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一夜無話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環衛所的僱工們剛清理轉運堆積如山的城市垃圾，非著名卻薄有民間聲望的簡寧就出了門，一頭扎進淡淡的晨霧裡。

他恰巧與一隻晝伏夜行的遊俠擦肩而過，彼此之間互相打量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此人正是「文房四寶」的白芷，還在調查荊山黃家仙道士大戰沅江龍龜的事，果然發現一些線索，目標卻指向東寧府本地豪強，隱約還有帝國副都金陵的勛貴身影，都是開國的功臣之後，實在是棘手了。

這事他不敢置喙，卻想起了後台板硬的金陵太學士唐墨，畢竟就連流落到東寧府，這位的身份可是東寧府道院的更章令，管著俗務，同時還轄制鬼神的事宜。

只是，當白芷來到東寧府道院時，卻意外地發現道院內院搭建起一座偌大的三層八卦台，核心陰陽太極位，有十八道禁制鎖鏈囚縛著兩隻十一二歲的同胞少女，臉色蒼白如血，卻浮現出一道道絲瓜筋絡似的青筋。

「六陰絕脈！這兩隻女子天壽不足，卻是陰極陽生，修鬼脈法術的載道之器！以前百尋不獲，現如今卻出現兩隻，這是什麼運道？」

更章令唐墨瞧見老夥計來了，輕輕點了點頭，以眼神示意，讓他走到附近偏僻角落，隨後找了個由頭，直接走了過來。

兩人碰頭后，唐墨也不提那兩朵並蒂花的事，畢竟與大事相比，不過如此而已。

白芷將自己手書的線索封成捲軸遞了過去，唐墨驚訝地接手，展開看了一眼，笑罵道：「一群國蠹！」

隨後，唐墨橫了文房四寶排第三的白芷一眼：「你也不是好人！」

「帝國勛貴與軍方聯繫緊密，是大皇帝用來鉗制文官的利器，你我出自金陵六扇門，三法司的門路，文武都沾邊，屬於任何一方，卻不被任何一方信任。」

「你想讓我出手對付帝國勛貴，無非是看在我出身金陵太學。只是，白老弟把這事想簡單了！」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動，一盤散沙的文官們，一定會伺機發難，哪怕他們內部派系林立，山頭眾多。可是在對付勛貴、武將、軍頭時，那可是萬眾一心。」

「畢竟土木堡一事，實在是影響深遠，雙方勢同水火了。勛貴固然是元氣大傷，文官也是被清洗了一遍，要不是讀書人遍布天下，都是儒家門人子弟……哼哼！」

白芷瞧著金陵太學出身的「人仙」絮絮叨叨地說著那些人人皆知的廢話，立即知道自己的心思都被他洞悉了，可是職責所在，不得不繼續頂下去。

「那就繼續追索沅江龍龜內丹和荊山黃家的靈石仙晶！據我所知，九枚龍珠除落在你手裡的一枚，落在某株帝國靈植保護法護住的千年古樹上的一枚，其餘七枚龍珠都被某個世家子中途劫殺取走了。這事，你怎麼看？」

唐墨皺起眉頭：「七枚龍珠都進了錢塘錢家子的嘴裡，他們這一脈份屬水元蛟龍，中古時期又曾經建國，屬於一方霸主。只是祖龍一出，橫掃各地虎豹蛟蟒，廢九鼎，制印璽，人神兩分，九州龍氣盡歸於人道……錢塘錢家千年以降都是世家，歷朝歷代都受朝廷轄制，甚是忌憚！」

唐墨一言不發，面向牆壁沉默，白芷知道這位金陵太學的「人仙」正在權衡利弊，乾脆一言不發地任由他去。

隨之，片刻過後，唐墨就轉過身來，一臉凝重：「奇肱舟車……不，應該是海螺船下水了，下潛百丈之深，錢塘龍宮瞬間坍塌，連錢塘君都沒逃出去，蝦兵蟹將陣亡無數。錢家的退路，沒了！」

白芷不敢置信地瞪著「人仙」，隨即發現對方的臉色，一片鍋底般的漆黑，瞬息間煞白一片，隨即騰起大片紅暈，立即明白對方的立場。

「人道大興，能出入水火，妖怪精靈、魑魅魍魎就沒了退路，特別是水元這一脈。只是，出入水火本是玄門道人專擅，現如今就連龍君都免不了一死，恐怕玄門立足根基也沒了泰半。」

唐墨輕輕點了點頭：「天地元氣消逝地更快了！只是我這人仙之身，不假外物，專向內景天地挖掘潛力，走的是穴竅神明這路，以黃庭經百日築基，天地之力與我何加？受到的影響最小！反觀錢家，恐怕除了血脈里流淌的蛟龍之力，就連一道法術都施展不出來。」

白芷明白過來地點點頭：「錢家畢竟是千年世家，想動他們恐怕不容易！」

唐墨不敢置信地橫了他一眼，一臉嫌棄道：「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朝廷鷹犬，屁股竟然坐在世家那邊……」

白芷發現自己說錯話了，不敢接過話茬說下去，趕緊換了話題：「沅江龍龜內丹龍珠遺落之事，大致就是如此。現如今卻得加緊搜尋荊山黃家靈石仙晶，只有少許眉目。」

唐墨停了，輕輕點了點頭：「這事實在是奇怪！據說是極西之地的蠻神教會私下所為，也不知為何，它們內部出了亂子，下面的坐探，聯手把上線賣了，落在了東寧府的手裡。只是靈石仙晶……至今還是下落不明。龍珠的事到此為止，恐怕上面會催促辦理此事，畢竟荊山黃家掏家底的獻寶，已得了大皇帝信任。」

「人仙」唐墨僅僅三言兩語，就把白芷給打發了，看似什麼都說了，卻一點口風都沒露，也就是海螺舟潛水的事影響深遠，不過這事遲早會公布天下，也算不了什麼。

白芷離開東寧府道院后，腦子冷靜下來，轉念一想，就知道自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把金陵太學士唐墨拖下水，自己反倒是被他掏空了最近的收貨。

「不愧是人仙，精明地就像猴子，上下前後滑不留丟，根本下不了手。」

白芷無奈地笑了笑，忽然間想起了什麼：「早上擦肩而過的那人，能夠讓我心神一動，肯定是與我有緣……不是沅江龍珠，就是黃家靈石，我更相信是後者！」

不得不說，金陵六扇門「文房四寶」里排第三的白芷，的確有點門道，哪怕神秘衰退到如此地步，靈感直覺還是強地可怕。

此時此刻，教會間諜出身的「烏鴉」簡寧還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憑著出賣上線換來的安全距離，因為某隻朝廷鷹犬的靈感，正在迅速地消失中。

殊不知，撥弄所有人命運的幕後黑手，正是籍著四周邊角一點點的人際因緣，撬動各方勢力入局，一點點地匯聚風雲。

原本一件帝國皇家海軍和北境邊軍勾結的小事，正在迅速地壯大成形，只是身在局中的各方勢力仍不知情，哪怕人仙唐墨隱約察覺到不對勁，卻不知道從何而起，畢竟布局的人俯瞰大地萬方，乃是真正的執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