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攤牌
船長室。
桌上的食物早涼透了，就算還熱著洛林此時也沒心思吃——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上木盒中的物品所吸引。
巫術水晶。
並非洛林啟蒙課時由玻璃製成的劣質教具，是用真正的水晶做的。
「怎麼樣，我知道你剛成為巫師不久，身上的巫術不多，因此為你準備了這個。」
亞當坐在對面，見洛林打開盒子后笑著說道。
豈止是不多？洛林身上壓根連個正經巫術都無，本以為要回到奧莫耶才會進行巫術的學習，沒想到...
洛林放下木盒，低眉不語，心中一時思緒萬千。
他和亞當才接觸多久？一個月都沒有，從認識起到現在，雖說有搭檔這一層關係，可亞當對他未免也太過熱心了。
甚至還送了巫術水晶，簡直處處為他著想。
拋開亞當本身就為這種性格的好人不談，一定是有什麼其他目的。
洛林又想到探索船上日常相處中亞當也是這副模樣。
再者，自己身上屁都沒有，沒什麼值得被惦記的。
是他多心了！
思索這些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成為巫師後腦內念頭轉動比之普通人要快上不少，極大提高了思考與反應的速度。
「謝了亞當，我確實需要，就不推辭了，這枚水晶中記錄的巫術叫什麼？」
又看了眼盒中沒有貼標籤的巫術水晶，洛林正色問道。
他沒有理由拒絕。
至於這份人情以後洛林會找機會還的，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豐富學識，提升自己。
「叫做凝霜，是0階便可學習的巫術，挺好用的，除了構築複雜外沒有其他缺點，另外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
「什麼請求，先說說看。」
洛林心頭一凜，之前被推翻的小心思捲土重來。
盯著亞當神情如往常般平靜的臉，摸不清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探索船馬上就要完成指標返航了，這個時候找他能有什麼事？洛林是真猜不到。
難道要他還那兩千索爾納法幣？
洛林都差點被自己這個念頭逗樂了。
「還記得我方才在艙室跟你說的那些話嗎？其實我這邊有個賺貢獻點的路子，收益比獵殺魔物和給高階巫師當實驗品要高得多。」
亞當撇了眼船長室緊閉的房門，聲音壓低繼續說道:「奧莫耶近海處有三座小島你知道吧？」
「知道，島上種植了只有在迷霧中才能長大的各類植物，深藍之環有高階駐守巫師收割這些，定期運回奧莫耶。」
上船前洛林是不知道的，但船長室里亞當前任搭檔的遺留讀物中，恰好有本書，介紹深藍之環控制的各類資源點。
幾天前洛林把那些讀物都看了一遍，自然也沒落下這本。
「你知道那我就不多介紹了，」亞當的聲音再次壓低，上身微微低伏，先是搭了條手臂，隨後半邊身子都靠到桌上，意示洛林湊近些聽。
「途經近海時，我們會在其中一座島嶼做短暫停留，從上面帶走一定數量的種植物，駐守的高階巫師你不用擔心，這艘船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這個行為不會向深藍高塔報備，碼頭會有例行檢查的巫師配合我們悄悄運走那些種植物。」
「走私？」
一個詞脫口而出，本就懷疑亞當動機的洛林臉色不怎麼好看。
他現在的感覺跟上了賊船差不多，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種事如果被發現，下場絕對堪憂。
「走私么？也可以這麼說，很貼切的稱呼，」好似沒看見洛林的難看錶情，亞當繼續低聲說著。
「洛林，這艘船上的大副二副都隨我出海很多次，不會對其他人提及此事，船上其他人不知道，他們不敢多問，過程很安全。
只要你對這件事當做沒看見，每次走私過後回到港口都能得到五百貢獻點。」
說完這句話，亞當閉口不言，只是默默注視洛林，給其思考的時間。
五百貢獻點...
洛林看著亞當的金色髮絲，眉毛，最後將視線轉移到其藍色眼眸上，沉默著對視。
不是因為數額的原因沉默，實際上他碰都沒碰過貢獻點，對貢獻點沒有概念。
只是在想拒絕的後果。
這種事要是被發現，洛林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什麼，況且亞當完全沒說要如何避開駐守的二階巫師。
給人一種計劃模糊很不靠譜的感覺。
總而言之，風險太大，收益不成正比。
介紹資源點的讀物上，洛林看到過迷霧中出產的材料極其珍貴這類字樣。
他不知道走私這種東西被發現了會如何，可五百貢獻點出五次海就能拿到，完全沒必要這樣干。
但，拒絕不了。
一滴冷汗從洛林袍下的後背滑落。
茫茫大海，大副跟二副都是知情人，他現在什麼巫術都不會，隨便一個水手都能跟他比劃比劃，毫無自保能力。
眼前的亞當更是不知身懷多少巫術，戰力幾何。
大腦飛速運轉，洛林開始剖析利弊。
當場拒絕這個選項想都不要想。
通過中年潛水員下水未歸后無人提及這件事來看，探索船上的眾人秉性距離真善美還是有段距離的。
亞當表面上待人是很和善，背地裡誰知道他會不會為了確保走私不被發現，串通大副二副將洛林沉海？
即便事後會被問責怎麼死了個巫師，那也是事後了。
這種可能性不能說是沒有，洛林不會去賭。
排除這個選項后，僅剩下假意答應回去告發和真心實意的去保密。
「有些事其實跟你說也無妨，畢竟以後經常要這麼干。」
可能看出洛林的猶豫，亞當開口又放出一個消息。
「我們要停留的那座島嶼駐守巫師名為柯斯登·馬林，走私正是二階大師馬林暗中授意的，不然誰敢這樣做。
也別想著假裝答應上岸去告密，馬林大師在深藍之環內部的關係多不勝數，告密后他身為二階大師或許會受到責罰，我們這種低階巫師絕對會默默不知死在哪個角落。」
「我也相信洛林你不會這樣做的，畢竟我們是朋友對嗎？」
好吧，根本沒得選。
起身將巫術水晶納入懷中，洛林對亞當擠出一個看起來還算過得去的笑容。
「當然，我願意保密，我們是朋友！」
.........
當晚，洛林躺在硬木床鋪上，聽著海風的嗚嗚聲，觀察破損玻璃窗口外那一成不變的濃霧。
他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