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見父皇(下)

第十一章 再見父皇(下)

武釗的頭磕在地上,話也說完了,卻沒有聽到父皇說話,整間大殿只有皇帝翻動奏章和在奏章上批示的聲音。

良久,那個蒼老又深沉的聲音才再次出來:「高懈,給老五看座。」

「是。」皇帝的貼身太監高懈為武釗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了皇帝桌前左側,武釗叩謝完畢起身坐在椅子上。

這時,他才有機會抬頭看見他的父皇,父皇的樣子倒是沒有大變,只是頭髮和鬍鬚幾乎都白了,身形似乎也更瘦了些,眼睛上還帶著不列顛人進貢的琉璃眼睛。

皇帝仍是在低頭批閱著奏章,說道:「在老七那裡住的還習慣?」

武釗起身躬身回答,說道:「回父皇,七弟知道我回京沒有合適的住處,這才讓我住到他府上的……」

皇帝放下手中的御筆,摘下琉璃眼鏡,揉著眼眶說道:「你坐下,老七這麼做也是對的,朕並沒有要責備他的意思。」皇帝說完這才看向武釗,他打量著這個三年前讓自己一氣之下攆出京的五兒子,黑了也壯實了許多,身上那股子酸腐的書生氣也少許多,皇帝接著說道:「既然回來了,朕明天就下旨讓內務府把你原先的府苑收拾收拾還給你,總住在老七府上也不是長久之計。這三年,在李作忠那裡當差,可有什麼長進嗎?」

武釗回道:「回父皇,這三年兒臣在李將軍帳下,見他治軍有方,逢戰必勝,跟著他學了不少帶兵的學問,兒臣臨走時他還送了本《武韜紀略》給我。」

皇帝聽罷,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李作忠做的不錯,朕正準備將皮島上的水兵,也交給他節制,你覺得怎麼樣啊?」

武釗略一思索,說道:「這個兒臣不知,李將軍步戰馬戰皆是精通,但是這三年兒臣從沒有見過他打水戰,兒臣實在不敢妄下結論。」

皇帝輕哼一聲似乎對他這個回答並不買賬,說道:「凡戰事,皆有相通之處,李作忠在地上打的厲害,在水裡也錯不了。」

「父皇說的是。」

皇帝說著話語氣卻有些慵懶了,說道:「明天抽時間進宮見見你的母親吧。她也是三年沒見到兒子的人啊,啊對了,今晚就留在這裡陪著朕吃了晚膳再走。」說完,皇帝起身走進了內殿居室,武釗起身恭送。

高懈跟在皇帝後邊,路過武釗身旁的時候,說道:「現在離晚膳時間還有半個時辰,還請五爺在這裡稍坐,到時候晚膳布置妥當,老奴會叫你的。」

武釗行了一禮說道:「如此,有勞公公了。」說完,高懈笑著走了。

武釗此時一個人在保華殿內,往事再一次如潮水般的襲來,這個朝廷沒有了周至還有無數的人每天在保華殿進進出出,時間在久一點可能人們連寶座后柱子上的楹聯都會忘了是誰寫的了——律己寬仁,慎思省以致遠;扶危定亂,唯民事而立命——這正是當年太祖時,剛剛中了進士的周至為了太祖高皇帝撰寫的,原本是懸挂於舊都大殿庭柱之上的,遷都之後由於原聯損毀,當今皇帝又周至重寫了一副,懸挂在了保華殿內。

「沒想到父皇依舊留著這幅楹聯。」武釗心中想著,父皇多半還是念舊的,或許這三年以來,在某些時刻,父皇也會看到這幅楹聯,也會想起那位三朝老臣。

今日晚膳是極其簡單的,主食是清粥和餅,四碟小菜分別是拌豆腐,清炒豆芽,油燜青筍,唯一的肉菜是一道炙羊肉,此外還有一碗芙蓉雞湯。

武釗有點記不起上一次和父皇一起用膳是什麼時候了,但是在他的記憶中父皇的膳食似乎並不是如此簡單,武釗說道:「高公公,父皇的膳食怎得如此簡單?」

高懈公公似乎看穿了武釗的意思,一邊伺候著皇帝用膳,一邊說道:「聖上這兩年來胃口大不如前了,有點時候連這四個菜都不吃呢,五爺,你得勸勸咱們聖上,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唉……」

皇上看著眼前的這個老太監,與其說是自己使喚了幾十年的老太監,還不如說是目前這個世界與他最親近的人,皇帝輕輕笑了下說道:「什麼簡單豐盛的,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哪裡有那麼多講究。」

武釗給皇上遞了一碗湯,接著說道:「父皇雖然生活質樸不喜奢華,但是日理萬機,龍體乃是國家根本,還是要多多進補一些才是。」

皇上示意高懈把湯碗接過來,指著桌上唯一的肉菜說道:「你嘗嘗這道炙羊肉,是西安府送過來的鮮羊肉,南邊可產不出這麼好的羊肉。」

武釗聽此,夾了一塊放進口中品嘗起來,只覺得這羊肉格外鮮甜,全無半點腥膻之味,確實是南邊見不到的好羊肉。

皇上看著武釗吃的津津有味,說道:「怎麼樣,是不是確實不錯?」

武釗點了點頭稱是,皇上卻接著說道:「這等上好的羊肉在炙炒的過程中,僅需一份調味,你可知道是什麼?」

武釗搖搖頭,說道:「兒臣愚鈍不知,還請父皇點明。」

皇上看著武釗,聲音淡淡說道:「鹽。」

這一個字皇上說的輕巧,卻把旁邊見慣了風雲雷霆的高懈嚇了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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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是如此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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