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末甲申遺恨
1644年,滿清入關,多爾袞挾雷霆之勢席捲中原大地,神器易主,明祚將崩。
大順李自成西安稱帝,自號天命,破真定,下昌平,抵沙河,時明帥孫傳庭已死,明軍望風而潰者,不計其數。
這一年,是明末甲申年,天崩地坼,天子下席。
啪嗒一聲,合上《明末甲申遺恨》,劉文炤輕輕靠在椅子上,望著桌上的絲縷燃香,胸口有一股鬱郁之氣不得出。
三十三歲的劉文炤是一位業餘明史愛好者,平日里喜好與人暢談明史野著,但是次次都是以遺憾頓足結束。
有明一代,仁宣以前算是文武漢風俱在,稱得上一句煌煌中華;而英宗至世宗一朝,又是豪奢風氣已成,崽敗爺田不心疼;到了神宗以後,皆是碌碌子孫,昏聵蒙愚者有之,剛愎自用者有之,更有三十餘年不上朝者。
呼!
輕輕呼出一口氣,劉文炤看了一眼靜靜躺在左手邊的《南明史》,猶豫半晌,終究是沒有抬手的勇氣......
要說1644年以前的明史算是中原王朝的興衰記事,那麼南明起起落落的幾個小朝廷,就是人心貪惡不成事的最好明證。
一部南明史,內鬥沸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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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伯是由於驚懼過度暈倒了,並無大礙,老夫開幾個方子,等建安伯醒來,按時服用即可......」
半睡半醒間,劉文炤好像聽到有人在身旁說話。
建安伯?
自己有叫建安的伯伯嗎?
「有勞王大人了,二弟,你去送送王御醫,」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劉文炤聽到聲音,莫名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但是自己這是在哪裡?
劉文炤下意識的想要睜開眼睛。
醒了!」床邊又響起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喜悅,又夾雜著一絲擔憂。
艱難地張開雙眼,映在劉文炤眼前的,是懸挂著黃綢錦緞的床幃和一臉關切望著自己的幾個熟悉的陌生人。
「你們是......」還未等劉文炤開口,一股陌生的記憶突然強行湧入大腦,好似有人將手伸入自己的腦子,而後猛地一攥。
嘶啊,劇烈的疼痛使得劉文炤又昏了過去。
昏過去之前,劉文炤恍惚看到有人進來,對著中年人說道:大哥,宮裡來人了,要你即刻入宮覲見。
傍晚時分,在床上躺了一天的劉文炤終於再次醒來,此時的劉文炤只覺得額頭劇痛無比,好似開裂一般,而且腦海中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些記憶,更是讓其迷惑,就算看了一晚上書也不至於如此精神錯亂吧?
但是當劉文炤緩緩起身,看到自己所處的地方時候,饒是其沉毅無比的性子,也有些目瞪口呆。
自己正坐在一個古代大戶人家卧室床榻之上,入眼的床幃綾羅和不遠處的金絲山水屏風,以及趴在桌子上酣睡的小姑娘,都讓其有些置身於夢境的感覺。
要說有什麼不和諧的聲音,就是遠處轟隆隆的炮響和隱約的哭喊聲音,讓人心慌。
劉文炤正思慮間,那姑娘聽到聲音已經醒來,睡意朦朧的望向劉文炤。
兩腮微紅,杏眼桃花,歲的小姑娘剛睡醒,看起來分外嬌憨。
下一秒。
醒了!」看到劉文炤醒來,那姑娘先是一楞,而後美眸中全是喜色,起身就往外跑:「我去叫大爺和老夫人去!」
看著小姑娘跑出去的身影,劉文炤並無動作,因為他已經被腦中多出來的記憶所吸引。
邏輯思維能力極強的劉文炤在數息之後,便得出了三個線索。
第一,自己穿越了,同名同姓的劉文炤。
第二,現在是明末1644年,三月傍晚,而自己是新樂候劉文炳的弟弟,而新樂候是當朝崇禎皇帝的舅舅,也就是說,劉文炤,也就是今生的自己,是崇禎皇帝的表弟。
第三,如果自己前世的記憶沒錯的話,不算上今日,那麼三天以後,三月十九日,大明朝就要亡了。
我淦!
45年入偽軍是吧?
沒等劉文炤開罵,房門已經被打開。
「炤兒,你終於醒了,」一個面色慈祥的老太太走在最前面,身後是兩個中年男子,皆是一臉關切。
血脈相連,劉文炤知道,這是自己的親人。.
「母親,小子無事,孩兒不孝,讓娘擔心了......」眼前的老太太是杜氏,劉效祖的妻子,自己的母親。
劉效祖有三兒二女,長子劉文炳繼爵新樂候,二子劉文耀為京營左都督,掌京城防務,另有兩女本來已經外嫁,但是杜氏前些天將其叫回。
至於劉文炤,是劉效祖最小的兒子,時年十四歲。
杜氏坐在床邊,伸手撫摸著小兒子的臉頰,一臉的愛惜:「炤兒,為娘昨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經杜氏這麼一說,劉文炤的記憶泛起一絲漣漪,想起來這具身體為什麼會昏倒了。
昨日傍晚,杜氏將三子兩女叫到身前,神色肅穆的說道:劉家身受國恩,若是社稷傾覆,則闔家死難,以報國恩。
就這麼一句話,把十四歲的劉文炤嚇死了過去,才讓後世的自己魂穿到此。
「孩兒無事,」幾乎沒有什麼阻礙和遲疑,劉文炤已經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現實和現在的這個身份:
「至於母親所言之事,乃是我劉家身受皇恩所應為之,孩兒已經想通了。」
劉文炤這話一出,原本在母親身後站著的兩個哥哥,劉文炳和劉文耀也是有些詫異。
身死國難,說起來容易,但是一晚上就能想通的,恐怕整個京城的勛貴高管加起來,也沒有一成。
因為就在昨日,杜氏已經將府中下人遣散,只留下幾個無家可歸的僕役和丫鬟,讓人將柴薪圍垛,一捆捆的放置在院牆之下,同時讓人結只,以求城破之時,身死殉國!
老母親又絮絮叨叨了半晌,才在兩個女兒的攙扶下離去。
而兩個哥哥也有事情要忙。
「大哥、二哥,小弟有些話想和哥哥說一說,」劉文炤嘴上說身死國難,但是小孩子說的話,能算數嗎?
他是絕對不願意什麼都不做就不明不白的死去。
北京城破無可避免,但是還有南方大片國土啊!
坐而困死,豈是大丈夫行事?
劉文炳聞言皺了皺眉頭,自己有要事在身,負責永定門和崇文門的守御,今天是回家安排後事,才抽時間來看看弟弟,可沒有時間陪小孩子說閑話。
「弟亦有一言,事關國事!」劉文炤看出了劉文炳和劉文耀的不耐,只好繼續出言道:
「城若破,我兄弟幾人身死,再無閑談之光景,兩位哥哥......連坐下說兩句話都不能滿足弟弟嗎?」
劉文炤必須將哥哥拉到自己這一邊,不能一條道跟著崇禎走到黑,南邊應天府還有一套文武班子,挾帝南渡,還有機會。
何必沽名學霸王?
劉文炳無奈,看了看二弟文耀:「且坐下吧。」
劉文炤年紀最小,也最受家中疼愛,長兄如父,劉文炳也有些心疼這個弟弟。但是國事至此,劉家不能獨善其身,闔家死難,乃是唯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