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回家過年

15、回家過年

回家過年,過年回家,是每一個離開父母的孩子,哪怕是耄耋老人,只要百歲老母家父健在,他就要努力回到他的那個家,即使他自己的豪宅在華麗的都會,而那個只有幾間平房的家卻在偏遠的天涯海角的落後小村莊。

我也是如此。每年過年都要回到父母身邊——我的老家,一個離我居住的城市有一百多公里的一個小村子。在外求學時,回家過年是寒假,擠火車,換汽車,需要好長時間的折騰,火車汽車都慢騰騰的像蝸牛爬,而人多得卻像罐頭裡的沙丁魚。工作了以後,回家時候多了些給父母的禮物和年貨,可是攜帶起來總是狼狽不堪。有一次只好爬窗進車,不小心撕破了剛買的一件棉衣,母親心疼的直搖頭,勸我以後少帶點東西好坐車。結婚了,有孩子了,一家三口每年回家過年,抱孩子,帶年貨,不亦樂乎!尤其是村裡的那段土路,遇到泥濘雪天,簡直是一片沼澤,害的老婆都不敢穿新鞋子新衣服進村。如今好了,村裡通公路了,自己有私家車了,回家過年,只要一個多小時就可以了。可是,總覺得車子在過年的時候不夠大,總覺得給父母兄妹買的禮物不夠多。

臘月二十七的一場大雪,阻礙了回家的行程,回老家趕個年集的計劃怕是落空了。這天我是走到單位來的,很多車子在路上趴窩打滑。一天的心情悶悶不樂,特別希望陰沉的天空晴朗起來,呼嘯的北風停下來,馬路上的積雪快些融化。雖然說是瑞雪兆豐年,可是它給春運,給回家過年的人們帶了不少的麻煩。

次日,臘月二十九這天,我決定回家,雖然積雪很厚,結冰的路段也很多,但是,人家能走咱就能走,無非慢一些是了。於是,一家三口老鼠搬家似的將所要帶回老家的東西一件件地搬下來,塞得個車子滿滿的,同學希望我稍一個她的親戚的請求被我婉言拒絕了——沒有一點多餘空間了。

接近中午,路上的冰雪融化了一些,於是上車,打火,熱車,慢慢地戰戰兢兢地把車子從冰雪路邊移動到馬路中間的車轍上。謝天謝地,要知道鄰居的車子一直打滑不出位,吼叫了一個上午。

來到主幹道,雪融化的更多一些,所有車子沿著一條車轍排成一條慢慢行進的長龍。性子急的在雪地上超車,很刺激且危險。雖然很慢,但是路上還是有車禍發生。過了老家縣城,竟然幾乎沒有雪的痕迹。在電話里母親說,路上沒有雪,一點也沒有,都被風刮跑了。言外之意不相信我回家晚的原因是因為大雪。

明天七十八歲的父親和明天七十五歲的母親早早站在門口等我們了。看到個頭比他們兒子——我還要高的孫子,老兩口樂得合不攏嘴。

下午,給大哥和姐姐們送點禮物去,大哥回不回家過年的話我沒有問。兩年了吧?他們一直和父母對抗著。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當弟弟的就不便於多說了。該說的都說了。二姐最孝順父母,並且饅頭面魚炸煳都做好裝袋,叫我一下子拉回父母家裡。姊妹四個,只有她三天兩頭能在父母身邊,能給父親洗澡的孩子也只有她了。我從內心感謝她和二姐夫。

晚上就有鄰居們來玩,說些一年來的變化,包括家下一個侄女。她的婚姻特別不順利。離婚一直沒有分割好財產,在外打工又認識了一個帶著一個男孩的離婚男子。這男子竟然帶孩子來她家過年。弄得三嫂子又高興又有些惱怒。後來初一我見了這男子,長相很一般,且也沒有三嫂子說的那麼有能力的樣子——一個打工仔有了好口才,好像就給一些淳樸的人們產生有能力的印象。

三十日一早,在母親的指揮下擺貢品,掛宗譜,貼對聯——因為叔伯大爺剛去世,五服之內三年內的大門上貼藍色對聯,裡邊就可以不貼。院子里天老爺的神位要擺的,還要打一個簡易棚子,灶王爺七天前辭灶「上天言好事」去了,今天就要「下界保平安一年」了,這叫接灶。祖宗們的貢品最為豐盛,前排是香爐燭台,正中是憨態可掬的豬頭,兩側左邊魚,右邊雞,後邊幾碟子糖果水果熟食,再後邊是米飯五碗——具體擺放由老婆向婆婆學習,我主要是打掃衛生——晚上接回諸位神仙和祖宗后,在初二晚上送神前是不能掃地的,還有不能提水動針縫紉等等規矩,當然更不能說一點不吉利的話的。每天三處三路香是最少要保證的,一日三餐前都要祭奠的,酒也要的——稍微有些怠慢母親就催促我快快上香去,祭奠去,燒紙去……如果爺爺真能喝點酒還真好了呢——我的記憶中依稀還有爺爺和奶奶的一點模糊影子,可惜,他們沒有看到我們如今的好日子——母親總是樂此不疲,我們也樂於應承她,圖的就是她老人家高興。當然,這也是中華習俗,傳統文化啊,估計孔子恢復的周禮,大概也有這些內容。

中午的飯菜是一年中最豐盛的,鮑魚海參大蝦鯧魚等等,父親大快朵頤,雖然母親笑話他光知道吃,可是我高興。酒是要喝點的,包括父母,他們平時是很少喝酒的,可是,好酒他們是能品出來的。所以,有瓶好酒我總是先打開給他們嘗了,再喝掉剩下的。

下午,女人包餃子,我和父親做「吊對兒」,就是在蘆葦桿頂端劈開一個小口,將「吊對」紙展開,將其一端夾牢,據說是為先人們做的馬鞭。傍晚,我和兒子帶上「吊對兒」二三十隻和燒紙、香、酒和鞭炮等來到祖墳,找到爺爺奶奶的墓碑,燒紙,在墳頭插「吊對兒」,附近的墳頭也插,也燒點紙。爺爺前排有一墓,是父親的前妻的,可惜沒有父親或者大哥的指點,我總是找不準。也沒有墓碑。將來,父親百年了,他的墓碑是不是也要寫上這個大媽的名姓呢?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她的姓名啊。等以後合適機會問問父親吧。她也沒有留下自己的孩子——那個孩子十幾個月後和她一起離世了。

「吊對兒」還要帶回幾個,門樓兩側各插一根。其他的放在正北的供桌上。等初二送神拿到村頭的土地廟一起燒掉。離開墳地前要喊一聲「爺爺奶奶回家過年了」。

年三十晚上吃餃子前要放鞭炮,祭奠,燒紙,上香。吃完餃子看春晚,等到十點多再放鞭炮,十點后吃增歲餃子,給長輩磕頭,父母給孫子壓歲錢。兒子的頭磕得有點另類,像俯卧撐,又像藏民的長頭,搞得父母哈哈大笑。拿到壓歲錢,兒子樂壞了,藏起來,也不告訴我們具體數字。

過了午夜十二點,春晚的節目也就沒有看頭了,睡覺。次日一早還要起來放鞭炮。吃完早餐,出去給長輩們拜年,磕頭,很多老人們每年這個時候才能看上一眼,說些吉利話,問些工作生活的情況等等。

接近中午,驅車給大哥大嫂拜年,然後看望自己的姑姑。老人八十三歲了,竟然炒了花生米叫我帶給他的弟弟——我的父親。和姑姑同村的大姐也來了。和大姐大姐夫說些家庭事情,化解一點矛盾。他們是很開明的,也很給我面子。說好初三看父母。

初二這天,舅舅和他的女兒兒子孫子來看母親。三輛車子停放在門口就有些壯觀和擁擠。每年這天是母親最高興的日子,家裡最好的美食和美酒都拿出來。表弟如今在南方發展不錯,穿的貂皮,戴的浪琴,都是幾萬元以上的價錢。車子也升級了,煙更不用說。送我一盒傳說中的「九五至尊」,還有一盒「和天下」,我從來沒見過。鐵觀音應該是上乘的,蘇煙一條。這叫我這個當表哥的不知道怎麼回禮了。當年我們可是一起光屁股在大河摸魚捉鱉的夥伴。他沒有把書念好,只有外出打工,如今卻比我會掙錢,甚至有點暴發戶的味道。隱隱約約知道他在某個國際俱樂部工作,百度了一下,我的乖乖,簡直奢華的有點天堂樣子。估計他在裡邊做個中層經理,這收入就很了不起了。

聊起舅母,她年前不小心摔傷,入院治療了四十多天。幸虧子女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表弟直接打來兩萬元醫療費,表姐夫比親兒子還要好,給舅母喂飯,堪稱女婿們的學習典範。

傍晚,送走客人,包餃子,準備送神。鞭炮在村口的土地廟附近噼里啪啦好一頓放。我們家族的所有人幾乎都來了。包括住在縣城的也開車回來了。最後,向北磕頭——那裡是祖墳曾經的所在,然後向西磕頭,那裡是現在祖墳所在。祖先的棺木還是在北邊的祖墳,屍骨是不能隨便移動的。如今那裡是一片耕地和果園。

初三一早,大姐大姐夫來了。二姐他們沒有來,她的女兒也有孩子了。再就是姊妹兩個有點矛盾。我和妻子給他們好一頓調和,也沒有用。

我們一起去看舅舅。大姨也去舅舅那裡了。母親接到舅舅的電話,也激動地跟我們一起去。到了舅舅家,車子剛停下,母親就急不可待地跑下那個下坡,高喊:「我到家了!」像個孩子,趕忙叫兒子去扶著她。我真怕她一激動摔倒了。

舅母恢復的很好,下地活動一點不受影響,真看不出動過大手術。大姨早早地被表弟接來,坐在炕上。大姨夫前兩年去世了。她老人家就成了我們的牽挂。大姨家的表姐表弟去我家看過父親后,也趕來了。父親身體不是很靈便,所以就很少出門作客了。

晚輩們湊些錢,給舅母,表弟笑著說自己的母親今天成了國寶熊貓了。因為我要下午返回,就沒有喝酒,而表弟和表姐夫姐夫他們卻喝的很高興,還有母親舅舅大姨三個老兄妹。三位老人把我們十幾個晚輩串聯起來,真是其樂融融。

客不走主不安。直到三點多,我們才散席。把母親送回家,兒子看了爺爺最後一眼,走了。後備箱仍然是滿滿的,有大哥種的「甜得不能吃」的無公害純綠色白菜,有母親給的面魚饅頭,有姑姑家表哥送的花生油、石榴,有姐姐給的土雞和雞蛋……

回到自己的家了,心裡感覺特別踏實。

回老家過年,好像老家的泥土吸走了人生的浮躁,增添了人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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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過五十日過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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