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最後一班崗

9月30日，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上班。從勞動節到國慶節，正好五個月。接下來的幹細胞移植，意味著我的另一次重生，或者是徹底的毀滅。

昨天晚上和兒子聊起某些癌症的治療，其實可以直接二三線的治療用於一線的，包括car-t基因療法，但是，因為各方面的利益關係，按部就班地一二線、三四線地一步步進行，包括移植。這裡邊的道德層面和技術層面的矛盾，是很難平衡的。所以，漫長的治療，巨額的花費，往往錢沒了，命也沒了。而用於各個階段的藥物卻都需要市場的消化，市場又需要人去經營。說起移植后的複發和二次移植，都是未知數，而墨菲定律卻又暗示著不好的東西發生，所以，發送自己，甚至忘記自己是一個骨髓瘤患者，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一早打點背包，無非一包泡麵而已。來到單位食堂，儘可能多地吃些東西，包括一杯牛奶，一碗蛋湯，兩個雞蛋，混沌暫時沒有了，就弄些蝦皮紫菜泡些湯。前些年因為甲狀腺結節，妻子不叫我吃紫菜海帶，其實這些東西對腫瘤有抑制作用的。加了些點心和一個小包子以及兩篇火腿，吃的挺飽，這樣中午一個泡麵也就夠了。如果不吃藥，我都懶得吃午飯了。最近體重接近七十六公斤，達到了歷史最高值。很多人以為我是浮腫，或者是激素刺激的，我知道，多吃多胖，利於移植倉內的「酷刑」，等身體恢復了，我第一件事兒就是運動，減肥。

燒開一壺水，準備吃藥。吃完葯在同事沒來之前，我就要獨自去醫院了。昨天下午做了核酸，今天去繼續打這個療程的第三針靶向葯。八點不到就來到了辦公室，打開電腦，敲打這些文字。同事們大都是九點左右到達，也有隔壁辦公室的領導同事來了的，從門口經過，扭頭看我們屋子裡一眼，「哦！這個老同志又早早來了啊。」他們或許會奇怪地默默地說。

說起核酸，如今成了常態化檢測了，沒四天一次，而不同的區又不同的時間，我的上班和居住是兩個區，所以就盡量在一個區固定做，可是周末有時候又在家裡休息，你說做不做？抱著僥倖心理，我沒有做，結果，周一上班時候，單位的辦公樓就進不去了，平時見我非常客氣的物業經理有板有眼地告訴我「上邊的規定」，沒有48小時的核酸不能出入公共場所包括公交地鐵，我說咱們辦公樓也是公共場所嗎？「當然了，你沒看到很多公共場所不許吸煙的標誌嗎？」他一副鄙夷地看著我，我突然就覺得自己這麼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怎麼辦呢？早餐還沒有吃，街頭小吃附近還真的沒有，不吃早餐，我那些葯也不能空腹吃啊，再說進不去辦公室，哪兒有水呢？回家，顯然也不太現實，十幾公里呢。

很多人被阻攔在了大門外，任憑你如何說好話，有幾個顯然是單位骨幹的樣子，說什麼辦公室有重要的工作，某某領導正在等我呢。也不行。

我溜達到大樓的另一個入口。整個大樓有三個入口，前邊兩個，後邊一個，一個比較高級的領導走來，那物業經理彎腰幾乎九十度，做了五六步的引導和跟隨，直到領導昂首闊步目不斜視地走到了專用電梯跟前。這部電梯直達13層，是最高領導層辦公的樓層。趁這個節骨眼，我也昂首闊步往裡走，對著那個十七八歲的小保安還微笑了一下，他局促地給我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說實話，我的派頭，也真不比那些13樓的派頭差。

我就有一個禮拜做了四次核酸的經歷：第一次，周日下午，鼻子和口腔都做，次日周一取了報告辦理住院手術；第二次，周一下午或者周二上午，出院以前再由我的主治醫生非常輕微地給我做一次核酸檢測，包括鼻子和口腔。因為你在社區和單位做的都是群測，沒有報告的，當然據說也便宜。但是，即便幾次降價，這個花費也是聽驚人的，謠傳說動用了醫保資金，很多病人本該報銷的不能報銷，報銷比例也下降。「有關部門」立刻出來闢謠，說沒有動用醫保資金，而是地方財政的花費。而很多人都知道，地方財政隨著抗疫的持續清零政策，經濟運行下滑，怎麼會繼續增長呢？明後天單位核酸還要做，否則就不發給你那個可愛的卡通貼，你還是進不了大樓，後來那個貼沒有了，想必太多輪的檢測，設計印刷都跟不上來了。周六在家，樓下核酸，做吧，免得周一單位又進不去。

出院次日回醫院結賬的同時，預約國慶長假后的住院，打了四針，我就要進移植倉了。據說，那些天的高壓鍋飯令人食欲不振，加上免疫力低下，馬法蘭的副作用等，整個人像是新生嬰兒一樣嬌弱。兒子卻又說有的人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那是因為自身體質好，免疫力強的緣故。但願我也是這少數人之一吧，就像采干前後我的表現那樣，極少的無感染者就有我，一次成功採取兩倍劑量的幹細胞的也有我，並且沒有使用動員劑，無形中省下了五六萬元的費用。而這次的馬法蘭是必須自費使用的了，據說也是五六萬元的樣子—但願這些救命葯能早早走正規渠道進入中國市場並且早日納入醫保，而不是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地走私使用，天價消費。

按照醫生的說法，我將有四個月時間不能上班。所以，就非常想待在這熟悉的辦公桌前。我也知道，我的工作調動還沒有完成，而接下來我到底如何工作，從事什麼工作，都是未知數。而延續生命，有尊嚴、自由地活著，是我最大的任務。力所能及地做些事情，寫點兒東西，包括出謀劃策，彰顯自己的價值，我想是每一個人應該考慮的事情。前不久的豐收節，我建議「茶蜜飄香，魚蝦滿倉」和接下來幾天茶業博覽會掛鉤「嶗山十二景」的小活動被採納，我想我還有有些知識積累和人生價值的。做人做官，做事兒發財，前提都是乾乾淨淨，參雜了任何的不擇手段的骯髒行為，早晚都會成為自己噩夢的開始。所以，本分做人，積極做事兒，提高能力，是一輩子的修行。

暫時告別。四個月後，未來可期。