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瓜與主考
要說為什麼見皇帝要帶兩個西瓜呢？在這生產力還不算太強的年代里，安正帝自小便喜好一口新鮮瓜果，陪著他長大的孔文亮自然一清二楚。「當下這個時節，南海州的西瓜也應該是剛熟，沒想到南海州牧就已經派人送到了家裡，想來皇宮裡應該都還沒有吧，正好給陛下嘗嘗鮮，陛下一高興，這事兒就好辦了。」孔文亮在馬車裡靜靜地想到。
隨著禁軍落鎖開門的軍令響起，在宮門「咿咿呀呀」的聲音中來到了皇帝寢宮之外。孔文亮整理一下思緒，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大西瓜，一臉疲憊，彷彿已經多日未曾休息，搖搖晃晃地拾階而上，進得寢宮，更是一步一停，抬頭一看便見安正皇帝剛剛在龍床上睜開雙眼，悠悠轉醒。孔文亮心說：「得，這位爺看樣子又喝多了，剛才的戲碼算是白演了。」心裡雖如此想，身子卻晃晃悠悠地來到龍床前一跪：「萬歲爺，是老奴見駕」。
安正帝這才慢悠悠地揉了揉睡眼，翻了翻身，低頭一看：「哈，原來是你這個老狗，給你說了多少次，你現在是朕的宰相，不要再自稱老奴了。」
「老奴就算位份再高，也只是當年跟著先皇和陛下的奴才，老奴要伺候陛下一輩子呢。」孔文亮一邊說，一邊用袖口擦拭著自己的眼睛。
「好了，好了，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朕是知道你心意的，就不要煽情了。說吧，這麼晚進宮所謂何事呀？」
孔文亮看著安正帝一臉受用的表情，把自己那雙大眼睛跟著也睜大了：「沒啥正事，陛下，只是老奴剛才正在處理奏章的時候，聽聞陛下今夜興緻很高，多飲了幾杯，恰巧南海州的西瓜剛剛送到，想著陛下喜愛新鮮瓜果，臣不敢先嘗鮮，就趕緊給陛下送過來解解酒。」
安正帝這才看見了孔文亮身邊的兩個髒兮兮的大西瓜，又看了看孔文亮滿是泥土的朝服，十分高興地點了點頭：「好好好，果然是人不如舊，也只有孔愛卿能時時刻刻想著朕。愛卿，你也別跪著了，趕緊起來。」
「老奴謝過陛下！」
說話間，寢宮走進了兩個太監，一個替安正帝穿好了常服，一個上前接過了孔文亮又抱在懷裡的西瓜。這才算是解放了孔文亮，抱了這麼久的西瓜，宰相大人的手已經微微發顫了。這剛從地上爬起來，又接連進來了四個宮女，手捧著毛巾、金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請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洗手凈面。
安正帝洗完了手和臉，往北面的龍椅上一坐，又指了指南邊的小墩：「坐吧，愛卿。」
孔文亮急忙叩謝聖恩，翹著腳尖兒爬到給他指定的小墩上。這時，太監已經將西瓜切好，用托盤盛了上來，端端正正地擺在御案前。
孔文亮又趕緊從墩上起身，在盤子里選了一塊西瓜恭恭敬敬地捧到安正帝面前，諂媚地道：「陛下，請嘗鮮。」
「好！好！」安正帝把西瓜接過來，大大地咬了一口，連連點頭，「好瓜，好瓜，果然是好瓜！和你一樣好，愛卿，別光看著朕吃，你也吃呀。」
「這話聽著咋這麼彆扭。」孔文亮心說，不過也趕緊答話：「陛下請，陛下請！」，一邊也拿起一塊西瓜，慢慢吃了起來。
孔文亮一邊吃著西瓜，一邊察言觀色，在心裡頭盤算著怎麼給皇帝開口，於是想方設法地引著皇帝閑聊，一會是西涼混血女子的婀娜多姿，一會又扯到了南海的西瓜、荔枝等新鮮瓜果，一會又是中嶺的物產豐富，這才說到他兒子孔龍進京趕考一事兒。
這漫天閑扯之中，安正帝渾然不覺已經進了孔文亮的話套里。
宗正帝問道：「你家公子孔龍此番趕考，是準備噹噹文魁星還是做做武魁首啊？」
「啟奏陛下，說起犬子，老臣真是無比汗顏，老臣和賤內常居京城，便派犬子侍奉在老母身邊，因為疏於管教，才學薄淺，沒讀基本聖賢之書，走這文科一途，此生恐也無望成為天子門生。幸得老臣家鄉異人相授，犬子倒是自小練就了一番舞刀弄槍的本事，也在鄉梓闖下了不小的名頭。所以，這次來京是為了趕個武場，好尋個出身，老臣死後，也好繼續為陛下效力。」
「如此甚好，雖說如今天下經過皇祖父、皇考以及朕勵精圖治，倒也是太平。但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個兵卻是不得不練的。這次會試，你家公子若有真才實學，博個武科進士出身，朕在軍伍之中，便又多了一隻臂膀，多了一個可信之人。免得處處看我那皇叔的臉色，連調幾個禁軍陪朕遊獵都不可。」
孔文亮一聽，趕忙放下手中的西瓜，當即跪倒在地：「多謝陛下抬愛，老臣全家下上銘感五內，定當捨身忘死為陛下效力。只是……」說到這裡，便不在出聲。
安正帝一愣：「哦，孔愛卿，依你我君臣關係，何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有什麼難處嗎？快快盡數言明。」
「陛下，今年會試可不比往年，乃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正式開科取士，正是網羅天下英才的好機會，臣願自薦出任這會試武科主考，還望陛下恩准！」
安正帝一聽，似笑非笑地問道「朕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這掄才大典便交由孔愛卿了。只是你家公子也要應考，可別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醜事，讓朕失望難堪呀。」
孔文亮見皇帝答應了，心中暗喜，又說：「老臣嘗聞『舉賢不避親』，臣願意學古時賢達，以公平公正之心為國選材、為陛下分憂。只是擔憂到時候犬子憑真才實學得中進士，成為天子門生，到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非議。」
「愛卿不必憂慮，只要愛卿公平公正，到時自有朕為你父子做主。」安正帝大喇喇地說道。
「臣代犬子叩謝吾皇天恩！」
就這樣，兩個西瓜不但把武科會試的主考官弄到了，還為自己的徇私舞弊找好了靠山，至於到時候有人上書參奏，只要輕飄飄往黨爭一扯，按照皇帝的性子定然草草了事。謀算好這一切，孔文亮便興沖沖的回府去了，想來此等安排應該能讓夫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