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探花郎
皇榜一揭曉,人們頓時沸騰了,這榜眼郎他們是熟識的。余書簡,當今尚書郎的獨子,從小天賦異稟,三歲識字,五歲便可作詩,十歲已熟讀各種儒家經典,十三歲作文章驚動了京城的儒家大賢,被譽為大靖第一神童。十九歲,尚未及冠,參加了第一次會試,獲得榜眼之名。本可入朝廷為官,畢竟其父乃當朝李部尚書,官途必定是一路暢通的。
可余書簡偏不服氣,從未輸過的他聲稱,不當上狀元誓不罷休,於是提筆再戰。二十三歲,余書簡再次參與了會試,也就是這次會試,不成想,造化弄人,他居然再一次獲得榜眼之名,真是令人唏噓。
皇榜旁的酒樓二樓靠窗處,一年輕書生坐在桌旁,透過窗戶看著台下鬧哄哄的人群,臉上看不出悲喜,可那桌下緊握成拳的手卻暴露出了書生的不甘。
在他身旁,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年輕書生,而後語重心長地說道:「書簡啊,這榜眼之位已是萬千士子難以觸及的了,你兩次都斬獲此名,足以證明你的實力了。」
「先生,我知道的。」年輕人回過頭,勉強一笑。
榜眼眾人皆知,可這探花張適昊是何人,眾人卻是一點也不知,只當是此次科舉的一匹黑馬。
此時,一個身著粗布衣,身材清瘦的年輕書生一動不動的站在皇榜前,獃獃地看著榜上「張適昊」三個字,眼中有些濕潤。他來京城趕考的銀錢是整個村子的人,或拿出余有的碎銀銅子,或拿出雞蛋肉乾,一點點擠出來的。一想到村裡的那位老婦人將用布包好的銅錢和烙餅顫巍巍地交到他手上,他鼻子頓時有些發酸。
一個士子看到書生這番模樣,以為書生必是落榜了,於是好心地拍了拍那書生的肩膀,安慰道:「兄台,無妨的,你還年輕來年再戰便是了!」
「多謝仁兄了!」那清瘦書生回頭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不過小生此次並沒有落榜。」
「哦!」那位士子頓時提起了興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眼前這書生日後說不定可就是自己的同僚了,此時先打好關係,於自己官途而言是有利無害的,於是那士子問道:「不知兄台貴姓?」
「小生姓張,名適昊。」那年輕書生說道,不卑不亢。
張適昊?那士子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突然,士子猛的抬頭,看到那皇榜探花之位上*赫然寫著「張適昊」三個大字。
那年輕書生居然是榜眼!士子大驚,剛剛榜眼就站在了自己身旁,可當他轉頭,哪裡還有張適昊的身影。
一眾商賈都爭搶著向那些榜上有名的士子介紹著自家閨女,幾個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富商則尋找著狀元郎和探花郎,榜眼他們是不敢想的,尚書之子豈會看上他們商賈之流?可若是那狀元探花是出身寒門呢?那可就說不準了。可無論他們怎麼尋找,那狀元探花像是消失了一般,始終不見蹤影。
等了許久,也不見狀元郎的身影,李乘風感到有些無趣了,轉身就要回客棧休息。
「再等等嘛!」鍾詩齊有些不願,四年出一個的狀元郎,怎麼能就這麼錯過了呢?
「放心啦,狀元郎明天是要跨馬遊街的,到時候有你看的!走了!」李乘風催道。
大靖是有這樣的習俗的,每次科舉的狀元郎,會騎馬游京城。既是與民同樂,又是對狀元郎的嘉獎。
鍾詩齊想到這,也不在堅持,跟他回了客棧。
可在路過一個布店時,鍾詩齊突然看到一個身影有些熟悉,於是叫李乘風停下,向那布店走去。
「張獃子!真的是你啊!」看清那人的臉后,鍾詩齊一臉興奮與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清瘦書生回過頭來,看到鍾詩齊后,也很是驚喜:「鍾姑娘,真沒想到在這兒能遇到你!」
「你們認識?」後面趕來的李乘風一臉茫然。
「當然認識!我和張獃子是在遊歷途中認識的,那時我正施捨一群可憐的小乞兒,發現張獃子也在救一個昏過去的小男孩。那時我以為他和我一樣是錢多花不完,後來我才發現他連飯都快吃不起了。」鍾詩齊說道。
哦?那這書生倒是有副好心腸。李乘風心想,看向書生的眼中多了些尊敬。
「說起來,還得感謝鍾姑娘對小生的幫扶。」書生拱手謝道。那一次,鍾詩齊見他荷包窘迫,支助了他十兩銀子,沒有那十兩銀子,他未必能趕到京城來。
「跟我客氣什麼!」鍾詩齊連忙擺手:「對了,你來這布店幹什麼?買衣服么?」
「嗯!」那書生答道:「明日要進宮,想挑件體面點的衣物。」
看到書生身上打著布丁,洗的幾乎要破了的衣服,鍾詩齊點點頭:「確實該買一身了。衣服可挑好了?」
「還……還沒有。」書生有些臉紅,他沒有想到京城物價如此之高,一套最便宜的學服居然要五兩銀子。
視乎看出了書生的窘迫,鍾詩齊大手一揮:「張獃子,你儘管挑,我來結賬!」
李乘風暗自腹誹:什麼你結賬,還不是要小爺我出錢。
「不可以的,鍾姑娘,怎能讓你破費!」書生連忙擺手拒絕道。
「叫你張獃子還真沒叫錯!」鍾詩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跟朋友客氣了。快挑衣服!不挑好不準走!」
書生無奈,顯然也是知道鍾詩齊的脾氣的,於是挑了一身最便宜的。
「付錢吧!」鍾詩齊示意李乘風。
李乘風也無奈,畢竟打劫張大福的錢也有她的份。不過這錢他倒也付得情願,按鍾詩齊所說,這書生也是個慈悲心腸的好人,李乘風自認當不了這樣的人,但很佩服這種人。況且這錢是劫來的,算不上什麼乾淨錢,花出去也沒那麼心疼了。
看到李乘風掏錢,書生臉更紅了,他拱手問道:「這位少俠是?」
「他叫李乘風,我路上認識的朋友,跟你一樣也是個好人,就是貪財好色怕死了點。」不等李乘風回話,鍾詩齊便搶先答道。
李乘風:……謝謝你哦,你說話可真好聽。
「多謝李少俠了!」書生略有感激的看向李乘風。
「不用客氣。」李乘風擺手:「你剛剛說你明日要入宮?可是科舉上榜了?」
「正是。」書生輕聲回道,語氣中沒有一絲高中的傲意與興奮。
「那你是?」李乘風有些驚訝,沒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是個榜上有名的士子。
「小生張適昊。」
「探花!」李乘風和鍾詩齊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連鍾詩齊是真沒想到,一直叫他作張獃子,都忘了他原名叫張適昊了。當初那個窮書生搖身一變竟成了探花郎!
李乘風也沒想到,一直以來,他遇到的大官都是囂張跋扈的,哪怕一些口風較好的官也都帶有一股傲氣的,而那些貴公子也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這讓他下意識以為那些上榜士子,尤其是名列前茅的士子應當也是這般,不成想這探花郎就站在他眼前,這般隨和,這般樸素,這……這麼窮。
一番攀談后,鍾詩齊本想邀張適昊一同去客棧的,可張適昊麵皮薄,一直說自己已經有住處了,說什麼也不肯再麻煩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