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真心校園(35)
溫度剛剛貼上來的時候,燕星辰不過是愣了一下。
他渾身力道都依託在齊無赦和身後的書架之上,全然沒有防備。
這人碰上他的嘴角,卻不曾停下。
齊無赦趁機撬開了他的嘴。
茫然懵懂之中,他只覺「轟」的一聲,本來條理清晰的思緒都在這一刻炸開了。
【檢測到玩家正處於隱私狀態,直播視角已為你自動關閉,待隱私狀態解除,直播視角將會自動開啟。】
被保護值不斷增加的提示音彷彿轟鳴的轟炸機一般在他腦子裡轉悠,震得他神思恍惚。
地煞虛妄中的圖書館哪怕書架林立,整個空間也充斥著大量的光暈,襯得周遭格外寬敞。
可這人的身影覆蓋而來,他身後退無可退,身前無處可去。
陰影之中,他好似進退維谷,又好像心甘情願地站在這方寸之地。
他們不是沒有親過。
可那不過是為了麻痹鬼魅,虛晃一招。
並不似現在這般……
燕星辰連呼吸都忘了。
他茫然,無措,驚訝,還有……心猿意馬。
保安拐彎之後,看到了他們。
地煞中除了他們以外的人在這一刻停滯,提示音同時在兩人的腦海中響起。
【恭喜玩家破解副本劇情趙譽誠相關地煞,獲得劇情點35點。】
【您額外獲得副本內限定道具獎勵:實驗樓電梯卡一張、真心話筒一個。】
地煞中的時間剎那間靜止了。
所有人影消散之後,偌大的圖書館只有他們兩人。
四方的影影綽綽都消散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窗外高樹搖曳晃動的樹影,葉片在日光下摩挲,隔著透明的窗,帶不進一點聲響。
燕星辰只聽見了齊無赦呼吸的聲音。
他似乎險些忘了呼吸。
他一直不曾閉眼,回神的此刻,竟然看到齊無赦雙眸微張,似有忍耐。
……忍耐?
隨後,這人總算退後了一點。
唇邊的溫熱驀地覆上空氣中的冰涼,燕星辰一個激靈。
他方才並沒有抗拒。
該怎麼解釋?
該怎麼說他算不上清白的反應?
正要開口:「你……我——」
這人斂眸,如深潭如厚墨般的瞳孔將他的倒影囊括在內。
傾斜落下的暖黃天光給那稜角分明的面容渡上了一層氤氳的感覺,讓人分不清虛實。
燕星辰親眼見著齊無赦眼中,隱忍的神色片刻間便褪去,逐漸被曖昧不明的眼神所覆蓋。
他們還維持著先前的姿勢。
下一瞬,齊無赦不再按著他,反而直接將他擁入懷中,再度親了上來。
燕星辰這一回徹底呆了。
地煞已經解除。
獎勵已經拿到。
此時此刻,當下,他們沒有任何繼續做戲的必要。
可齊無赦卻比方才還要主動。
電光石火之間,燕星辰竟然下意識抬手,也抱住了對方。
他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但是本能似乎讓他在理智之外做出了決定。
他回應了齊無赦。
地煞的時間像是永恆靜止在了這一刻,零零散散的灰塵在光束下飄蕩在他們周圍,水墨與舊紙的味道環繞。
樹影還在晃動。
外頭似乎吹過了一陣風,將樹榦都吹得彎了彎,整片影子在他們腳下毫無章法地晃動著,一如人心。
片刻。
齊無赦頓了一下,終於徹底退後。
燕星辰已經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他猛地後退一步,撞上了後方的書架。
他力道不輕,書架晃蕩了一下,幾本放在最頂端的書掉了下來,帶起一陣聲響。
燕星辰一驚:「副本……」
「地煞停住即將散去的時候,我動了點手腳,可以暫時停住這一個獨立的小空間,」齊無赦語氣平穩地同燕星辰解釋道,「時間是凝固的,對於副本來說,哪怕我們在這裡待一個小時,出去也是在我們進來的那一刻。你不必擔心剛才……耽誤了。」
燕星辰放下心來——
不對。
他如何能放下心來?
齊無赦剛才是什麼意思?
他剛才還……
他一抬眸,又對上了齊無赦的目光。
這人似乎……很開心。
那是從未在齊無赦眼中見過的喜悅。
哪怕再漫不經心,齊無赦也不怎麼喜形於色。這人的隨性,不是放浪形骸,而是瀟洒自在。
但他現在卻確確實實在齊無赦眼角眉梢看到了笑意。
燕星辰憋了半晌,只好說:「……你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有,很多。」
青年睫毛一顫,掛在上頭的暖光都跟著晃動了一下。
齊無赦坦然道:「嗯,剛才冒犯了,對不起。」
一點歉意都沒聽出來。
「我一開始親你的時候,確實想的是和你在保安面前演一下,先把地煞破了。可是親上去的時候,一時之間,沒有忍住。」
以前其實都忍住了的。
哪怕是佛像大殿前、鬼魅環繞時的那一次淺嘗輒止,他都不曾越界。
冰涼的夜晚一次次相擁而眠,他都極有分寸。
本來是想等著,塵埃落定了,如果他還在燕星辰身邊,他再問燕星辰的。
可剛才,一時疏忽,一發不可收拾。
這很可能是他和燕星辰的最後一個副本了。
之後若是樊籠勝了,他無論如何也是要保住燕星辰的,至於他自己,是繼續不見天日也好,還是從此意識磨滅也罷,都無所謂。
只是有點捨不得。
這麼一點擔憂和捨不得加在一起,讓他在親上燕星辰的那一刻,終於還是沒忍住。
說不定是最後一次了。
自私一回吧。
他本就是個萬丈幽冥森羅地獄都壓不住的惡,自私一回再正常不過。
「我剛才也很驚訝,親完才意識到我做了什麼,很想繼續,但是努力忍了一下,想著先停下。」清幽的嗓音配上這樣的話語,說得人臉頰發燙。
偏生這傢伙出世起就見過了世間惡意百態,什麼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害臊,還說:「停下之後,突然意識到不對——你沒有推開我。」
齊無赦直勾勾地看著燕星辰,看到青年滾燙滾紅的臉頰之後又笑了笑,「然後我就完全忍不住了。」
這話說得相當直白,直白到燕星辰本來打好了腹稿,結果被齊無赦這麼一句完全不留餘地的話全給掃光了。
可就是這麼直白,從這人口中說出來,卻一點都沒有冒犯的感覺,反倒穩穩噹噹的。
如長箭離弓,穩穩噹噹地正中紅心。
燕星辰大腦再度當機到一片空白。
他們甚至還維持著在書架前幾乎靠在一起的姿勢。
燕星辰聽著齊無赦接著說:「星辰,你回應我了。」
「我……」
「你喜歡我。」
燕星辰一愣。
這定義下得太快,他甚至還沒問齊無赦是不是喜歡他。
「齊無赦,我……我從小就獨來獨往慣了,也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教過我怎麼區分感情,在這一次重來之前,我連朋友都沒有。我覺得我不笨,可感情有關的事情,我總是想不明白。我現在還是很迷茫,喜歡的定義到底是什麼。但……」
他雙眸轉了轉,「但我一直想在副本結束后問你的那個問題,是——」
「對。」
齊無赦根本不等他問完。
「我喜歡你。」
這人居然直接下了宣判書:「好了,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兩情相悅,皆大歡喜。」
「等一下!」
燕星辰才不會讓他這樣糊弄過去,「魅鬼夢境里,你讓魅鬼假扮的人——」
「是你。」
「青山族祭司殿里的春境里幻境模仿的人——」
「是你。」
「你說你心中有人,魂牽夢繞,求之不得——」
「是你。」
燕星辰咬牙。
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為這虛無縹緲的「心上人」輾轉反側了多久。
「你不早說……」
他們剛才動作間,燕星辰的校服外套歪了歪,拉鏈完全敞開著,衣袖處皺巴巴的。
齊無赦正在給他拉整著衣袖和下擺,聞言,拉著拉鏈的動作稍滯,復又繼續給他拉上了,說:「這個副本開始前,你讀取以前的記憶的時候,睡了好久,我當時一直坐在床邊看著你,反覆睡不著。」
燕星辰不知道好好的齊無赦怎麼突然提起了別的事情。
他眨了眨眼,面上紅潮未散,神色卻鎮定了下來,安靜地聽著。
「因為上一次,直到我送你離開樊籠,你都沒有回應過我。」
——那是你沒有明確表達吧!
燕星辰心想。
他兩次的回憶里,齊無赦根本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明確地對他說過「喜歡」,他怎麼回應?
真是冤枉。
「我送你離開之後,每每出去陪你,都會在想——你是不是其實不喜歡我這樣的。畢竟我和那些進入樊籠的普通人不一樣,曾經構建樊籠的人會擔心我的誕生帶來災禍,所有人聽到與惡意有關的東西都避如蛇蠍。你也是人,也許你現在能和我和顏悅色,可你也會擔心我有一天變得不好。」
齊無赦說得很是輕鬆,輕鬆得彷彿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輕鬆得如同複述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樣。
「我有時候甚至會想,你和我親近一些,可能只是因為你身邊沒有其他人。可是這一回,你帶著正式玩家的身份回來,你不再獨來獨往,你不孤單,還有了很多朋友,我也許並不特殊了。」
齊無赦一開始記憶沒有完全恢復正常的時候,反倒經常對燕星辰說一些用玩笑當做借口的真話。
可後來,記憶恢復得越來越多,越知道自己對於身為人的燕星辰來說是怎樣的壓力,越是不能說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燕星辰。
「齊無赦……」
「嗯?」
燕星辰已經從混亂的思緒中拔出身來,神色甚至有些狡黠。
「我其實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的技能除了增幅武力值,還會在別人對我產生一些別的情緒的時候,通知我。」
男人從容的神情似乎有些晃蕩。
「嗯,所以,你不管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其實我一直都能知道你對我的情緒波動。」
【被保護值+50,請玩家再接再厲。】
青年轉了轉眼睛:「比如現在,你是不是就……讓我猜猜,這個數值的波動,你是又想親我?」
奈何他的對手實在是不要臉得很,剛才的失態不過是一瞬間,齊無赦便復又掛起了笑意,還點了點頭:「想。但是這一回想親臉頰。」
燕星辰:「……」
「你想親嘴也行。」
「……」
「不說話是讓我選?」
一見燕星辰神色之中的無語淡了點,齊無赦立刻在燕星辰的側臉上親了兩下,之後居然直接往下,在他唇邊又親了一下。
「……不是說臉頰嗎??」
「我說話不算話。」
燕星辰:「。」
齊無赦是怎麼做到讓他又開心又拳頭髮癢的?
他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笑意倏地散了。
「你剛才說,我上一次沒有回應過你,所以你上一次就……」
上一次就喜歡我了嗎?
他心底驀地泛起酸澀。
他不是沒想過,付出那麼大的代價送他離開,當時齊無赦甚至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卻依然經常跑出樊籠在暗處陪著他。
如果他再度長大,所思所想發生了變化,如果他靈魂沒有問題,他在面對樊籠的呼喚之時選擇了拒絕,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些遠方傳來的悠揚笛聲是誰的手筆。
或者說,齊無赦當時本來就是做好了他再不回來的心理準備的。
只是他靈魂出了問題,齊無赦才不得不拉他回來。
這人當時是希望他能在樊籠外過完一生的。
如果當時便喜歡……
十幾年的光陰,是怎麼過來的呢?
這人殺伐如此決斷,見血從不皺眉,受傷都不曾喊過一個字,又怎麼會在祭司殿里那個虛假的幻境中,面對一個除了外形哪哪都不像的假貨,居然下不去手?
當時他便覺得,這不像是齊無赦會做出來的事情。
那個時候齊無赦甚至沒有完全恢復完整的記憶。
可如果上一回,他為了改變樊籠規則,在齊無赦面前逐漸不支,齊無赦親眼看著他失去生機呢?
如果中間的十幾年裡,這人每每隔著兩個世界的虛妄看著他卻無法現身同他相見,總是會想起曾經的失去呢?
那無異於慢刀凌遲,沸水慢燉。
燕星辰突然覺得心間一陣酸澀。
反倒眼前的人沒心沒肺得很,目光一直掛在他身上,眼底笑意一覽無餘。
燕星辰又抱住了他。
「齊無赦。」
「嗯?」
喊人的是燕星辰,可他喊完,怔怔地沒動。
他眸光閃動,眼神複雜而又繾綣。
齊無赦不催他,就那麼安靜地等著他的下一句。
半晌。
燕星辰下定了決心。
既然已經邁出了一步,前路燦爛之中還瞧見了最希望看見的身影……
這時候哪有再縮回去的道理?
他說:「我好像有點知道喜歡是什麼,但又不是那麼清楚。你肯定知道,你教我一下吧。」
這一回,他主動貼上了齊無赦的雙唇。
還沒等他嘗試學著齊無赦剛才的做法,這人便已經反客為主,立刻將他抵在了書架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