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為什麼
稻鴉扯下刺入後背的利爪,喘著粗氣,千隴一刀斬斷了抓住自己死侍的手臂,他就這樣身上鑲死侍的手臂被甩了下來,血順著他的衣服向下流淌,在千鈞一髮之際,千隴躍上巨型死侍的背部,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他重新審視這個看似平靜卻深不可測的女孩兒。
「小姑娘,你簡直強的過分啊!」稻鴉雖身受重傷也不忘話嘮。
「不...」難得的千隴接了他的話茬,「已經到極限了,混血種的極限。」
白落髮現眼前的女孩雖然外表依舊平靜,但她的雙腿正不自主的扭曲且顫抖著,剛才的攻擊使她受傷了!他見識過千隴的實力,那在死侍群中揮刀狂舞,冷漠地收割著兇猛的死侍群!
白落沒來由的開始驚慌,這時,山崖下傳出刺耳的咆哮!他們並沒有擺脫那個巨型怪物!它正憤怒地將利爪插入山壁,它細長的四肢卻有著超乎預料的力量!它憤怒了!區區人類卻讓它感受到了疼痛!它變得更加瘋狂!
「沒時間猶豫了,這個大傢伙已經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了!」稻鴉大聲說,扭頭將千隴抱起大吼:「快跑!離這怪物越遠越好!」
他也發現了千隴的小腿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剛才的那一躍又加重了傷口的嚴重程度!他的話只是在對白落說。
聽見稻鴉的大吼,白落也顧不上思考,下意識地木然地向前狂奔!他已經意識到了他們這次失敗了,縱使千隴再神勇,他也明白受傷的千隴無法對付那巨型死侍,現在背後的怪物即將爬上懸崖,而他們又怎麼可能跑的過發狂的怪物呢?被吃掉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那他們的臨死掙扎又有什麼意義呢?白落也感到很累了,但他回過頭看到渾身淌著血的稻鴉正抱著千隴仍大踏步地跑著,稻鴉的情況也很糟糕,身上滿是死侍的抓痕,但他卻也忍著劇痛在這看似毫無勝算的逃跑中用盡全力,白落又有什麼理由停下?
「不要回頭!」稻鴉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一直向前,只要不停就有可能會活下來..」
白落也只能扭頭繼續逃跑,多虧了這具身體,強度如此之高的運動,如果換了白落之前的宅男之軀,進行到一半就可以躺平了。
白落胡思亂想著,腳下木然地狂奔,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他終於筋疲力盡,這個身體也似乎到達了極限,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無法再次站起!
停下!停下!一個聲音彷彿在他腦海中回蕩,那不過是卑賤的蟲子!而你身體里流淌著高貴的血脈!
這個聲音逐漸變得憤怒!卑微的螻蟻!怎麼敢與我存於同一世界!
白落似乎變得神情恍惚,但頭部的疼痛使他重新恢復清醒,他終於用盡體力跌倒在一片樹林中。那個威嚴帶著壓迫的聲音也消失了。
一定是心理壓力太大了!白落安慰自己,僅僅一天就經歷了這樣的事,他覺得他還能思考就已經是他心理承受力強了!好在背後的大地震動聲已經逐漸平息,似乎那個龐然大物從來不曾存在過,他鬆了一口氣,可回過頭他卻傻眼了:原本一直緊隨他身後的稻鴉與千隴已經不見了!他身後空無一人!
「可惡!」白落只感到一陣眩暈,一股困意向他襲來,真想就趴在地上閉上眼睛,管他什麼巨型死侍,什麼少主,什麼龍族,通通拋在腦後!
但他還是慢慢撐起身子,他的身體似乎每個零件都在以酸痛來對他表示抗議,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就算回去能起什麼作用,
但他仍是回過頭,向來路走去。
黑夜漫漫,稻鴉倚在一棵被折斷的樹根上大口喘著氣,有一隻利爪傷到了他的肺,劇烈的活動導致他現在喘息非常苦難。
千隴也在他不遠處的地方,依舊手握最後一柄長刀,感受著越來越明顯的震感。只是神情多了些黯然。
「抱歉啦,小姑娘。」稻鴉呼吸有些急促,「其實我也到極限啦!你救我根本就毫無意義。」
「是么。」千隴也語氣平靜,「我救你是因為覺得你可能還有作用,看來還是我判斷錯誤了。」
「真冷淡啊!」稻鴉悻悻地說。
「知道為什麼我這個樣子還要帶著你走嗎?」稻鴉似乎也不在乎那遠處的轟鳴聲,倒是有恢復之前話嘮的趨勢。
千隴卻並不理會他,只是自顧自的擦著刀上的血痕。
稻鴉並不在意是否有人理會他,仍是自顧自地說著話,「因為在我的國家,我可屬於紳士的一種,我們的觀念中不允許有女人孩子死在我們面前。更何況是救過我的小姑娘呢。」
「只是這種無聊的原因么。」千隴冷冷地回應,「真是無聊的信仰!」
稻鴉深深嘆了口氣,只是注視著眼前就算死亡將至也外表強硬的女孩兒,輕聲道,「你其實是在害怕對吧!」
他的語氣很平淡,似乎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讓千隴握刀的手一顫。
「明明如此強大,卻在最後的關頭還是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感到恐懼啊...」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千隴打斷。
「不!沒有!」千隴第一次露出急促地神情,「我沒有害怕,發生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我還不夠強大!只是我太弱了而已!我才沒有害怕這種東西!」她的語氣逐漸急促,但稻鴉聽出了裡面的掩飾,這個女孩兒極力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恐懼。
「這樣啊。」稻鴉說。「你已經很強了,為什麼要執著於變得更強呢?」
千隴的眼睛前所未有的黯淡,她並沒有回答。
稻鴉起身,緩緩走到千隴身前,直視著她無神的雙眼,「堅持一下,你看,也許很快就會黎明,只要撐過這最後的黑暗。」
千隴發現自己從未了解過這個男人,他當時被警衛抓到,整個人昏昏沉沉,自從見了那個同樣昏沉的年輕人,他彷彿才活過來,現在居然是他在安慰自己?真是凄涼啊...
但很快,千隴發現稻鴉的情況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差,那把長刀的刀身雖然幫他擋下致命的彈丸,巨大的衝擊砸斷了他背後的肋骨,這還不是最嚴重,稻鴉身體被死侍所傷的地方開始發黑,黑蛇一般的血管順著肢體向心臟延伸,他的胸口已然發黑。
「抱歉。」稻鴉下意識地想擋住胸口黑色的血管,但他隨即又釋然了,「我已經被感染了,已經流動到我的全身了。」
千隴這才意識到他不過是個人類之軀,傷口不會恢復,毒素會侵蝕他的身體,他會逐漸變成死侍!
「最後。」稻鴉淡淡地說,「用這把刀毀掉我的心臟吧!我可不想變成這種醜陋的怪物。」
千隴默默地拔出長刀,緩緩站起,卻沒有動手刺穿眼前男人的心臟。
稻鴉苦笑一聲,「我的同伴都已經死了,我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了,而現在也由不得我獨自苟活了,來吧!趁我還沒變成嗜血的怪物!趁我還能控制我自己!」
千隴卻遲遲沒有動手,她只是提刀對著男人的心臟卻彷彿用盡了她的全部力氣。都怪自己太弱了,因為她,又要有本來不會死的生命死去...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白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千隴手持長刀直指稻鴉,刀尖已經沒入稻鴉的胸口!他的腦子又空白了,他費儘力氣回來居然是這樣一個結果!難道是兩人不合大打出手?這不可能!他想不出原因!
此時,巨物的轟鳴聲逐漸逼近,巨型型死侍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稻鴉看著眼前沒有將長刀徹底刺入自己心臟的女孩兒,淡淡地笑了,「你還只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啊...」他似乎說了些什麼,但白落只看見稻鴉似乎喃喃地說著話,但距離太遠,他根本聽不到!
之見稻鴉面目猙獰,已經化為利爪的手捏斷了刺入胸口的刀身,回身向這瘋狂扭動的巨型死侍衝去!他每次跨步都會拉近一大段距離,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長刀脫手,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千隴也緩緩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這個不要命的話嘮大叔,他如今已經不再是人,他只是憑藉著最後的理智想要阻攔這個龐然巨獸!
巨型死侍張開它那巨大的上顎,露出如絞碎機般的錯綜複雜的利齒,吞下這個主動送到面前的『死侍』。
這一夜,最為龐大的火光在怪物體內爆炸,稻鴉在最後一刻引爆了身上剩餘的所有火藥!
劇烈的爆炸將巨型死侍的
整個巨大的頭顱連同脖頸也一起炸開,它失去了發出吼叫的頭部,失去頭顱的巨獸轟然倒下。
白落心中沒來由的有些沉重,這個認識還不足兩天的話嘮男人,最後確實用生命救了自己,雖然自己並不是他所謂的『少主』,但他還是感覺心裡難過的要命。他過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千隴,他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不然任由這個怪物吃下去會造成什麼後果,白落無法想象。
「還沒有結束!」千隴沉聲說道。
白落下意識地向倒地的『屍體』看去,被炸飛的死侍並未死亡,這種怪物的生命力超乎想象的頑強!若不是切斷身體,破壞心臟它們根本不會死去!現在零落的死侍正在快速向『巨屍』身旁靠攏,那巨型死侍的頭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該死!爆炸並沒有毀掉這個怪物的核心!在其再生的一瞬間,白落看到了這個巨物的心臟!那是一個人類!不只是由一個強大的死侍作為核心的『心臟』!它在爆炸中雖然受創但並未死去,巨型死侍會在短時間內再次復甦!
白落絕望了,如今他們已經是燈盡油枯,毫無回手之力了,失敗了,失敗的很徹底!面對即將重新活動的巨型死侍他們毫無辦法!
白落背上千隴,再次向著前旁緩緩走去,雖然明知這是徒勞,他走的這點距離不過是巨侍一個瞬間就能追上的可笑路程。
「為什麼?」背上的千隴輕輕地彷彿在問白落又彷彿在問自己。
我也不知道!白落來到這個世界后思考最多的就是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為什麼會被這種怪物追殺?為什麼那個話嘮的男人會死?為什麼明明沒有希望卻還是向前?
感受到背後的女孩兒微微發抖,他的心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千隴怎麼會顫抖?這個強大的女孩兒也會害怕么?也許是太冷了吧!白落自己覺得凍的渾身發抖。
雪花不知何時散落在霜降之森中,為所有的一切都披上一層銀色鍍層。白落倒在距離巨型死侍不遠處的雪面上,但那怪物卻再也無法前進那怕一步,它帶著巨大的身軀化為一座奇異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