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害怕
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氣也驟然變冷，濕冷的風也順著縫隙鑽進來，雨一滴滴打在透明的玻璃上，空氣中有著牛奶的香味，安然穿著毛茸茸的睡衣沉默地站在窗前，嬌小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她的表情也看不真切。
驀的，她的睫毛輕顫，隨即邁開步子，來到衣櫃面前，伸手打開，入眼依舊是那滿櫃的衣物，她的眸光沉沉的，這段時間，她一直都穿著這柜子里的衣服，即使她看不懂名牌，也知道這些衣服的價格鐵定不低。期間她也去過學校上課，可經常會因為感冒發燒而中途請假。
吶，真是的，自從那是重傷過後，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尹諾夏也就經常把她帶回公寓照顧著，這兒，都快成自己的家了！
安然的眼底涌動一抹暗潮，她緩緩地走到桌子旁，打開抽屜，拿出......
她緩緩地走出卧室，如幽靈似的腳步輕輕的。
「對呀，按照這樣的程序去做，最後一項就完成了，到時我請大伙兒吃飯......」話沒說完，尹諾夏猛然感覺到后腰正抵著一種尖尖的硬物，他身形一頓，迅速掛斷電話，沒有轉身，輕聲地問著，「然，怎麼了？」
她低垂著頭，劉海遮擋住她的眼睛，在他高大的身形遮掩下，安然的臉上蒙了一層陰影，良久，她冷冷地開口。
「出色的外表，聰慧的頭腦，顯赫的家世，還真是時下最流行的高富帥。尹諾夏，我只是個貧苦人家的女孩，何必讓你費盡心力地討好我呢？說不定你只是圖一時新鮮而已。」
頓了頓，「我呀，很需要錢，也很貪錢。你說，萬一我趁你不注意，一刀把你捅死了，然後把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直接逃到國外，等過了風聲再回來，那時，我依然還活著，而你，早已化為一堆白骨了。」
「然」尹諾夏淺淺地喊著。
「別轉身！」面對他欲要轉身的動作，安然用力地把刀子抵住他的后腰，大聲地說著，「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大千世界，你有沒有想過，你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也許再過幾天，幾個月，幾年，你就會明白你真正需要的並不是我！沒有人會因為失去誰而活不下去！」
是的，就像小娜，樂陽，葉宣羽都離開了自己，然後，安然獨自一人，還活的好好的，只是心理變得有點扭曲罷了。
「然，既然你想要捅死我，那你好歹也該把刀鞘拿掉才對，你這樣，根本就是不想傷害我。」尹諾夏心疼地說著，旋即，咣當一聲，小刀掉落在地上。
安然抬眸，眼裡早已覆上一層寒霜。他傾下身子，扣住她的肩膀，看著她兩頰不自然的紅暈，伸出手觸碰她的額頭，頓時一陣激靈，很燙！
「因為你對我的好，已經讓我開始戰戰兢兢了，怕會習慣身邊有你的存在，怕你會像其他人一樣，狠狠闖入我的生活，然後再若無其事地離開，這種感覺，我真特么地受夠了！」
安然用力地拿開他扣著自己肩膀的手，轉身，沒走幾步，卻被尹諾夏猛地帶入懷中，雙手死死地抱緊她，不放開。安然拚命地掙扎，突然，沉重的腦袋湧上一股暈眩感，撲通一聲，尹諾夏也陪著她坐倒在地。
雨越下越大，雨滴敲在玻璃上的聲音也在加大，安然的心也隨著雨滴聲發出尖銳的嘶叫！真是受夠了，這具沒用的身體，受夠了無力的感覺，更受夠了習慣成自然的力量！
尹諾夏一直狠狠地抱緊她，怕一鬆開，她就會毫不留情地逃離他的世界。徹徹底底！
「然，我說過，會一直陪著你的，在這世界上，是不止你一個特殊的人，但，世界再大，都只有一個安然，一個獨一無二的你！」
「我拒絕！」安然嘶啞地說著，「我拒絕這該死的溫柔，該死的曖昧，該死的陪伴！就是這種溫柔，讓我付出了自己應有的自尊，然後狠狠地被踩在腳下，卑微的低到了塵埃！」
她無力地垂下頭，有濕潤的液體湧上眼睛，澀澀地疼，然後控制不住從眼角溢了出來。
尹諾夏像似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強硬掰過安然的身體，面對著他，剎那，尹諾夏的瞳孔驟縮如針！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會有這副模樣。
安然的兩眼空洞洞的，裡面一直淌出淚水，在看他，但是裡面又好像沒有他的存在。
「然然，你清醒一點！」他不安地摸著安然的臉龐，滾燙的眼淚，讓尹諾夏的心狠狠抽痛著，「然然，對不起了！」話落，他給了她的後頸一擊，讓她徹底暈了過去，發燙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裡。
雨滴在玻璃上不斷拍打，車速加到最大，雨刷在前面的玻璃上瘋狂擺動，車子在大雨中飛馳。
黯黑的夜晚，天空持續哭泣。
「然然，出來吧，我找到你了！」稚嫩的聲音響徹在小女孩的耳邊，她憤憤地打開小柜子的門，鼓著腮幫嘟囔著，「鼻涕蟲，每次玩捉迷藏，為何你總是能找到我？」
看見小女孩出來，小男孩那雙空洞洞的眼眸里頓時染上某種異樣的神采，歡喜地說：「因為我們拉過勾，不管然然跑到哪裡，我都一定要找到你，鼻涕蟲要說到做到，而且然然也很容易迷路，總是找不到家的方向，為了不讓你害怕，所以我要早點找到你。」
聞言，小女孩高興地給了他一個熊抱，順便手癢地捏捏他嫩滑的小臉蛋兒，壞心眼地說著，「那你以後也要快點找到我，不然就不跟你玩啦！」
「好」小男孩也乖巧地回應。看到這，安然又再次被一股吸力拉入無邊的黑暗。
刺眼的光線讓安然忍不住皺眉頭，她緩緩地睜開雙眼，入眼是一片雪白的空間，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百合花香。
「然，感覺好點了嗎？」尹諾夏一進門就看到她醒過來了，便快步來到病床邊，察看安然的情況。
「我想喝水。」她淡淡地說著，尹諾夏也乖乖地去把水倒來放在桌子上，然後扶起她，喂她喝完那杯水。現在的她，全身無力。
「餓了嗎？」他柔聲地問著，過了好一會兒，安然還是沒有說話，尹諾夏抿著唇，拿起枕頭放在她背後讓她半躺著。
安然看著他打開保溫盒，從中散發出皮蛋瘦肉粥的味道，聞著這股香味，她感覺到她的肚子也在唱空城計了。
尹諾夏弄了一小勺的粥，輕輕地吹著，才湊到安然的嘴邊，見她不肯開口，他輕聲地說著，「乖，有什麼話，吃完再說，可好？」聞言，安然看著那淡淡升騰而起的白霧，眸光微動，她張開口，喝下那勺粥。
尹諾夏見此則放心地笑笑，整個過程，他都在喂著她一口一口地喝著，而安然的視線卻一刻也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夜幕降臨，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點星光。
在黯淡的燈光下，安然靜靜地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個小圓球，整張臉都抵在在兩膝上，幾縷髮絲也垂落在兩側。若能仔細發現，她的身子在輕微地顫抖。
病房門開啟又關閉，安然也沒抬頭看來人，一整個白天，除了要喝水，她就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一股憂傷的味道從她彎曲的背脊散發出來，緩緩在空氣中升騰遊盪，直逼尹諾夏的心裡。
「然，該休息了。」他坐到床邊，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頓時，她的身體一震，緩緩抬起頭，雙眼微微濕潤地看著他，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動刀子，更不該給你添麻煩。」
「沒關係。」
「你離開我，好嗎？諾夏給我的溫柔，夠多了，我不能再貪戀，更不能去習慣。因為，我很自私，不會回應，更不會付出。」
是的，自從心理變得有些扭曲后，安然已經是一個三觀不正常的人士。不會去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也不會去以德報怨。呵，原以為過往早已結疤，殊不知傷疤下是那蠢蠢欲動的血液。
「然，你聽我說。」尹諾夏想將她拉入懷中，而安然卻向後挪了挪，避開他的雙手，眼看她就要掉下床，尹諾夏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住，一陣天旋地轉，安然躺倒在床上，他壓著她，不讓她有絲毫動彈，安然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身子緊緊貼著她，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鼻尖幾乎抵著她的鼻尖......
她的臉上，儘是他的氣息。「然，別躲了！」尹諾夏低喃著。
「你先起來！」安然皺眉頭說著，儘管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卻並沒有推開他。
「不要，只有這樣，你才會認真地聽我說話。」抿著唇，他的右手，拉出她的左手，手指慢慢地從她手腕處上移，變成了十指緊扣狀。
「安然，你說過我們都是同一類人，我又何嘗不自私呢？自私地想要擁有你的一切，自私到想要把你關在一個無人可以進入的高塔之中，而那塔，只有我一個人可以上去。可是，我卻該死地清楚，安然的心，就像金剛石做的那樣硬，對我，沒有喜歡，有的只是習慣，習慣有我這個人的存在。」
「但是，即使安然對我只有習慣，我也想要，起碼，這是我唯一能呆在你身邊的理由。然，我是不是很犯賤呢？」最後一句，他說的極輕極輕。他苦澀地蹭蹭她的臉龐，帶著一種滿足的嘆息，
「然，即使你無法回應，也沒關係，就讓我一直陪在你身邊，這是我給你的承諾，說到做到。」話落，緊扣著她的那隻手，轉變成用尾指勾住她的尾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說謊的人，吞一千根針！」
聞言，安然半眯著眼，記憶中，好像有過這麼一個人，和自己拉鉤約定過什麼，也給過自己一份說到做到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