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劍招燭照
在燕山古鎮又待了一個月左右,一老一少再也收不到一分錢的打賞,吳文章便帶著徐楓悄然離開了燕山古鎮,來時無風雨,去時大雨磅礴!
青衫老者撐著竹傘,瘦弱少年背著書箱,打著一柄和身材極為不匹配的黃竹傘,一老一少就這般走在滂沱大雨之中。
一路泥濘,一路坎坷,一老一少最終在一處破敗的茅草屋落腳,外面下大雨,茅草屋裡面下小雨,好在裡面還有不少茅草。
徐楓拿出火摺子,將茅草點燃,打開書架,從裡面取出瓦罐和乾糧,在外面接了點雨水,順勢放在火堆里烘烤。
那邊,青衫老者已經脫掉了長衫,露出了纖瘦乾癟而又蒼老的身軀,徐楓接過衣衫,將衣衫放在離火堆不遠處的一個木架上炙烤。
「楓兒,你跟在我身邊有多久了?」
「四年零三個月。」徐楓面無表情,惜字如金。
「這幾年你站樁和拳法練的都不錯,肉身打磨的也很好,今日老夫便教你一手劍法,你可願意學習?」吳文章突然開口。
徐楓一愣,內心被濃濃的喜悅沖刷著,但還是耐著性子,淡淡的開口說道:「願意。」
吳文章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老話說的好『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常人一兩年便能學會說話,多的也就三五年時間,但是卻要用一生的時間學會沉默。
徐楓雖然才十二歲,但是這些年跟在吳文章身邊走南闖北,見慣了世面,嘗遍了冷言冷語,早就學會了沉默,不該說的話一句話不說,該說的話三思之後再說。
實際上,這已經不是吳文章第一次教導徐楓,四年裡,每到一處地方,在下雨無人的時候,吳文章總是會找這樣那樣的理由,教導徐楓一些防身的本領,或是站樁,或是拳法,或是刀法,諸般武藝,老者好像都略通一二,而且還極為精通。
只是劍法,確實是頭一次傳授徐楓,老者的武功招數都是來自於江湖之中,和傳說中的仙人神通沒有半毛錢關係。
「看清楚了,我只演示一遍!」
語畢,老者袍袖一揮,狂暴的劍氣從袍袖之中呼嘯而出,好似暗夜之中的一道明燈,照徹的茅草屋外亮若白晝。
徐楓整個精氣神都被那一招劍法吸引,明明沒有劍,卻好似有萬千道劍氣一般,滂沱的大雨直接被劍氣斬斷,久久無法落下。
吳文章的劍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但也足足持續了三息的功夫,被劍氣照徹的亮如白晝的暗夜再度恢復了黑暗,滂沱的大雨再度噼里啪啦落下。
徐楓整個人的精氣神依然沉浸在那一劍的影響之中,即便是茅草屋外再度恢復了平靜,也沒有絲毫察覺。
吳文章摘下腰間的酒葫蘆,擰開葫蘆蓋,喝了一口酒,神思遊走天外,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垂暮之年,能遇見徐楓這樣心性的孩子,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是夜,大雨下了一宿,老者吳文章喝了一宿的悶酒,少年徐楓也看了一宿的雨,至於徐楓有沒有學會,老者並沒有過問,正如老者所言,只演示一遍!
其實這樣的話語,老者在這四年間不斷的重複,正如他每到一處所講的故事,從來沒有重複的,他所教導徐楓的招式同樣如此,從來沒有第二遍之說。
老者不教第二遍,徐楓也不問,只是在腦海中一遍遍的推演,等什麼時候感覺時機成熟了,自然而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這些年來,徐楓所學駁雜,只是沒有內力根基,又沒有修鍊什麼神通術法,他所有的招式都無法施展出來,但是在腦海之中卻可以完美的推演,包括運勁法門,他都一一牢記在心。
吳文章雖然沒有演示第二遍,但是卻會在徐楓醒來之後,為徐楓介紹招式的來歷、威力、運勁法門、適用場合。
四年來,徐楓每學到新的一招,都會將之吃透吃牢,除了無法施展之外,他並不缺經驗見識。
有朝一日,若是徐楓習得了江湖人的內功心法或者是仙人神通,那些過往的招式,定然會信手拈來。
只是這個有朝一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永遠!
「劍招『燭照』,招式無定法,悟意不悟劍,心有多大,劍招的威力便有多大!」吳文章抿了一口酒,淡淡開口。
「劍從何來?」
「劍由心發!」
「你這一招,威力有多大?」
「越一個大境界殺敵於無物!」吳文章依舊是淡淡開口。
徐楓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話才會多一點:「你剛剛施展的應該不是劍氣,而是劍意!」
「正是劍意。」
「劍意由誰控制?如何控制?」
「劍由心發,自然是由施展劍招之人控制,如何控制,一來是施劍者的御劍之法,二來是施劍者的神魂!」
「神魂脆弱,虛無縹緲,又如何能控制住如此狂暴的劍意?」
「劍意本就虛無,神魂雖然脆弱,但是心卻不脆弱,如何無法控制劍意?」老者不答反問。
徐楓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用鑽牛角尖,該明白的時候自然會明白,當務之急是你要掌握這一劍的意境。」
「爺爺,你每次都是在下雨天教導我武藝,是在躲避什麼嗎?」徐楓罕見的提出了和武藝無關的問題。
老者再度抿了一口酒:「既然猜到了,為什麼還要開口?難道這幾年還沒有挨夠打?」
「你打我我也要問,我不想稀里糊塗的死去!」徐楓咬著牙,再度開口。
老者看了看滿臉堅毅的少年,忽的嘆了一口氣:「算了!」
「爺爺,其實我希望你打我!」徐楓忽的跪在了老者的面前。
四年來,是老者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但是這四年裡,老者打他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所用的力道也越來越弱。
徐楓雖然沒有內力根基,沒有修行仙道功法,但是四年裡不分寒暑的熬煉體魄,依然讓他的肉身比尋常人堅韌不少。
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老者打他的力道逐漸減弱,而老者的這一副皮囊,也越發的蒼老,如今早已經兩鬢斑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