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狸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入了青荒城中，為這樣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偏僻小城注入了一絲活力。

伴隨著天光破曉，一名少年腰間別一把柴刀，推開破落小院的門走了出來，用力伸了一個懶腰。雖然因為年歲尚小而沒有脫去臉上的稚氣，但已經能從少年的臉上讀出一絲同齡人所沒有的成熟了。

墨色長發飄揚著，被他隨意束起在腦後，倒多了幾分凌厲。兩道劍眉斜飛入鬢，漆黑的瞳仁中流露出的冷冽讓人不寒而慄。僅僅是站在那裡，通身氣韻流轉便如一口沖霄的利劍，神采飛揚。

「小逸！回來把飯拿上！」一名婦人嘴上這麼說著，卻自己將飯盒送了出來，往江逸手上一放，嗔道，「十二歲來還老忘帶東西，我看你長大以後怎麼辦！」

「知道了娘，你先回去吧。」江逸無奈地笑著，將楚青萍向院子里推回去，「還有好多事要干呢！沒時間再聽您嘮叨了。」

「我不嘮叨你還有誰能嘮叨，兒大不由娘……」楚青萍一面喋喋不休地說著，一面卻順著江逸向屋內走。她已經是徐娘半老的模樣，但確實風韻猶存。若說全無改變也不可能，歲月終究還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些許痕迹。

近來這附近好像不是很太平，物價也漲得飛快，再加上江逸已經成童該學書了，家中又多了一大筆開銷，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了。

江逸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母子間一直維持著這樣一般不點破的默契，才算能過得開心些。

江逸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城外的一座深山內，活動了一下身子便抽出腰間的柴刀，吐出一口濁氣。

天上飛過幾道劍光，但他沒有絲毫抬頭去看的意思。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有幾位仙人在這附近轉悠，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那群仙人要做什麼和他一個凡人有什麼關係？維持溫飽就是他每天最大的目標了。

殘酷的現實已經過早地斬去了他作為一個孩童的美好幻想，只餘下那一點陽光在他心間。

江逸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雙眸再度睜開的時候，柴刀在手腕有節奏的抖動下揮舞了起來。一刀又一刀砍向眼前這個大樹，卻不是站著只砍一處，江逸的雙腳也開始遊走了起來，繞著樹砍出了一圈完整的豁口。

柴刀那有些頓了的刀刃在江逸手上活像剛開刃一般鋒利，一圈又一圈遊走下來，樹榦上的缺口也在一點點加深，竟開始大幅度地晃動起來。

但這也是江逸早就習慣了的，柴刀在空中飛舞的軌跡開始多變起來，斜飛而出，卻又剛好砍在豁口上。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一整株大樹便已是搖搖欲墜。

江逸眼神驟然一凝，柴刀用力揮下發出風聲呼嘯，全力斬在樹上。他幾乎是在同時抽出了另一隻手在樹榦上輕輕一推，整整三丈高的大樹便轟然倒下，震動了鋪滿地面的枯枝敗葉。

而江逸只是微微喘著氣，將柴刀別回腰間。他的力量遠不如那些有經驗的樵夫，所以只能以技巧來彌補，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種頗為罕見的方式。

「接下來……」江逸緩了一會兒，將手伸進了自己帶來的竹簍里。下一道工序還是用斧子方便些。

只是手還沒找到斧柄，卻先在竹簍底部觸到了一個滾燙的物體，異常柔軟的手感讓江逸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卻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異常溫熱的液體流到了自己手上。

他好奇地看向竹簍，卻發現是一隻赤狐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了裡面,正惡狠狠地盯著他，橙紅色的毛髮全部炸開來，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任何動作。

江逸將手抽出來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縮，剛才流到自己手上的正是那隻小狐狸的血。他這時才仔細觀察了起來，竟發現這狐狸身上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多傷口，殷紅的血液已經透過竹簍底部浸濕了下面的土壤，並將它身下白色的毛髮染成了一片暗紅。只是眼睛還散發著幽幽紅光。

「這……」江逸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手忙腳亂地打算撕一截袖子下來包紮用，然而下一刻……

轟！！！

一道凌厲劍光不偏不倚斬落在他身前三尺的地方，捲起的狂風吹得落葉滿天，就連江逸自己都差點被吹飛出去。他在瞬息間就做出了反應，一手護住竹簍，另一隻手飛快地抽出柴刀擋在身前，希望能有一點作用。

狂風席捲，就在江逸幾乎要跟著竹簍倒飛出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極為柔和的力量，像一隻大手一樣將他托住，讓他不至於飛出去。

劍光消散開來，江逸這才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看到了兩個身影，都立在自己三尺之外絕無可能扶住自己，那身後……

他又向後面看去，同樣是空無一物。

這真是神仙手段……

江逸一時呆立在原地，楚青萍從未與他講過這些，所以這是他第一次親自感受到靈力的神奇。

「小兄弟，我們想向你打聽件事，不知道行不行。」兩道人影中的一青年男子笑著拱了拱手，問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一隻赤狐在附近？」

「師兄，你跟一個凡人這麼客氣幹什麼？直接問不就是了。」男子身後那名年輕女子撇了撇嘴，不滿道，「喂，小子！問你話呢，看見過沒有？」

「這……神仙大人，我剛才確實看到了有個紅色的東西跑過去，只是速度太快了，沒看清。不知道是不是大人口中所說的那隻赤狐？」江逸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緊張道，鬼使神差地想要保下竹簍里躲著的那隻赤狐。

「但說無妨。」那名男子笑著，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剛才我在砍柴的時候，突然在我的竹簍里摸到的。」江逸盯著這兩人，給他們看了一下自己緊緊護在身後的竹簍，說道，「它應該是受了傷，光是血就流了這麼多。但是我才剛碰到它一下，那個東西就跳了出來，一路又向深山裡跑去了。」

「它在你竹簍里，你卻沒看清？」女子眯起眼睛，語氣突然沉了下來，冷聲問道。

「我就看見一個紅色的毛茸茸的東西竄出來，真沒看清是什麼。」江逸苦笑了一下，伸出那隻沾著血的手來，「不信你看，血還在我手上呢。」

男子走上前看了一眼，回頭向那名女子點了點頭：「是它的血。」

「多謝了。」他又向江逸一拱手，笑道。

江逸不知道該怎麼回禮，也只能有樣學樣地拱了拱手，卻引得那女子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走吧師妹，近在眼前了。」男子笑著走到女子身邊，又化一道劍光趕向江逸所指的方向。

劍光引動了劍氣四散，須臾間便又倒下了四株大樹，著實震撼了江逸一把。

「倒省了我不少時間……」江逸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又看了一下竹簍里的狐狸，確認它沒事後，才拿起斧子開始劈柴。可心中仍不住地想著剛才的那一幕，那兩人在他幼小的心中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那樣的強大……

江逸使勁甩了甩腦袋，盡量不再去想那些東西，無論如何，先把今天的那三十個銅板賺到手再說。

和沈家約好的，下午交東西，現在看來可以早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