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仁

牛頭回過頭，然後就看見林秀、陸漸、趙清楓、趙清涵，不知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它身後。

牛頭鬼指著他們道：「進別人家的院子，不知道敲門嗎？連鬼都比你們懂禮貌。」

陸漸上前一步，怒道：「那你拿地府通寶，買別人命的時候，怎麼不問問別人同不同意？你禮貌了嗎？」

林秀站在趙清楓身後，緊緊握住辟邪劍，心裡湧起一股怒火。

起先，林秀跟著趙清楓他們尋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一家種槐樹的院子，直到經過一個小院，陸漸聞到了燒槐樹的味道，才發現了鬼物的下落。

趙清楓在他們身上各貼了一張隱身符，又給二人注入靈氣，以讓他們能看見鬼物。

隨後，四人便一同闖入小院。

此刻，牛頭鬼不再多說，掏出袖子里的四枚銅錢，奮力投擲出去。

銅錢的正面刻著吞字，反面刻著賊字。

與此同時，它的雙手快速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夯曩烎鞀，窿懠扈匘，菿玃薙侐，甕鎓闐，奣……」

林秀表情錯愕，問道：「它在說什麼鬼話？我居然一個字也聽不懂。」

趙清楓神情凝重，看著飛來的銅錢道：「它在念咒，據我了解，此咒名叫『吞賊術，是地府的一種法術。

投擲過來的銅錢，名為吞賊銖，用萬物生靈七魄中的吞賊魄製成，與吞賊術配合使用，是地府准地階的法寶。」

「吞賊銖是一種幻術類的法寶，能引動人體內最深處的恐懼，甚至可以直接將恐懼具現出來，大家要小心。」

趙清楓警告的聲音剛一落下，一枚吞賊珠就穿透了站在最前面的陸漸。

沒有一點點防備……

陸漸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

「娘子——」

「和你同在一個屋檐下，俺很抱歉……」

陸漸看到她的那一刻，露出恐懼的神色，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喪失了戰鬥能力。

林秀一眼就認出，那名婦人正是陸漸的妻子，也是陸漸一生中最害怕的人。

……原來成親這麼恐怖的嗎？

婚姻到底給男人帶來了什麼？

兩世都是單身狗的他，實在不懂男女之事。

然後就聽趙清楓喊道：「別分心，過來了。」

餘下三枚吞賊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穿過了林秀三人的身體。

林秀本來已經躲避，可沒想到這銅錢，它會拐彎。

【你受到吞賊銖的攻擊，是否凈化？】

林秀立即在心底喊了一句：「凈化。」

【無限凈化中……】

【凈化成功，獲得反向效果——自身吞賊魄增強。】

【吞賊魄：七魄之一，主管人體之機能，乃是人體的衛士。吞賊強，則百病不侵、萬邪難入。】

……這是個好東西啊。

感受到身體增強的林秀，興奮地握緊了拳頭。

「師父，對不起，徒兒踩髒了大家的地面。」

突然，一旁的趙清涵趴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林秀注意到，她的跟前，站了一個穿著白色仙裙、胸懷寬廣的熟婦。

「她是我青霞宗的長老之一，收了清涵為關門弟子，她對自己的弟子非常嚴厲，甚至不許清涵她們跟其他男子來往。」

趙清楓捂著胸口，強撐著意識，向林秀解釋。

「仙師，你還好吧？」

林秀關心地問候了一聲，趙清涵是他四人里戰鬥力最高的，可不能出事。

下一秒，他跟趙清楓一同，緩緩地把頭抬起。

只見趙清楓的身前，出現了一個兩丈高的龐然巨物。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林秀的眼睛陡然睜大。

龐然巨物，下面一半，由一個個面目扭曲的人頭，不規則地堆砌成一丈高，猶如京觀。

上面一半則是身披袈裟、無悲無喜的粉肉大佛。

巨物蠕動著身軀，向趙清楓靠近。

趙清楓右手腕上，華光一閃，匣中的仙劍，立即飛了出來。

他飛了上去，一劍刺向粉色大佛。

大佛不為所動，伸出如大山一般的手掌，像拍蒼蠅一樣，一巴掌就把趙清楓，狠狠拍在了地上。

嘭。

一掌落下。

趙清楓落地的位置，捲起滾滾煙塵。

如果不是有著凝氣七層的修為，此刻恐怕早就摔成了一灘肉泥。

林秀急忙跑了過去。

「幻象就是幻象，比起真正的歡喜大佛，還差得很遠啊。」

趙清楓倔強地站了起來，雖然被打得遍體鱗傷，卻依然挺直了腰桿，一臉不過如此的平靜表情，看著對面的鬼物。

「歡喜佛？這玩意兒，還是個佛？」

林秀不懂，但大為震撼。

本以為自己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初步了解，沒想到這個世界，從未對他掀開過自己的裙角。

趙清楓簡單解釋了一下：「此佛是一種詭異，半個月前，在城東的歡喜寺被我發現，如今已被我道盟的道友們，暫時封印。」

……暫時封印？也就是時刻有機會出來了？希望不要被我碰上啊。

等等，歡喜寺？

林秀知道，那是一個求子很靈的寺廟。

只是半個月前，突然被官府封了。

後面聽陸漸說，歡喜寺的和尚，都是一群假和尚，所謂的求子靈驗，不過是在別人的地里，種下了自己的小蘋果。

正當林秀回想起歡喜寺的事件時，趙清楓不知想到了什麼，投來奇怪的眼神：

「林公子，你被吞賊銖打中后，似乎一點事情都沒有？」

「啊這……」

林秀臉色發白，忽然發現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無限凈化，凈化了他的恐懼。

但就連陸漸這樣粗鄙的武夫，都無法逃脫吞賊銖的影響，他一個普通的凡人，又是如何做到的？憑什麼不受影響？

底牌，有泄漏的風險？

他十分緊張地看著趙清楓，腦子在想著要如何解釋。

「噢，我懂了。」

忽然，趙清楓的眼睛一亮，沒等林秀回答，就指著對面的鬼物道：「你的恐懼，全都來源於這幾天一直想要你命的鬼物，吞賊銖對你無效，正是因為你的恐懼，已經站在你的面前。」

嗯？他以為我不被吞賊銖影響，是因為我的恐懼來源於鬼物？

林秀怔了一下，發現確實解釋得通，見到自己不用暴露神通后，連忙點頭道：

「啊，是這樣的，對對對。」

他看向不遠處的歡喜大佛，問道：「仙師，我們現在怎麼辦？」

趙清楓神色凝重，低聲道：「我有一個大膽的計劃，需要林公子幫忙，就不知你敢不敢了？」

林秀眉毛一挑，道：「什麼計劃？細說。」

趙清楓看著對面雙手掐訣、苦苦支撐身體的牛頭鬼，小聲地細說：

「歡喜大佛，是我心中的恐懼，我無法避開它而去攻擊那個鬼物，但歡喜大佛，也只能擋得住我，公子你並不受影響。

吞賊銖，是准地階寶物，對面那個鬼物，才凝氣三層，控制吞賊銖，本身就已經消耗很多法力，剛才又讓具象出的歡喜大佛打傷我，此時快要油盡燈枯了。

只要我再去跟那個大佛，硬拼一次，鬼物便不得不將自身的法力傾囊而出。

屆時，它身上就沒有任何法力能用，不過凡鬼一個，身上就算有其他法寶，也無法使用了。公子你拿著手裡的劍，便可以輕鬆將其斬殺。」

「什麼？」林秀意外地望向趙清楓，擔憂道：「仙師，我倒還好，可你已經傷得很重了，再上可能就真的死了。」

「哈哈哈……」

趙清楓大笑一聲，決然道：「大丈夫何懼生死？」

「怕死，我早就去接觸詭異了。」

「修仙者，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林公子，保重，我們一會兒見。」

說罷，趙清楓再度飛了起來，與手中的仙劍化為一體，形成一道白色的光芒，直接撞向巨大的粉色歡喜佛。

「這也太莽了吧。」

林秀實屬比震撼到了。

林秀握緊辟邪劍，身子前傾，做好衝鋒的準備，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雙手于丹田前結印的牛頭鬼。

牛頭鬼目光一直在趙清楓身上，見他又沖向大佛，不得不再次念動咒語。

吞賊術具象出來的恐懼，需要施術者大量的法力維持，否則，恐懼會很快消失。

趙清楓是林秀四人中，武力值最高的一位，只要打敗了他，林秀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牛頭鬼心底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

轟！

趙清楓再一次被大佛一個巴掌拍飛了。

牛頭鬼猙獰的面容上，滿是歡喜。

馬上就要成功了。

突然。

槐木枝上的煙霧中，馬臉鬼物大聲提醒道：「老牛，那個林秀衝過來了。」

此時，林秀見時機已成，便提著辟邪劍，直奔牛頭鬼而來。

「你是來送死的嗎？」

「作為地府最穩健的鬼，我是有底牌的。」

牛頭鬼獰笑一聲，它的衣服里，除了一張隱蔽氣息的人皮外，還有幾件地府府庫里黃階的寶物。

這些寶物，對付趙清楓可能沒用，但對付林秀，已經綽綽有餘了。

可是。

它剛想催動法力，叫出衣服里的某件法寶，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

「糟了！」

牛頭鬼才想起，自身的修為不夠，催動過吞賊銖后，得休息至少半柱香的時間，才能恢復一些法力。

它自詡穩健，卻總在一些細節上犯了大錯。

它鬼容失色，看著將要靠近的林秀，齜牙咧嘴地大喊道：「我不信你一個凡人，能砍死我，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給爺死！」

林秀大嘯一聲，拼盡全身的力氣，將辟邪劍狠狠扎進牛頭鬼的心臟。

原本，以他凡人之力，是殺不了鬼物的。

可就在剛才。

凈化了吞賊銖帶來的恐懼后，自身的吞賊魄增強，身體機能隨之變化，力氣比以往要大，這樣才順利刺穿鬼物的身體。

說到底，還得感謝一下鬼物，是它助林秀殺它的。

牛頭鬼的瞳孔陡然睜大，直挺挺地朝後倒去。

「老牛——」

「不過殺一個普通的凡人，怎麼就這麼的難？」

馬臉鬼物慘然一叫，罵罵咧咧地掐斷了煙霧。

辟邪劍被林秀拔了出來，牛頭鬼也在這一刻真正的死去。

看著牛頭死不瞑目的樣子，想起幾天來，這鬼物帶給他的死亡壓力一松，林秀只感覺渾身有說不出的暢快。

「我大抵上，算擺脫第一個困境了。」

他長舒了一口氣，隨後轉過身，發現牛頭鬼死後不久，粉色大佛，陸嬸，還有那個大胸女人，全都消失不見了。

院子里，只剩下趙清楓三人，躺在地上，不醒人事。

林秀走過去，就看見趙清楓，全身多處骨折，已經變成了布滿馬賽克的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