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斗將
鄭恩領了本部人馬,帶齊了手下大將,一齊撲到距離高繼勛大營二三里之處,派人前去下了戰帖。只見手持戰帖的小校飛馬進入官軍大營。高繼勛看后,便吩咐眾將頂盔貫甲,掛劍懸鞭,上馬提槍,放炮出營,帶領著約五千人馬來到陣前。
鄭恩聽得炮響,知道是高繼勛出營迎戰了,抬頭往對面一看,只見到兩桿碩大的門旗走在最前面,中間靠後一點是一桿高大無比的大纛。四名健碩的將領身穿明光鎧穩穩壓住陣腳,其後緊緊跟著的是約莫幾千官軍士卒。而走在正當中的男子,一身全黑的鎧甲,伴著幾縷隨風飄蕩的美髯,煞是威武雄壯。
鄭恩一看這副打扮,便知道此人定是周王高繼勛,心中怒氣勃發,惡氣填胸,大罵一聲:「高繼勛,你這個蒼髯老賊。枉我年少之時看你跟隨秦王掃蕩邊關,保境安民,還敬你是我乾元的大英雄,好生佩服。今我乾元百姓,被高承運(安正帝)、孔文亮之徒禍害,天災連綿、人禍不斷,十室九空、餓殍千里。常言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荼毒天下百姓,不思匡正。現如今,你不去殺了奸相孔文亮,廢黜了那昏庸暗弱的高承運還則罷了,怎麼反領兵過來,擋我義軍去路?我鄭恩今日會你,必取你性命,他日再向老王爺致歉。」
高繼勛聽了鄭恩之言不禁大怒:「你這娃娃休得胡言!國家大事豈是你等鄉野村婦可知?況且爾等安敢直呼陛下名諱,此乃大逆不道。你效力於叛匪雲叔保帳下,起兵謀反,意圖兵犯皇都,已然身具大罪彌天,尚敢亂言藐我!若論國法,定當將你與雲叔保等一干人等拿解進京,凌遲處死。但念你心中尚有黎民蒼生,本將軍尚且可饒你狗命一條,快迴轉過去,助我捉拿雲叔保、王封等匪首。本將軍保證對你從賊附逆一聲既往不咎。」
鄭恩聽罷,怒發如雷,耳紅面赤,大叫道:「你這老賊,冥頑不靈,欺我太甚,我今日殺你,不為私仇,只為公憤!快來送上狗命。」
高繼勛也是個暴脾氣,大怒道:「好逆賊,焉敢無禮!」當即挺起長槍,準備親自上前挑了鄭恩這廝。這時,只聽得本陣之中搶出一員大將,馬走如飛,舉起丈八蛇矛槍,向著鄭恩就沖了過去。高繼勛定睛一看,原是帳下行軍司馬許陽。
戰場之上,許陽連連打馬,向鄭恩沖了過去。鄭恩正緊盯著戰場,沒等到高繼勛出戰,卻看見一個小將沖了過來。只見那小將面如滿月,唇若塗朱,紅纓燦爛耀銅盔,素袍招展露銀甲。腰懸弓箭和鋼鞭,坐馬搖槍。
鄭恩大喝一聲:「來將通名,本將手下不生無名之鬼。」
許陽聞言,回話道:「你這反過逆賊,連你爺爺都不認識了嗎?我乃平寇大將軍帳前行軍司馬許陽,特來取你性命。鄭恩,你生心謀反、罪不容誅,快快下馬受死。」說完這話,就見許陽掄起蛇矛槍直直刺了過去。
鄭恩哈哈一笑:「來得好!」,便用手中鋼槍火速相迎。兩個殺在一團,戰在一處,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但見戰場之上,兩馬不時相互交錯,馳騁疆場,雙槍並舉,盤旋架舞,你奔我,我刺你。只能說是往來爭戰有多時,勇怯高低難定局。
要說這許陽乃是武科二甲第一名,僅僅位列韓鴻濤、秦雄英之後,可謂武藝非凡。而這鄭恩,也是義軍中武藝高強之輩,久在綠林混跡,也算磨練出一番好本事。二人在戰場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鬥了約有七八十個回合,
依舊勝負難分。
許陽見鄭恩馬快槍疾,果是驍勇異常,心中暗想:「這反賊要想在我手內逞強,明顯是急於殺我撈些功勛,待我引誘他一番,賺他猛力用完,再與他算賬,分出個高低。今天定然可以將他的性命留下。」想罷,只見許陽收回了槍,只顧招架,不肯沖前。兩邊主帥各自觀戰,只見鄭恩槍法快如暴風驟雨一般,往來衝殺。而許陽只是招架退避,已然沒有了進攻的餘力,眼看就要敗下陣來。
高繼勛平日里本就脾氣火爆,最是好勝,今天見到許陽力有不逮,自覺面上無光,心頭火發,直接把槍一擺,吩咐
軍士多添戰鼓,催動如雷,三軍搖旗吶喊。三通鼓過,高繼勛見許陽還未扭轉頹勢,乾脆跳下馬來,接過雙錘,親自擂動了戰鼓
這許陽正在招架之際,忽然聽得軍中緊催戰鼓,回頭一看,見軍士蜂擁而來,晃眼間竟然看到了大將軍在親自擂鼓,定睛確認后,心中莫名驚駭,旋即明白這是大將軍動了真怒,為我擂鼓助威,要我陣斬此獠。許陽暗嘆一聲:我若再與這賊相持下去,大將軍必然生氣。隨即在招架之餘,暗向腰邊取出那打將鋼鞭,拿在手中。而此時的鄭恩只顧拍馬沖戰,雙手掄槍,殺的性起,正舉槍照許陽劈面刺來,未覺任何異常。
「來得好!」許陽右手掄槍,仍向前招架,衝鋒過去;回馬轉來,驟止馬蹄,左手舉起鋼鞭,大喝一聲:「看打!」就照著鄭恩的頭打了下去。
鄭恩眼見情況不妙,大喊一聲:「不好。」便把頭往後一撤,只聽咣當一聲響,那打將鋼鞭正打在鄭恩的右肩之上。鄭恩口吐鮮紅,伏鞍打馬而走。許陽見狀,拍馬挺槍,直直地追了上來。
眼見得離本陣還有一兩百米的距離,許陽已經快要追趕上來,鄭恩心中暗暗後悔:「悔不聽軍師之言,今朝我命休矣!」就在此時,突然看到本陣軍馬中衝出一人,此人身長約莫九尺,虎背熊腰,臉長似馬、雙眼如牛,皮膚漆黑,猙獰的表情彷彿惡鬼一般。只是此時的鄭恩看到這張兇惡的臉,頓時心生親切。原來是韓鴻濤領了王封的將令,打馬上前營救來了。
許陽見又有一人出陣迎戰,也不管是誰,拍馬就沖了過去。韓鴻濤右手掄動大鐧,嗖的一聲,當頭打了過去。許陽慌忙架槍抵擋,只覺得雙臂上好生沉重,順勢抬眼看了敵將一眼,頓時發矇,順口說道:「居然是你這丑鬼。」
韓鴻濤聞言,和許陽一起止住馬蹄,厲聲問道:「你說誰是丑鬼?」
許陽呵呵一笑,反問道:「此間就你我兩人,我又生得如此俊俏,難道韓兄以為你我久別重逢,我欣喜之下玩起了自嘲不成?」
韓鴻濤也反應了過來,這人原是同科的許陽,趕緊回嗆道:「你這廝還是這般喜歡逞口舌之快,不過韓某現在已不似當年,不再願意和你這等腌臢潑才講話。」說完,韓鴻濤把臉一側,示意不願意再和許陽鬥嘴,畢竟自己現在為民造反,也算是脫離了低級趣味。
許陽微微一笑,當即接話道:「怪不得從未見你自言自語。」
「你!」韓鴻濤被嗆得不行,怒道:「廢話少說,你這手下敗將,今天韓某定然不會輕饒了你。」
「哈哈哈,閑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吧。」
「正有此意。」
許陽見韓鴻濤重新殺來,心中又暗中盤算:「這丑鬼力氣如牛,大鐧用得爐火純青。我剛才已經打過一場,現在難以與他久戰,當年校場比武就是吃了氣力不足的虧。今天只可智取,不可力敵。」心中想罷,許陽徑直帶轉馬頭,重新掄起手中的長槍直取韓鴻濤。韓鴻濤本來就知道他本事不凡,剛才又看到他暗裡使壞,打了鄭恩一鞭,心中不敢大意,因此把用盡渾身力氣和他鬥了起來,心中也暗自提防著許陽暗器來傷。
兩人大約鬥了二十幾個回合,只見韓鴻濤忽地抽回了大鐧,許陽用力太猛,那一槍便刺了個空,還帶著身軀往前一送。韓鴻濤順勢將大鐧一緊,改打為刺,竟望著許陽的心窩裡刺來。
許陽措手不及,叫聲:「不好。」急忙把馬頭往邊上一扯,只聽得嗖的一聲響,那鐧尖已穿在了肋甲之上,連內里的衣袍都被帶出了大半。許陽頓時心驚膽戰,麵皮失色,兜回馬,拖槍而走。而韓鴻濤見官軍三鼓已過,士氣已泄,此時許陽又得新敗,便揮軍趁勢掩殺。當時便見戰場三軍吶喊,戰鼓如雷,義軍長槍兵在前,大刀兵在後,向著高繼勛大營襲去。
但在戰場中列陣的官軍見許陽敗走,並未自亂陣腳,看到義軍殺來,也不用指揮,直接結陣對抗,與義軍廝殺起來。這場戰鬥,殺得是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雙方近萬人絞殺在一起,不說血流漂櫓,但也是草木皆紅。最後,天色漸暗,雙方各自鳴金收兵,約定改日再戰。
王封和韓鴻濤回到武關后,由李伯言仔細一清點,今日帶出的一旗兵馬,竟然折損過半,這難看的戰損讓三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