅僅是陝甘了。」

詹師長說:「誰說不是?共軍陝甘部隊的戰鬥力之前是被遠遠低估了。裘司令在戰前動員時說,共軍陝甘部隊被我們圍困兩年,已經是彈少糧缺,只需一個軍就可以徹底解決陝甘問題,另兩個軍在一邊鼓鼓掌就行了……」

曹滿屯說:「那現在可是關鍵時刻,誰有新的力量投入,誰就會贏;另外,誰出錯,對方也會贏……」

詹師長仰天一嘆,說:「不瞞老師說,我昨晚跟我幾個參謀沙盤推演,驚出一身冷汗,結果不樂觀啊!所以,今天凌晨我就把指揮部從渣渣渡移防到苦蕎村。萬一有事,我102師翻過望郎坡,可以撤退至漢西……」

曹滿屯點點頭,說:「兵法雲,慮危者不危,這個渣渣渡,的確不是生地。」

這時候,少校氣喘吁吁跑過來說:「師座,被抓的那些偽裝共軍鬧騰得很呢,乾脆斃了算了。」

詹師長笑了笑,說:「把她們放了吧,她們不是共軍,不過真正的共軍也許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要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渣渣渡!」

少校敬個禮,說:「是!」

詹師長和曹滿屯剛剛轉身離開,一發炮彈落在河裡,濺起的水花潑了少校一身,少校抹了一把臉,吼道:「哪裡在打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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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邊的阿羅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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