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頭走後，江淮望著床上的衣物出神，他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換過新衣服了，身上的衣服藏污納垢，就像從糞池子里撈出來的一樣，散發著惡臭，腳上的腳銬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

他小心的將衣物拿起放在桌上，卻並沒有換上。隨後他走到牆角靠牆坐了下去，雙手環抱，將頭埋入膝蓋，漸漸睡去。這樣的姿勢讓他覺得安心，讓他覺得這世界與他再無任何關係，這五年的沒一個夜晚，他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晨曦的微光透過窗戶照在江淮消瘦的臉上，他正望著房間的門發獃，就像那五年裡每一個清晨他望著狗棚外面發獃一樣。他早已經不去想，為什麼相處十多年慈愛的父親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將這十年的感情丟得乾乾淨淨，甚至就連憐憫也不剩一分。

剛開始時他傷心難過，他聲嘶力竭的喊著父親，卻得不到半分回應，漸漸地他覺得這世間的感情，這世間的人，這世間的一切或許就是這樣吧，他死心了。

「乖徒兒，快來嘗嘗你師兄從雲靈城帶回來的秘制象豬蹄，剛好給你補補身子。」

不知何時，門外傳來老頭笑嘻嘻的聲音。

「吱呀～」

老頭推開門看見靠在牆角的江淮，笑著拍了拍腦袋

「瞧我，昨晚急著去檢查豬蹄新鮮不新鮮，忘記幫你凈身了，為師的錯。」

說著一揮手，就見著江淮飄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身上的污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衣服已經換成了昨晚老頭給他的那一套。

「嗯，這樣就好多了，再胖一點可比你師兄還俊吶，我的眼光果然不錯，徒弟都是俊男靚女，哈哈哈。」

「……」

「走，隨為師去見你的師兄師姐，他們正在大殿里晨修。」

江淮點了點頭，跟在老頭後面出了門。

「你師姐見到你一定很高興，嘿嘿，她總是吵著要個師弟，這回她如願了。」

……

一路上老頭都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也不管江淮有沒有在聽，江淮也只是靜靜的跟在老頭身後，他沒有想老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他本就一無所有，也不害怕再失去什麼，生與死對他而言或許也沒什麼差別，所以他不會去想那些複雜的東西。

一路到大殿

「喲，師弟來啦！」

開口的是師姐夏璐，此刻正捧著個大豬蹄子。而一旁的白衣少年正閉目打坐，這是大師兄陽泉。

「慢點慢點，給為師留點，不對，是給你師弟留點。你看他都皮包骨了，你這孩子怎麼不懂得心疼師弟呢！小徒兒快來隨為師晨修！」

老頭也就是他們的師父秦雲招呼著江淮坐下，捧著個豬蹄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啃了起來。

「小師弟，這晨修可是咱們觀里的特色，其他宗門可體驗不到的，這可真是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刻，我愛晨修！」

夏璐舔了舔手指，意猶未盡

「老秦，明天晨修練什麼啊？」

秦老頭看了眼江淮，想了想

「明天就練濟心鎮的特製黃靈雞！這次歷練就由小璐你去吧。」

「不就是跑腿嗎還歷練，為什麼每次遠的地方都是我？」

陽泉睜開眼不太樂意了。

「大師兄，你忍心看著師妹風吹日晒的跋山涉水，中間還有可能遇見劫色的土匪，你真的忍心嗎！」

夏璐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感覺下一秒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行了，我去靜修！」

陽泉嫌棄地看了夏璐一下，起身出了殿門。

「師兄，陪我一起下山吧！」

見狀，夏璐追了出去

「不去！」

門外傳來陽泉不耐煩的聲音。

「小徒兒，吃飽了嗎？為師接下來要將全天下最厲害的修鍊功法傳授給你，徒兒你日後必定飛龍上天啊，哈哈！」

秦老頭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在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枚玉符。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只是將手指一松，那玉符便緩緩飄至江淮的額前，接著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江淮的眉心。

「這是為師為你特製的玉符，它能幫你築基，築基完成之後你就算是入門了，你好好感受。」

流光入體，江淮只覺得腦海一道炸雷閃過，接著大量的信息湧入，那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個夢，憑空的多出了一段記憶，那裡面有修鍊的常識，還有一部修鍊的功法，還有一股奇異的能量逐漸從全身各處湧起。那感覺初時像是炎熱的夏季縱身躍入水中的清涼與舒暢，但是緊接著能量所過之處就像是被壯漢拿著鐵鎚全力捶打一般。江淮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是卻在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隨後能量匯入丹田融為一團，疼痛感這才減輕了不少。

「完...成...了？」

江淮開口詢問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聲音有些沙啞還很生硬。

「乖徒兒，你說話？你剛剛說話了？！」

秦老頭愣了片刻，突然眉飛色舞的驚呼起來。

「完成...了？」

江淮只是面無表情的重複了一句。

「完成了，我的好徒兒！你現在是凡體境，進入凡體境只能算是獲得了修鍊的資格，只是比普通人的速度與力量更強一些。感受到丹田那股能量團了嗎，那是你的本源之力，也叫作靈種，需要持續以靈氣滋養，待到靈種生根，順著經脈蔓延至頭上的識海長出靈花，你就能擁有靈識，那便達到了凡體之上的靈體境，三花聚頂便可引來九天雷劫，與天爭命，渡過了便可證得神體，與天同壽！」

秦老頭有些激動，說得眉飛色舞。

「哦...」

江淮冷淡的應了一聲，便閉眼運轉起秦老頭教給他的功法來，隨著一陣奇異的顫動，他體內的靈種漸漸變化成了漩渦狀，周圍的靈氣正緩緩的湧入他的體內。片刻后他睜開眼，但奇怪的是靈種的形態並未復原，周圍的靈氣依然在緩緩的流入他的體內。

「發現了嗎？嘿嘿，這就是這功法的玄妙之一，打坐冥想是不可能的，我們的修鍊是山河與美食！你慢慢體會吧，為師要去睡個回籠覺嘍！」

說著秦老頭便起身走出大殿，剛出殿門又好像想起什麼，秦老頭轉頭指了指殿內唯一的神像。

「記得給祖師爺上三柱香。」

「...嗯」

江淮應了一聲，起身望向神像，那神像有些奇怪，看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但是臉上卻空洞洞的，沒有五官。神像下的香壇旁放著三炷香，大概是秦老頭準備好的，上香或許是一個入門儀式吧，江淮走向神像時這樣想著。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枚玉符入體，體內結出靈種后，他的腦袋不再是空空蕩蕩的了，他開始回味象豬蹄的味道，他也會對這個奇怪的神像感到奇怪，如果是昨天的他是肯定不會有這些想法的，所以他對自己有這些想法也有些奇怪。最後他握了握拳頭，感受著那以前未曾有過的力量，他又想著

「也許自己是對這個與之前不同的世界有了些許期待吧。」

他走到香壇前拿起放在一旁的三炷香在燭火上點燃插在香壇里，隨著香上一縷縷青煙升起，他也沒有了其他的動作，只是獃獃地望著神像那沒有五官的臉出神。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吱呀」

「哈哈，師兄你那樣子太滑稽了！」

「哼！」

一轉眼已經到了傍晚，夏璐已經從濟心鎮回來了，旁邊是滿頭黑線的陽泉。

「真搞不懂師父為什麼要弄個這樣的陣法術式！」

「噗噗，這樣不是挺好玩的嗎！」

夏璐掩著嘴偷笑。

「下次你來！」

陽泉冷著臉邁進山門。

「奇怪，今天老秦怎麼沒來迎接我們啊？」

跟著進門的夏璐有些疑惑。

「興許是在指導小師弟練功呢。」

「對哦，還有小師弟呢，走走，快去大殿看看小師弟試煉通過了沒有！」

大殿里，江淮保持著上香的姿勢，眼睛獃獃的望著神像的臉，身後不遠處秦老頭表情是罕見的嚴肅。

「老秦，老秦...」

「噓！」

秦老頭朝殿門外的夏璐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見狀夏璐躡手躡腳地走進大殿，陽泉也輕輕地跟在後面。

「還沒結束呢？」

夏璐貼在秦老頭的耳邊小聲的問。

「哎，能不能完成試煉就看他自己了。」

秦老頭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