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
再次找到那條土路的時候,戰鬥的痕迹大多已然消失不見,看來是有人進行過清理了。王一併沒有多做停留,之後一路南下。從後世的鞍山到達營口,需要經過海城和大石橋,期間還有一些小的集鎮。不過相比中原和南方地區,奉天府的人口稀少,直到一個名叫八角台的集鎮出現在王一的眼前時,才看出了幾分熱鬧。
「我擦淚!這年代可夠土的!」王一不停地腹誹道。當然,這主要是當地居民對他過分關注引起的,總的來說,王一平日里還是很平易近人的。
與後世不同,大街上很少有人皮膚是白白嫩嫩的,無論男女老幼皆是如此。至於穿著,王一甚至都懶得評述。
其實若按從前的規矩,一名清人出門,除了證明身份的腰牌之外,還有由路引憑證。不過這年頭四處亂跑的人不少,再加上東北本來就地廣人稀,如今又開了邊禁,路引這套東西現在也漸漸沒人在意了。
在清人眼中,王一一看就是個小二鬼子,少不得對他指指點點。有幾個地痞流氓還過來挑釁的,要不是這小子今天心情不錯,沒準就大開殺戒了。
沿著長街一路向前走,希望能找到一家環境不錯的客棧。兩邊都是低矮的平房,倒是有不少商鋪,或是門頭支著小招牌帆,或是門口立上一根寫著店名的高柱。王一差點把後者當成電線杆子,著實震驚了一瞬間。
他小子正在街上晃呢,忽聽不遠處有人驚叫。
「不好了,張老爺暈倒了……」
王一一聽這話,就要下意識地閃人。雖然他是醫生,治病救人說來也是本分,可這也僅限於醫院中。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老頭老太太碰瓷實在太厲害,簡直是防不勝防!後來他爹媽以及醫院領導曾經三令五申,讓這幫小年輕真愛生命,遠離老頭老太。省得到時成了彭宇第二,再遇上王浩之流,到時還不把自己氣死。
可忽然想起來,自己待的不是現代,而是清代……畢竟學醫的,見死不救……王一還真狠不下心,於是立刻跑了過去。
張老爺其實沒有暈倒,而是捂著心口滿頭冒汗,倒在地上,不停呻吟。他身邊此時還跪著一個小廝,正在啼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都讓開!」王一向著一圈圍觀的百姓大吼,然後來到那小廝旁邊,道:「你家老爺平時可有心口疼的毛病……」
小廝也就十六七歲,見王一問話,哭道:「有,不過都不重,平日也帶著葯的,不過今天……」
王一其實還是滿慶幸的,這癥狀一看就是心絞痛。如果要是昏迷,他還真沒什麼辦法了!因為無論是腦出血,或者大面積腦梗,甚至心梗,還是其他什麼的,在沒有現代醫療設備的幫助下,他可判斷不出來。
「你別急!知道哪有郎中么?」
小廝哭道:「三德已經去找了……」
王一當然不知道三德是誰,不過猜來也應該是同來的小廝。他一邊找葯,一邊對那小廝道:「你叫什麼名字?」
「四德!」
「行了,四德,你聽好,我這裡有葯,不過你家老爺耽擱的時間有些長,我不確定能有幫助,若是將來出了問題,你不能怨我。」王一救人之前,先把醜話說在前面,其實這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因為有槍,所以天理昭彰!
四德答應了,然後還要給王一磕頭。
王一也懶得理他,手中拿出一個粗瓷小葫蘆瓶——速效救心丸。
周圍的百姓倒是熱心,道:「小哥,你救人吧,到時我們給你作證!」
「謝謝諸位了!」王一嘴上說著,手上也不閑著,將十粒速效救心丸,含服在老人舌下。大約過了五分鐘之後,老人原本緊皺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王一是長出了一口氣,笑道:「四德啊,你家老爺福大命大造化大,趕緊回家報信去吧!」
四德見老爺沒什麼事了,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這時周圍的店家熱心,就想把張老爺抬到屋裡去,卻被王一阻止:「老人昏迷摔倒,切勿移動,而且要保持周圍空氣流通……嗯,就是不要靠近圍觀,有過風……」
王一後邊一解釋,周圍人才明白什麼叫做空氣流通。其實有些話王一併沒說,例如心絞痛,也分為穩定性和不穩定性兩種,穩定性的,他還有點把握,至於不穩定性的……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當然,張老爺的癥狀,以及四德之前所言,還是穩定性的心絞痛可能性比較高。
張老爺看著王一本想出言道謝,卻被其阻止。
「老人家,您好生休養。」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街道上來了一伙人。一名四十多歲男子身邊跟著一位背著藥箱的老者,其後還有一幫夥計。再見到張老爺無恙后,終於緊張之色大為緩解。
在四德的指引下,那男子先來到張老爺身邊磕頭請罪,然後就給王一跪了下來,高聲道:「恩公在上,受張全寶三拜,感謝您的救父大恩!」
王一還真沒見過這架勢,連忙相攙,謙虛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應該的,應該的。」
「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免貴姓王,單名一個一字。」
「原來是王一王神醫……」
王一難得老臉一紅。
與張全寶同來的老者,這時在旁打量著王一。
一見此子臉上依然稚氣未脫,年紀似乎還不滿十歲,但身高卻是不矮。短頭髮,沒有留辮子的跡象,怎麼看都像是個二鬼子。話說清朝到了現在,辮子雖然不再像清初那樣要求金錢鼠尾,但怎麼也要意思意思地留個陰陽頭。
老者再看王一的穿著,藍色的長衣長褲,胸前排扣,看著很硬挺,但與清人的打扮完全不同。這也就是離營口不算太遠,老頭見過幾次洋鬼子,不然王一這套藍色軍裝,在他眼中絕對是驚世駭俗的!這還是王一去了一身不和諧的字眼,例如:pla空軍……
張全寶此時道:「恩公,我也忘了介紹,這是我們十里八村最有名望的郎中,趙鶴趙神醫。」
王一連忙施禮,道:「見過趙神醫。」
趙鶴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之後也不再理會王一,徑直走過去給張老爺把脈。
王一一見,心中略有些不高興,不過一想自己的年齡,再加上穿著打扮,人家瞧不上自己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一念至此,便想告辭離去。
張全寶也看出來了,連忙一把拉住王一,忙道:「小兄弟,請到鄙宅做客,愚兄備下酒宴,聊表寸心!」
說實話,王一還真有點餓了,這幾天一直吃速食麵,能換個口味,當然求之不得。反正他現在也沒個去處,想想便答應下來。
從旁邊一家店鋪借了一扇門板,也算臨時充作擔架,至於張老爺之後的治療,就完全由趙鶴接手,跟王一沒什麼關係了。說起來這個時代,西醫和中醫到底誰更好,還真是個說不準的事情。後世西醫構建起來的現代化診療手段和醫藥體系,現在連基本的雛形還不具備,甚至連理論基礎都沒有。
王一明白,與那位趙神醫相比,如果真遇到病人,自己絕對是完敗。
雖然張府算得上附近十里八村最富貴的所在,但見慣後世高樓大廈的王一,對之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趙鶴護送著張老爺去了后宅,而張全寶則留在前院款待王一,同桌的還有張全寶的一些同輩,應該是張老爺的子侄們。
席面倒是豐盛,一桌子的大魚大肉,不過味道也就那麼回事。張全寶很熱情,王一也看得出來他是發自真心的,心中對這個時代多少還是有了些改觀。
清末的時代,鄉村存在兩種制度並存的現象,一種是以血緣和地區為基礎,講求孝道的宗族鄉村自治。另一種就是,清廷為了將鄉村凝聚起來而推行的保甲制度。在道光和光緒初年,保甲制度隸屬於步兵統領和兵馬指揮使,等到了光緒中期,又設立了保甲局統一管理。不過總的來說,清末的鄉村大多還是實行自治,雖然清廷為士紳和耆老提供了保甲制度上的特權,但這些人並不買賬。
談話中,王一也對張家,或者說是清末的鄉村,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當然興趣是彼此的,張全寶等人顯然也對王一的來歷很是好奇。
「不知道王兄弟那裡生人啊?」
王一一笑道:「小弟這身世就複雜了,祖居其實是山東黃縣,後來到祖父一輩移居到了遼陽府。」
「遼陽府,那不遠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子忽然插了一句,張全寶一瞪眼,那傢伙老實了。
王一併不介意,繼續道:「等到我父親一輩,再次搬遷,這次遠了,到了花旗國。」
「這麼說,小兄弟你是花旗國人了?」
「也算我們清國人吧!」這年代國籍制度還沒有建立,至少清國沒有建立。
「那小兄弟此次回來是……」張全寶顯然與一般的清民不同,對王一這種二鬼子並沒太多排斥。
「我在花旗國五歲之後,父親便帶著我周遊列國,一年時間先是從西向東橫穿了整個花旗國,然後坐船去了英倫三島,之後德法奧俄皆有停留。大概在一年前經非洲,繞好望角,過天竺,南洋諸國,先去了日本,過朝鮮,才來到了大清。後來我父母同時染了疫症,最後病入膏肓,臨去前我父曾經囑咐道,讓我有機會回大清看看,若是有力所能及的就幫襯一把。」
說著王一真想起自己的父母,也不由動了真情,淚眼婆娑,倒是讓張全寶一陣長吁短嘆。
「令嚴心性高潔,感懷天下,吾輩不及!」周圍人也跟著一陣唏噓。
飯後,張全寶帶著家人去給自己的父親請安,王一則留在屋裡休息,外邊有下人服侍。這是典型的東北房間,屋裡有長炕,炕尾有炕琴櫃。不過此時已近夏季,倒也不用生火。王一在活動一番后,小憩了一會兒。再醒時,精神大好。
王一正盤算自己今後打算的時候,張全寶再次前來拜訪,這次人多了一些,除了剛才一起吃飯的諸人外,連張家的一幫後輩也都來給他磕頭見禮。
王一一開始沒弄清楚這幫人的來意,後來才明白,感情張全寶這人還挺開放,遠不是王一原本印象中清人那般因循守舊。在知道王一的經歷之後,很想了解一下外邊世界的情況,順便也讓自己的後輩長長見識。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學無先後,達者為師,王賢弟小小年紀便已經周遊列國,當真是曠世奇才,世所罕見。」張全寶恭維道,說的王一有點臉紅。
「不敢,不敢!不知張大哥想知道點什麼?」這事問得太突然,王一一時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說什麼都成啊!」
王一想了想,便道:「大哥,您這有紙么?越大越好。」
「有,當然有!」
有下人取來了筆墨紙硯,王一挑了兩張大宣紙往牆上一貼,然後道:「既然張大哥想知道外面世界的事情,那我就先將這個世界的地圖畫出來,到時也好將世界各國逐一評說。」
王一一邊畫一邊開始講解,先是大清版圖,然後逐步擴展,七大洲四大洋,當王一在南極洲收筆的時候,張家上下已經是目瞪口呆。
「沒想到整個世界竟然是這個樣子……」
「等等,別誤會!」王一連忙糾正,道:「世界並不是像這樣平鋪在一張紙上,而是……」說著他把地圖兩端連接起來,然後將兩極糾結在一起,勉強成了一個球體。
「王先生,你的意思這個世界是一個球?」一名張家子弟笑了起來,連帶著其他人也跟著鬨笑。
「沒錯,所以我們生活的世界叫做地球!」
王一也不生氣,反倒是微笑以對,張全寶這時冷哼了一聲,張家子弟才安靜下來。
「大家覺得很奇怪是吧,不過我說的這些事情並不是什麼高深的知識,相反在泰西諸國,這是人盡皆知的常識。」
一名很年輕的張家子弟此時站起身來,對著王一躬身道:「王先生,您可有憑證說這世界是個球體。若是球體,人們為何沒有掉下去呢?」
「這不是我今天要講的事情,當然,若是大家有興趣,其後有時間我再繼續講解。」
張家子弟大部分都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不過有張全寶等老一輩在這壓著,倒也不好太過分,很多人開始三心二意起來。張全寶自己也覺得王一說得太過荒唐,只是看王一的神色,到不像說謊的樣子,心中也有了幾分猶疑,難不成這位小賢弟說的都是真的。
「我今天要講的題目就是世界諸強!他們分別是英格蘭,法蘭西,德意志,奧斯曼,義大利,花旗國,沙俄和將來的強國——日本!」
「日本……不就是東瀛么,彈丸之地也算強國?」
王一冷笑道:「可知十幾年前,在兩次鴉片戰爭中,把清廷打得滿地找牙的英國,當初到底多大么?」
說話的小子一愣,一時間啞口無言。
王一用手一指,道:「現在今人談虎為之色變的英國,不過是幾座小島,孤懸海外。離我們萬里之遙,而就是這樣一個國家,卻能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能屹立於世界之巔,能將把疆土擴充到全世界,號稱日不落帝國。有了英國這樣的前車之鑒,你有什麼理由瞧不上日本的?」
王一此時把目光從已經滿頭虛汗的小子臉上移開,轉而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眼神篤信而堅定,帶著後世歷史沉澱的智慧光芒,冷冷道:「你們可以提問,但是這種自大自狂的問題,還是免開尊口!也許諸位不知,就在不久前日本已經強佔了我們原本的屬國琉球,去年又攻擊了台灣,而清廷所能做的不過是在英國的斡旋下,賠了人家五十萬兩白銀!」
在這個時代國家的觀念並不深入人心,而且消息閉塞,更多的地方是以村鎮宗族作為運作的單位,過著一種不問外事的生活。
雖然如此,依然有著天朝上國想法的在場諸人,還是被王一的話語震撼得無以復加。
「小哥,你這話可當真?」張全寶臉色頹然。
「為什麼要騙你們!大約十年前,日本開始明治維新之後,國力日強,提出脫亞入歐的口號。我在這裡留下一句話,不出二十年,奉天,吉林,黑龍江,將成日人的狩獵場,而在座的諸位,骨頭軟點的就成為他們的胯下之馬,腰板硬點的,也不過是槍下獵物而已。」
在說這話時,王一的目光深邃而悠遠,彷彿穿越了歷史的長河,給人一種洞徹古今的堅定之感,讓人不自覺地相信他所言非虛。之後王一沒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開始講述各國的歷史,當然以近代強國的發家史為主,針砭其中得失利弊,讓在場眾人頓覺醍醐灌頂,耳目一新。在最後,王一將日本的發展做了最詳盡的描述,並且與同樣是島國的英國做了比較,指出日本侵華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晚飯之後,王一正在屋裡整理自己的東西,張全寶此時來訪,同來的還有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張全德,以及大兒子張敬孝。其中張全德三十多歲,看起來皮膚黝黑,年富力強,與張全寶的文質彬彬很是不同。張敬孝則十七八歲,不顯山不露水的,站在父親和叔叔背後,總讓人不自覺忽略他的存在。
「王賢弟,今日下午的一番講解十分精彩,讓我等大開眼界。」張全寶恭維道。
張全德也道:「我老黑沒服過誰,不過王兄弟講得確實有理!」
王一嘿嘿一笑,道:「豈敢,豈敢,一家之言,玩笑,玩笑!」
張敬孝站在一旁給三人斟茶,執晚輩禮。
「賢弟今日所言不知有幾分成真的把握?」張全德此時問道。
「九分以上!」王一後世來的,所以很篤定!不過他也看出二人懷疑,於是又找出下午所畫地圖,指點道:「大概二位兄台不知道,就在兩個多月前,日本派軍艦雲揚號偵測朝鮮釜山以及江華島附近地形,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對朝鮮動手了!而日本的策略很清晰,西取朝鮮,南取台灣,一步步蠶食我大清屬國和領土。不出二十年,羽翼豐滿就會對與朝鮮一江之隔的奉天,吉林,黑龍江動手,然後便是蛇吞整個大清國!」
張氏兄弟雖然對外邊的世界不太了解,但鄰國朝鮮還是知道的,一聽王一這話大吃一驚。張全德一拍桌子,怒罵道:「倭人欺人太甚,那朝鮮可是我大清屬國,竟然如此挑釁!」
張全寶也是唉聲嘆氣,久久說不出話來。
王一喝了口茶,繼續道:「小弟說的還不是全部的情況呢!」
「莫非王先生指的是北邊的沙俄羅剎鬼子?」站在一邊的張敬孝忽然插言道。
張全寶瞪了自己兒子一眼,王一連忙阻止道:「令郎所言不差!正是沙俄!……世界諸強之中,英格蘭,德意志,義大利,奧斯曼,花旗國,都與我們遠隔重洋,雖然與我們的戰爭可以取得一時勝利,但若想并吞我們整個中華,不說難若登天,怕也絕非易事。而沙俄則不同,本身與我們接壤,並且從立國時起,就對外有著強烈的擴張野心。大概三位已經聽說過清廷與沙俄簽訂的《璦琿條約》以及後續的《北京條約》了吧?」
張全寶點點頭,道:「聽說了,俄人佔了我們北邊的大片土地。「
王一搖搖頭,還不止如此。「失去土地固然可惜,但更主要的是我們失去了北方的出海口,而俄人有了駐紮艦隊的港口——海參崴!過不多久,那裡就將被建為要塞,有俄人的太平洋艦隊駐紮。奉吉黑三地的亂世,怕是從這時開始了。」
「莫非俄人還不滿足?」張全德有些懷疑。
「全德兄,你要記住,俄人是永遠都不會滿足的!我在這說句難聽的,俄人沒有海參崴,東北還有三分活路,但丟了有了海參崴,俄人的大炮軍艦就有了遠東的落腳點……」王一說著嘆了口氣,然後又接著道:「況且俄人絕對不會滿足於此,因為海參崴雖好,但在冬季卻要結冰封港,所以若我所料不錯,他們下一步的目標,不是旅順,就是營口。」
雖然王一的有些名詞讓三人摸不著頭腦,但聯繫前言后語,還是能讓他們明白其中的大意。原本一個日本,就已經讓他們心情不快,如今又添了一個更強大的沙俄,胸口彷彿被壓了一塊大石一般,沉重萬分。
「這麼大的朝廷,就沒辦法了么?」張全德喃喃自語道,似乎是在問王一,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張敬孝終於忍不住,道:「聽聞朝廷已經開始興辦洋務,各省積極,南邊已經建了一個馬尾造船廠……
王一雖然年紀看起來很小,但臉上逐漸泛起的冷笑,卻讓張敬孝不自覺停下了說辭。
「難道張公子沒聽說過,官有官道,商有商道么?」王一繼續道:「南方那些洋務派辦的實業我都看過,與泰西諸國相比,根本就是在東施效顰,官商勾結,任人唯親,貪污**,裡面問題重生。遠遠看著似乎有那麼點意思,但湊前近看,一團糟粕而已!」
張家有自己的買賣。在場三人當然明白王一說的意思。
「況且,我之前就已經說過,大清最大的問題不在南邊,而在東北。現在奉天兩百多萬人口,吉林三十萬出頭,黑龍江十萬,加一起不到三百萬人,如此廣大的土地,如此豐富的物產,人卻如此之少……如果你們是沙俄和日本,你們能忍著不伸手么!」
張氏兄弟瞠目結舌,啞口無言。而張敬孝抓著托盤的雙手,氣得不停地顫抖。
「中華之亡始於東北!而清廷卻將力量用在了南邊……你們不覺得可笑么?」王一又喝了一口茶,不再言語。
端茶送客,這三人也都明白,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告辭。走了幾步,張全寶還想說些什麼,不過欲言又止,最終無奈地搖搖頭,與弟弟兒子,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