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帝國格物總院

櫻國山口縣下關一戰而克，風帆戰列艦上的火炮群，以驚世駭俗的效率快速收割妖鬼大軍的生命，戰後不計當場炸碎、焚燒殆盡的斬獲，僅僅是妖鬼首級就割了五萬枚，解除了山口縣的圍困。

這時候的山口縣也沒剩下多少人，一部分被妖蓮吞噬，轉化撫育成妖鬼，其餘的被剛剛誕生的妖鬼分食了，能夠活下來的多是貴族和武士，前者還保留一點血脈里自帶的神秘之力，後者多是憑著過人的武力，苟活於亂世。

死傷最慘重的應當是陰陽師和廟裡的梵行先生們，由於神秘衰退地利害，即便是「白狐之子」的後裔，也沒支撐到中央帝國的海軍陸戰隊過來救援。

機甲尖兵高效地屠戮速度，經過實戰驗證后，不僅得到上面的肯定，還在隨船的武鬥水手群體里廣受好評，現如今率領著為數眾多的武裝民兵到處出擊，仗著山口縣長達數千公里的漫長海岸線可以隨時隨地提供補給的便利，人數較少的帝國軍一方，反而以少打多地圍著妖鬼的殘兵敗將打。

原本這是一場耗費鉅萬的征討戰，可是隨著中央帝國大皇帝一聲令下，原本前往關外屯墾的失地農夫，被裝上運輸戰爭物資的商船，往櫻國西海道島整體搬遷，大量被肅清的小股妖鬼軍，以及海寇的殘兵，被徹底清理出去后，廣袤的西海道島上的熟田，成了安置因土地兼并而家道沒落的破產農民的最好去處。

大皇帝硃筆一勾，免去了三年田稅、五年徭役，這條命令一下，別說不願意背井離鄉的失地農民沒了怨氣，就連帝國皇家海軍里的頭頭腦腦都動了心。

西海道島分九個村國，每年出產糧食約300萬石，以畝產兩石上下來看，至少可以檢出150萬畝熟田，儘管其中一部分分佈在丘陵地帶，卻不可以小看，畢竟多是水利渠道修繕過，灌溉系統粗放又完備的水田。

如此一來，原本無利可圖的征討戰，一下子變得有利可圖，且都是豐功厚利，不僅勾起了帝國皇家海軍第一軍的覬覦心，就連總理天下皇莊，管著大皇帝錢袋子的元佬楊陵都難得出面，辦了一場年前宴，請了兩京的勛貴。

宴會上，只有一道清水煮白菜，實在是給乞丐吃，人家都嫌棄，可是沒人敢拒絕，因為每一道菜下面都壓著紙，就是西海道島九國的田畝地產圖的一部分。

誰吃了這菜，誰就有資格出錢出力，帶人過去跑馬圈地，那些個金尊玉貴的勛貴，津津有味地吃著美滋美味的清水白菜，就像是眼前的一文不值的劣菜是美味佳肴、瓊漿玉露。

「大皇帝也就硃筆一勾，太祖爺列入不征之國的十五國里，就少了櫻國。只此一項，背棄祖宗成法，讓後世人怎麼看？」

京城勛貴互相看了看，都是面面相覷，不敢起身應付，怕落人口實，日後成了被群起攻訐的話柄。

元老楊陵早就知道會這樣，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低眉垂眼，自顧自地呵氣吹茶沫，反倒是讓在場眾人摸不著頭腦。

楊陵看著湛清碧綠的茶水，劍狀茶葉一根根豎起，對著揚州城小師弟陳寶羅親手炒制的「萬劍歸宗茶」，又名嚇煞人香的新茶很是好奇，輕輕聞一口，頓感唇舌生津，想起自己代師收徒、傳道受業的場面，不由地微微一笑。

這時，副都天波府勛貴武神楊九郎看出苗頭，暗道：不就是逼人表態？老子最喜歡就是站隊，尤其喜歡站贏家的隊。單看破敗不堪的皇莊，就被被輔政元老楊陵玩出花來，不僅成了新軍換裝訓練的最大助力，各地藩王、邊疆藩王都被他老人帶著下去商海搏殺，一個個開工場、辦商行，賺地那叫一個盆滿缽滿，吃地腸肥腦滿。更難的是，元老楊陵歷兩朝，卻還能受今上信任，這是什麼道理？

於是，天波九郎側頭看了一眼副都勛貴圈的扛把子老大哥魏國公徐，這老哥平日里一副睡眼惺忪的老態龍鍾樣，沒想到此時卻眼明心亮，看到「勛貴武神」丟來眼神，立即輕輕地點了點頭。

按理說，天波府還輪不到九郎說話，奈何他的名氣太大了，老大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外務諸事都交託給九郎，既然他自己家都沒意見，其他人更加說不出指摘的話。

「楊公這話說的……如今聖天子在位，垂拱而治，國勢不說如火烹油，也是鮮花著錦，眼看著就是盛世的局面……櫻國，不過海外邊陲漁村孤島，眼看著失了法度，幕府就要被暴徒翻過天來，恐怕會壞了朝貢體制，為將來子孫計，也應出兵征伐不臣，扶正祛邪。一旦功成，櫻國上下豈會如此不智，不割些沒人要的島嶼，酬謝上國出兵的大功？史官鐵筆如椽，一筆寫不出兩個不字，如此開疆拓土之舉，後世子孫看了也說不出什麼？諸位，何如？」

輔政元老輕啜茶水，沒有任何錶態，在場的勛貴聽了這番話，半文不白的有些費解，卻大致能猜出其中七八分意思，一面是鄙夷副都勛貴圈子裡文氣淡薄，說些場面話都費勁，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另一面是相當佩服天波九郎，即便是他是武人的脾性，恐怕說出來的話，甚合輔政元老的心，往更深一處想，這貨恐怕早就揣摩上意，才會如此熱心。

天波九郎起身這麼一說，輔政元老就低頭喝茶，不溫不火，不偏不倚，沒有開口反駁，就是點頭默許，別不會是兩人聯手唱的一出雙簧戲吧！

川東石柱宣慰使所在那桌，來人卻是巾幗女將，看不上身邊一眾宣慰使臉上躍躍欲試，卻礙於臉面不夠大，位份不夠強，只能隱忍住，此時聽了天波九郎的話，便起身應和。

有她帶頭，原本就有所意動的西川、南川宣慰使，便紛紛起身跟上，發誓要與元老楊陵共進退。

他們不鬧還好，一鬧之下，露了本來面目，就連輔政元老都忍不住莞爾，便側頭看著川蜀勛貴那一桌，輕輕地點了點頭，眼裡不無讚許，甚至很有期待。

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算起來應該是世間上，最會看眼色，辨風向的一群聰明人，發現輔政元老都點頭了，那還不趕緊跟上，尤其是那些有份吃菜，且吃下肚的頂級勛貴，一個個紛紛起身表態。

於是，這事就這麼成了！輔政元老一個銅子都沒出，就從手握重金，廣蓄奴婢的勛貴手裡，募集到兩千萬貫銀鈔，各家出的武裝家丁，儘管由府兵隊正親自率領，聽調不聽宣，至少也是五千起步，按照每艘戰船兩百計，至少也是二十五條船，組建成一個加強船隊，應該沒問題。

兩京勛貴這麼一動，被調動起來的財力、兵力就相當驚人了，一夜過後即成軍立柱，兩支船隊各自從津口、龍潭出發，在耽羅島回合，魏國公家的小子擔任這支帝國皇家海軍第三軍統帥，天波九郎擔任前鋒官，實際的指揮權還是落在輔政元老楊家的二女兒鐵英手裡。

楊鐵英，這是上山搏殺猛虎、下河單手扼死豬婆龍的狠人，從她的母親羅剎女葉娜身上，繼承了陰險、狡詐的戰爭直覺，從父親身上學會了利益至上，做大做強再分餅的分享精神，哪怕神秘持續衰退，已經變得沒那麼危險，可是過去幾年時間，隱姓埋名率領一支海盜玩黑吃黑的遊戲，就把西海道島的海寇折騰地欲仙欲死。

現如今，由她親自指揮的船隊，統統都是五層船舷，遍布火炮炮管翻板的蒸汽掛甲戰艦，別說對付全盛時期的西海道海盜頭子虎鐵住友，以及由他親自率領的虎鐵會，就是西海道島上都是窮凶極惡的妖鬼大軍，楊鐵英也敢上去搏殺。

事實上，經過帝國皇家海軍第一軍的蹂躪、爆錘、毆打這三板斧上去招呼后，西海道島的海寇差不多就像是拔掉獠牙利爪的老虎，更別說妖蓮遍地，妖鬼到處燒殺，就更沒剩下多少人。

倉促之下成形的帝國皇家海軍第三軍，只是架起幾門火炮，朝著西海道島轟他娘的幾下后，捱過打后吃痛的妖鬼就撒丫子跑路了，西海道島三面合圍，只剩下本島還有渡海的渠道和空當。

誰也沒有想到，攻下山口縣的帝國皇家海軍第二軍會突然出現在戰場下，默契地與第三軍聯手，排布開的浮遊水雷，成千上萬之多，突然上升到海面上，炸地蔚藍海水都紅了，吸引了無數鬼鯊、鯨鯊嗅血而至。

哪怕水生妖鬼再靈活機動，遇上這些海洋里的霸主，一個照面都沒撐住，畢竟體格差距擺在這裡，就算是身長丈許的妖將，也不夠鯨鯊塞牙縫的，死地那叫一個慘烈。

以致於，關門海峽和豐后水道東西兩地的漁民，十年之內都不敢吃海產，大概是海域里的魚蝦蟹吃了妖鬼的屍骸，變得異常生猛，就是尋常的螃蟹、海蝦，都是粗壯有力，須如針，鉗似鐵，弄傷了漁民就也罷了，非常容易搞壞漁網，這可比人命還值錢。

於是，西海道島正式落在帝國皇家海軍手裡，瓜分豐前、豐后、筑前、筑後、肥前、肥后、薩摩、大隅、日向九國的盛宴里，出兵出錢的勛貴們都各有斬獲，少數也有幾萬畝良田，換上武當山帝國格物總院培植的良種，畝產至少五石左右，若是實行堆肥，產量還能往上漲個三四成，這就很可怕了。

只是，萬事開頭難，西海道九國檢地分田，移民過去墾荒，需要很多牛馬之類的大牲口，另外農具得備上吧！

由於前有海寇之禍，後有妖鬼作亂，今年收成指望不上了，補種冬麥等來年，閑來弄幾畦大白菜、紅白蘿蔔等蔬菜還是可行的。

就因為西海道島充分擴張的需求，距離不遠的大小琉球、耽羅島，反倒成了不錯的中轉站。一夜過後就變得炙手可熱，成了無數嗅著發財的血腥味，逐臭而來的戰爭商人的踏板。

稍微遠一點的東寧島，也有很多商人想要分一杯羹，渠道自然是走副都金陵的勛貴，哪家都是待價而沽，高高在上的施捨模樣，不過了為賺錢還是忍了。

大商家拿到許可令，轉手就分包，發給下面的中小商人，損失掉的錢在產業鏈下游找補回來，賺錢賺地不要太爽。

以致於，兩轉三轉，四五六七八轉，分包到件為單位的生意，都有人搶著做。做就虧錢，不作就會賠錢，做不做？大把人搶著做，就是想打開銷路，打通這條渠道。

畢竟，西海道上前前後後移了十幾萬流民過去，加上鎮壓地方的駐軍，少說也有二十幾萬人，在來年冬麥收割前，每天吃喝拉撒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換做是別人，還會擔心結賬虧錢，可是這次征討戰是由輔政元老推動，兩京勛貴握手達成的合作。兩朝元老楊陵是最要臉的人，勛貴本是武將集團的後台，被文官死死地盯著，就想抓住痛腳，搞出一個大事件來，肯定也不會虧錢。

再說了，西海道島上必須穩定下來，作為帝國皇家海軍第二軍和第三軍征伐本島的大後方，誰敢在這時候鬧事？不管是誰，都會被憤怒的勛貴借他們的腦袋平復人心。

前期投錢進去的人先虧后賺，往來的貨物量越大，成本攤地越低，每天錢銀有如豬籠入水——賺海了，消息傳到東寧府雞籠港，斷線風箏似的間諜夫妻組，神秘衰退後的反噬，算是穩定下來了。

可是，迫在眉睫的吃飯問題，擺在了兩人的面前，再不出門摟錢回來，夫妻兩人就要喝西北風了。

只是，短時間裡，兩人都沒有辦法，畢竟找不到渠道，也沒有人介紹進場。於是，簡寧提前結束了休假，回到了《明日報刊》上班，希望能夠在消息靈通的報社裡找到發財的路數。

不得不說，簡寧的運氣真的很好，第一天剛上班，就從一臉欣慰的主編那裡得到了一個任務，去雞籠港民用碼頭區採訪鋼材違規非法報廢的事。

間諜敏銳的職業嗅覺瞬間蘇醒，簡寧隱約察覺到裡面有貓膩，興沖沖地準備收拾速寫紙、鉛筆等物件出門，突然間，主編提了一個大挎包過來。

簡寧好奇地翻開一看，赫然打著武當山帝國格物總院的陰陽印記，應該是最近才出產的新玩意，墨子留影機，能將事物的一瞬間拓印倒影在特製的膠片上。

「這不就是陰影領域的拓印術？很相似的技術！我記得，黑暗議會的巫師們，曾經出版過一份《瞭望報》，上面有處決教會高階人士，可以反覆重現彈指間活動的拓片……中央帝國的格物之道，已經進入神秘領域了？」

多麼驚人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